“我知道你心里苦,可是也不能这样不要命啊,没了命什么都是空的!”唐简叹道:“你的伤至少得在床上躺三个月,别把我的话不当话听,回头落下病根儿是你的事儿,老头子管不了。”唐简捋了捋花白的头发叹道。

“我知道分寸,唐叔多谢你的照拂。”

“谢我做什么!你父亲与我有恩,若不是他我早就入土化作了泥巴。”唐简说道。

“我父亲,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您还记得,我父亲再世也会感谢叔叔对我的大恩的……”何珩闭上眼睛。

“哎……”唐简叹道。

“人死不能复生,他们还活着也不愿意看到这样,肯定只希望你好好地活着。”唐简又说道:“你是不是还没娶妻,你也二十多岁了,要是你父亲在世你这会子只怕孩子都能走路了,不像现在连个后都没有,我看今天这个丫头挺好的,长得漂亮,性子也好,回头我跟宁夫人说把这孩子说给你,宁夫人肯定没意见,她就算不同意我也能让她同意。”唐简又说道:“越看越好。”

“……”何珩已经习惯了唐简东一句西一句的本事:“唐叔!”

“你的脾气倔得跟头驴似的,性子跟冰块一样,别看长得好,哪个姑娘会喜欢你这样的!老头子才懒得管你的事儿,我先走了,我那边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你这几天躺在床上不能动,我去把宁远那个小子叫进来。”

宁远的胳膊上中了一只吹箭,他知道如果不是何珩在推了他一下,这支吹箭不出意外会射穿他的脖子,而何珩推开他的时候被敌人的长矛刺中,伤口又深又长,差一点儿要了命。

“哥,我对不起你。”宁远个头儿不高,男生女相,瓜子脸,大眼睛,小酒窝,军中不少人嘲笑他娘娘腔,这个时候低头站着更像一个受气的孩子:“我没脸见你。”

他们这支军队一共才五百人,前一段日子大理国悄悄派了探子来了,差一点就发现了河谷的驻军,还好被我们这边的人发现了,秘密处理掉了。上头的意思是让他们这波人巡视边关来监察大理国的一动,他们沿着边界一路巡视都没有出问题,但是在宿县与单县交界的地方发现了一小股大理国的探子,双方发生了小规模的冲突。

他们仗着人多对地形的熟悉原本打赢了,大理国的探子往大理国逃窜,双方你追我赶,来到边界处,大理国和魏国的边界是澜沧山,高山大树,荆棘丛林,到处都是山洞和陷进,人陷进去了很危险,只能打游击战,一不小心就会中埋伏,并不是有优势就能取胜。

他们出来的目的不是打大理国而是巡视边关,何珩的意思是在深山老林乱窜太危险,不如放了那群大理国的探子,折身回去向上头禀报,但是宁远却带了一群人冲了出去,理所当然的中了人家的埋伏,何珩为了救他受了伤,军队一下子死伤百人,而这一百人都是军里的精英,原本赢了也败了,不得不回来复命。

“说什么话,一起上战场就是同袍,就是兄弟,大家互相照顾,我受了伤不能动,你今天晚上照顾我吧。”

何珩这个人看着很冷漠其实心细,宁远看着大大咧咧其实胆小,敏感细腻,待人接物都透着小心翼翼,如果这个时候说别的话宁远只会更加歉疚,还不如让他照顾自己,这样他的心里就没有那么大的负担了。

宁远听到何珩这么说果然松了一口气:“这算什么,我今天晚上就替你守夜。”

“守夜倒不用了,你睡在我边上吧。”何珩闭着眼睛说道。

“大哥,你会不对我有什么想法吧!”宁远长得很秀气(其实是娘气)军里不少人惦记他,好吧!其实宁远当然知道何珩对他一点儿想法都没有,只是两个男人睡在一起有点尴尬而已,他才这样说的。

“放心我对你没想法,你还怕你对我有想法!”何珩慢悠悠的说,他有点虚弱,声音不大。

宁远瞟了一眼何珩,何珩脸色跟寒霜似的,应该是生气了,嘘了一口气:“大哥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别放在心上,我怎么可能对你有想法,你怎么可能对我有想法。”

“你不睡床也行,自己打地铺,别怪我我没告诉你!晚上可能下雨,地上会被雨打湿,你身上还有伤!”宁远胆小,有的时候还偏偏不着调。

“知道了,哥!”说着赶紧爬到床上来了:“哥,我以后不敢了。”

何珩并没有说话,宁远以为他睡着了,其实他没有睡着。

月华最怕下雨,可是偏偏南方又经常下雨,她们一个屋子睡二十多个人,床上都睡不下,必须有几个人打地铺,只要一下雨,地上就会潮湿,雨再大一点,地上湿了,根本没法睡,那几个打地铺的只能睡床上,她们二十多个人躺在一张大床上跟包粽子似的挤在一团,根本没法睡。

月华侧着身子,她的旁边躺着四儿,四儿也侧着身子睡的,因为平躺着睡不下。

两个人紧紧地挨在一起跟黏在一起似的,外头下雨,可以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窗纱破了个洞,即使用破布堵上了,风雨还是能灌进来,飘进来的雨水洒在脸上风一吹带来刺骨的寒意。

她身上的被子这会子也有些潮湿,盖在身上有点儿霉味,并不暖和,跟北方不同,北方一年四季都是干燥的,被子也是干燥的,衣服晒出去一天就干了,不像南方衣服挂在外头可能几天都干不了。

月华还听说南方太湿了,风雨灌进身体里,寒气不会消失,呆在南方的人都会有风湿,风湿这种东西年轻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上了年纪,能疼的人骨头作响,也不是知道是不是真的。

她忽然有点想念皇宫了,北方那一年四季的干燥。

真的要逃跑么!她又想起幼年被拐子拐了,跟这拐子风里来雨里去,这里跑那里,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好容易找了个地方安顿来下不久就被卖了!

即使皇宫的日子艰难,边关的日子苦,在她眼里都是好的,因为至少安稳不必颠沛流离。她从小颠沛,对安定有种近乎虔诚的渴望,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希望一辈子安安静静的,哪怕日子苦一些也不打紧。

看到宁夫人的态度,或许这样的日子又要离她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