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静谧,冬日的月,如梦似幻,在反射的雪光里透出愈明亮的洁色,将王殿温柔笼罩。而黑暗里,有一抹光亮高耸在天幕之中,散着令人心驰神往的斑斓色泽。那是整个沧雪大6的信仰,是凌驾于王权之上的守护,屹立在时光的长河里,生生不息,受到的无数瞩目。
而此刻,沧雪大6最尊贵的王,正背着双手伫立在窗口,安静地遥望着东方的神殿。
“王。”
一声熟悉的轻唤将沧雪王的注意力唤了回来。沧雪王微微偏了偏头,望向走到自己身后的女子,目光轻柔下来:“还未睡么?”
“嗯。”来人正是沧雪王妃。她缓步走到沧雪王身侧,目光也投向远处的神殿,温柔道,“有烦心事?”
沧雪王伸手将沧雪王妃半揽进了怀里,叹了口气:“又被王妃看出来了。”
沧雪王妃微微笑了,柔声道:“你每次有棘手的事,总是习惯站在这里看神殿。都十几年了,我还不清楚么。”顿了顿,“可是因为青龙家族?”
沧雪王并没有反驳,望着窗外的雪色连绵,目光却有些惆怅:“王妃也听说了?”
沧雪王妃略一颔,道:“青龙家族在四大家族里一向出类拔萃,加之这一辈里又出了个百年难遇的灵资卓越者,性子颇为傲然。日前与玄武家族的一个长辈起了争执,大打出手,没想到竟力挫对方,此事也算轰动。青龙家族的族长虽为此道了歉,但在以灵力为尊的沧雪大6,不啻于扇了玄武家族一个难堪的耳光。听闻青龙家族如今正在重点栽培此子,怕是已经准备定为家族继承人了罢。”
“嗯。不瞒王妃,孤派隐卫去打探过了。”沧雪王说到这,眉头轻轻皱了起来,“若是此人单单是灵资卓越,倒也无碍。不过为人甚是霸道,又极具野心。六百年了,此消彼长之下,如今四大家族展如日中天,青龙与白虎两家对元氏王族而言一直是个祸患。孤的两个儿子中,奎儿身为太子,虽资质也算上乘,但要同四大家族里的佼佼者相比,却并非如何绝世。晟儿的悟性不如奎儿,越不了他的哥哥。倒是央儿虽是王女,却可堪一比,只是性子古灵精怪得很,都十五岁了,还是收不了心。”沧雪王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样下去,孤担心终有一日,有家族起了叛心,而元氏王族却无力镇压。”
“莫要太担心,不是还有神殿里的那位吗?”
沧雪王闻言,目光里的怅然却并未消失。他只是若有所思地将视线重新投到窗外:“王妃,你可知央儿前几日与我说了什么吗?”
“什么?”沧雪王妃见沧雪王突然提及小女,有些不解。
“央儿问了我关于水天祭司的事。”沧雪王淡淡道,“六百年来,王位继承已历二十一人,每一任的王都被告知关于水天祭司护佑元氏王族之事,但又并不知全部。没有人知晓为何水天祭司愿意守候在神殿几百年,所有的初衷早就被埋入时光的长河里不见踪影。这些话孤从未对人讲起,只是王妃难道便不怀疑,终有一日,这些既定的规则都会被打破么?”
听到沧雪王的话,沧雪王妃神色明显一惊。
沧雪王将对方的反应收入眼中,唇边溢出一抹苦笑:“其实王妃也想过罢?”
沧雪王妃神色一时有些踟蹰,并未否认,只是沉吟片刻道:“也许水天祭司有不得不守护元氏王族的原因罢。”
沧雪王却只是不置可否地移开了目光:“孤即位之时,曾依礼去神殿拜见过水天祭司一回。”说着,沧雪王的目光遥远起来,似是陷入了回忆里,“那是孤唯一一次见到水天祭司,只觉惶恐局促,便欲伏身,却被她阻了。她从头到尾只说了两句话。第一句,她对孤说,她不是神,而孤是沧雪的王,不该跪她。孤离开之前,又隐隐闻得水天祭司的一句自言自语,让孤心惊如鼓。”这一次,沧雪王转头望向身旁有些怔神的王妃,缓缓道,“她说,在安逸里衰微,是不是她从一开始就用错了方法。”
沧雪王妃在听到沧雪王的话时,有一闪而逝的震色。
沧雪王只是叹了口气,继续道:“众人皆当水天祭司为至高无上的神,然事实当真如此吗?元氏王朝依仗神殿几百余年,又当真是正确的吗?这两个问题,时常让孤不安。如今莫说青龙家族,怕是连白虎家族的实力都快与元氏王朝不相上下了。”
“王。”沧雪王妃安抚地拍了拍沧雪王的手,“情况不会坏成这般的,总会有个转机。如今央儿的灵资在小辈里也是佼佼,若是奋,成就不会低于她的两个哥哥。到时候为她择个同样优秀的乘龙快婿,元氏王族的继承说不定就有起色了。”
沧雪王点点头,似想起了什么,忽然问道:“白日炎莱这孩子来了?”
“是啊,”沧雪王妃应道,“虽说是来看望太子妃,其实还不是奔着央儿那小丫头来的。”
沧雪王脸上浮起淡淡笑意:“他倒是对央儿专情得很,不过想必央儿又躲起来了罢?不知这回躲过了多长时间?”
“这次王可猜错了,央儿没让炎莱找到。”
闻言,沧雪王惊讶地望向沧雪王妃:“怎会?听说炎莱这孩子的灵力又有许多长进,侦察术更是炉火纯青,怎会找不到央儿?”
“央儿鬼灵精怪的,谁也不知她是如何躲过去的。”沧雪王妃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面有惋惜,“我瞧炎莱这孩子倒是喜欢得紧,虽有些倔,但人善,也不会弄些花花肠子,可惜……”
“可惜你那女儿看不上人家。”沧雪王顺势接了话去。
王妃嗔了沧雪王一眼,随之笑开来:“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管不了他们咯。”
沧雪王爽朗地笑了,揽着王妃便往门口走,只留下一串笑声渐渐消逝在大殿里。
两人自然没有想到,正被提及的当事人依旧赖在神殿里,享受着特殊待遇。
伏在地上的小泽很是不满地等着半靠在榻前,不仅吃着自己费力弄来的东西,还因手力不稳最后由主人亲自喂食,看得它简直忍不住扑过去撞翻那碗芳香四溢的煲汤。
只是事实上,元央也并没有小泽以为的那般惬意。
偶尔抬眼间,能瞥见面色平静的水天祭司俯过身来,执着白瓷勺的手指看起来纤长有力,而每每凑近,都觉得被吞入口中的汤水难咽。一颗心在胸腔内撞击,乱得自己只能听到一片嘈杂鼓声。僵硬的身子只能保持嘴巴一张一合,然后吞咽的动作,连手都不敢乱放,生怕触到对方有几缕落在榻边的银丝。到底吃的是什么,元央也时常晃神起来,只有水天祭司那忽近忽远的眉眼灼灼,在冷香里绵连成一片。
因此直到碗见了底,元央都没有反应过来,还傻傻地张了张嘴巴,却只落得水天祭司淡淡瞥来的一眼。
“没了。”
“啊……哦,哦。”被清寒话语惊醒的元央下意识地应了,脸色烧得愈红,绞着手指道,“谢谢水天祭司。”
水天零没有应话,只是直起身将碗放回了桌上,顿了片刻,忽又转过头来朝元央道:“还饿么?”
“不,不饿了。”元央忙不迭地摇摇头。
似乎有些质疑元央话语的真实度,水天零的视线在对方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还是拿起了一抽水晶笼包,走回榻前,递予了过去。
元央怔怔地望着那笼热气腾腾的笼包,那端着盒子的手却比包子还要白皙,让她不由自主地接了过来。
当回过神时,元央暗暗懊恼,感受了下被煲汤撑得难受的肚子,却又不好意思再递还回去,只能僵硬着手拈起了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塞入了口中。
温热的鲜嫩汁水很快在唇齿之间溢开,只是对于不知不觉吃完了怔怔一盅煲汤的元央而言,再好吃也变成了一种折磨——还是必须掩藏的难言折磨。
头顶的目光并未离去,让元央在艰难吞入一只水晶笼包后,又勉强压下哆嗦的手去取第二只。剩下八只可爱的水晶笼包依旧呆在原地望着元央。
当第四只落肚后,元央只觉得自己的肚皮快要撑破了般,胀得难受。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唇角,望向地上的白色小兽:“小泽,要不要尝尝?”
小泽却只是不屑地偏过头去,表明了自己不受嗟来之食,坚持仇恨的态度。
见状,元央脸上的笑容也尴尬地僵了住,只得低下头去,去拈水晶笼包的手又颤了颤,几乎可以想象自己最后撑死在神殿的悲惨结果。
为了避免自己落得这副下场,元央深吸了口气,微颤的手停在了包子上方,鼓足勇气去望榻前的水天祭司,张了张嘴,却没有出声音来。正懊恼间,水天祭司却开口了。
“连这点气力都没有了吗?”
正在反应水天祭司话语的意思时,一只手已经探过来,取过了元央手下的水晶笼包,然后直接递到了她的唇边。清清冷冷的声音同时响起:“张嘴。”
元央没有料到水天祭司的动作,傻傻地依言动了动唇。
温热包子被喂入唇间,与此同时有一抹冷香迫近,如瓷般的微凉在唇瓣上一触即没。在意识到这是什么的时候,元央只觉得自己的心尖都随之战栗了下。
不过眨眼间,“蹭”的一下,脸上原本就染了淡淡霞色的元央彻底烧了红。
水天零没有立刻动作,只是垂眸望着榻上几乎要把头埋入胸口的元央,淡淡开了口:“怎么了?”
“没,没什么。”元央话语磕磕绊绊,衣袖被她绞得皱成一团,若非她失了气力,怕是非得绞出个洞不可。
“还饿么?”
听到水天祭司的问话,原本应该果断摇头的元央心里忽然纠结起来。方才短暂的触觉让她竟觉得有些飘飘然,令人眷恋不已。然而自己的肚子能否再任由自己吃下剩下的水晶笼包还是个不解之谜。
见到对方脸上的犹豫之色,水天零以为元央不好意思承认,俯身便又取了一个,面色不变地喂给了元央。
元央几乎能听到自己的胃出的抗议,只是还是忍不住启唇,仿佛入了魔障般将水晶笼包吞入了腹中。</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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