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来就是小孩啊。”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突然在房间响起,将元央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父王!你怎么来了?”看清来人时,元央才舒了口气,勉强镇定了心神,似是做坏事被抓住般有些心虚,低下头去嘀咕道,“我才不是小孩……”

沧雪王听到了元央的自言自语,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爽朗。直到元央使劲瞪过来好几次,才勉强忍住了笑意道:“你才十五岁,不是小孩是什么?”

说着,沧雪王走到书案前,扫过桌上胡乱堆放翻开的书册,出声道,“听闻你过来了藏书阁,孤本来还不信。怎么想到来这里了?”

“唔,就随便翻翻。”元央支支吾吾着,眼珠滴溜一转,计上心来,连忙伸手将沧雪王拉到了椅子上坐下,站在身后帮他殷勤地捏着肩,口中道,“父王,事务都处理完了?”

“嗯。”沧雪王的视线瞥过来,意有所指道,“这么殷勤,不会是想打你父王的主意罢?”

“怎么会?”元央义正言辞地反驳了句,“父王也太埋汰央儿了。”

沧雪王不置可否地应了声,伸手拖过一本翻开的书,望着上面的记载,神色带了些许惊讶:“央儿何时对这些纪事感兴趣了?”

元央见状,从沧雪王肩上探出手去,将那书页压了拢,撒娇道:“这不没事做么。”

“噢?”

“父王,”元央捏着沧雪王肩膀的手愈用心了几分,笑盈盈道,“央儿方才看了几本,但是心里有些疑惑,还希望父王能指点指点。”

“说来听听。”沧雪王舒服得微阖上了眼。

元央斟酌了下语句,出声问道:“听闻水天祭司在沧雪大6颇受众人崇敬爱戴,一直护佑着我们沧雪王朝。是不是呀父王?”

“嗯。”沧雪王轻轻颔,“水天祭司灵力通天,总是在沧雪王朝危急之时出手相助,力挽狂澜于千钧之际。不仅是沧雪大6的众人,我等元氏王族更应心怀敬意。”

“央儿知道,”元央乖巧地应了,又接着试探道,“但方才阅书之时,央儿现书册里并未记载完全水天祭司的事。比如她的来历,以及神殿是何时建立的。这些书册里并没有提到……”

“央儿。”沧雪王阖着的眼忽然睁了开,打断了元央的问题,眼底神色肃然,“你可知水天祭司在沧雪大6上象征着什么?”

“……什么?”

沧雪王轻轻拂开了元央搭在肩上的手,背着手直身站了起来,淡淡道:“央儿知晓沧雪大6上的四大家族罢?”

“嗯。”元央点点头,疑惑地望着父王。

沧雪王伸手拍了拍元央的肩,开口解释道:“四大家族分别以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作为各自的图腾。沧雪大6以灵力为尊,元氏王族最初建立时,便是靠着过硬的实力建立起了沧雪王朝。然而如今几百年展下来,他们也都有了极大的飞跃。除了低调的玄武家族以及与元氏王族有姻亲的朱雀家族外,其余两大家族实力不可小觑。他们每一任的族长继承,从来看得不是血脉亲疏,而是灵力天赋。这对以长幼嫡亲传承而下的元氏王族无疑是很大的压迫。然而即便如此,只要神殿存在一日,水天祭司存在一日,他们却是万万不敢轻举妄动的。因为如今在沧雪大6上,永生的水天祭司象征着无上的神旨,这已不是四大家族能动摇的信仰了。这也是元氏王族最大的凭借。”

元央闻言,心里忽然咯噔一下。

沧雪王则收回了手,垂下眼去望着桌上散落的书籍,继续道:“央儿,你要明白,作为水天祭司这样地位的存在者,有些事,越是未知才越是让人敬仰。她所有神秘的一切,便有了更高的价值。”

“所以她才一直呆在一个人神殿吗?”元央似乎明白了什么,喃喃道,“可是这样,不会很寂寞么……”

沧雪王的目光在元央的话语里一顿。

元央并未注意,只是抬起头来,望向眼前的父王,脸上有着分外认真的神色:“父王,水天祭司一个人呆在神殿几百年,虽然她得了永生,有无穷无尽的时日,但这样的日子,不是很难熬吗?”

片刻的沉默里,沧雪王忽然叹了口气:“央儿,你还小,有些事还不懂。”

“可是……”

“好了。”沧雪王及时地打断了元央的话头,出声道,“时候不早了,我还应了你母妃要去她那里一趟。至于水天祭司的事你不要太好奇了,这不是你能知晓的,对你也没什么好处。我今日说与你这些,也是希望你身为元氏王族的王女,能有个清醒认知就够了。”

说着,沧雪王摆了摆手,已往外跨步而去,留下一个人若有所思的元央。

深夜时分。屋外落了雪,飘飘洒洒地覆盖了整个王殿。

房间里,元央烦躁地翻了个身,随即睁开了眼睛。目光清醒异常。

几乎只要一闭眼,脑海里就会浮现出那个身影来。

许是白日听了父王的话,那样的场景里,衬着偌大空旷的神殿,总觉得那一身黑袍,银曳地的水天祭司,身上透出一抹难言的寂寥来。连回忆里的眉眼画面,都染了淡淡薄雾般的清幽。

也不知这几百年来,她都会做些什么,来打这漫长无趣的时光。换做自己,怕是一个时辰已是难捱。

那个浑身笼罩着神秘色彩的女子,此刻满心满念地占据了元央的心神。

元央偏头望着窗外雪色明朗,月光皎洁,铺洒在一地白雪之上,恍惚里,好像望见那一头长及脚踝的银,在转身间晃动,挠得她的心痒。

她简直快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魔障。

半个时辰后。

重新换上了那身黑袍罩帽的元央抬头望向眼前高耸入云的神殿,神色有些怔然,下意识伸手按在了心口之上。

那里的跳动声越来越快,而自己的手心在这天寒之中竟沁出一抹薄汗来。

“真是的,”元央一边低低抱怨了句,一边伸手推开了神殿的门,“我在紧张个什么劲啊……”

门开。记忆里历历在目的场景真实地呈现在了元央眼前。

元央拍了拍身上沾上的雪沫,将罩帽掀下,又理了理有些微乱的青丝,这才深吸了口气,往前踏去。

“砰。”

“哎呦。”

元央吃痛,微微弯下腰,抬手捂住了自己有些红肿的额头。

片刻后,元央才直起身,小心翼翼地伸出另一只手往前探了探。

明明是透明一片的景象,手上却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坚硬的物事。触手光滑平整冰凉。

她有些不甘心地往旁边走了几步,手里的触感却并没有消失,一路延伸而去。

一瞬间,元央的小脸几乎写满了丧气。

“竟然设了结界!”

嘴里嘀咕着,元央也顾不得额头的疼痛,放下手来,闭起了眼,平复下内心的糟乱,尽量让自己的灵台处于一片清明,随即双手迅地在胸前结了一个简单的手印,最后猛地睁开了眼睛。

黑色瞳孔边缘飞快地闪过一道金光。眼前景象完整地呈现在元央的视线里。

只见一整面如同水晶般的结界直立在元央身前一步处,从上至下,从左至右,没有一丝缝隙地布满了门口,拦下了元央的脚步,望得她有些傻眼。

“这……是防贼吗?”元央怔怔地自言自语了句,也没意识到人家防的这个“贼”就是她。

只是……元央自然不会这么快就放弃。

只见她低下头去,神色有些恨恨:“我就不信搞不定。”

元央伸手触到结界,缓步顺着结界往边上走去,感受着结界的力量,试图找出一处薄弱点。不过很快,元央就停下了脚,恨不得握拳去砸眼前无形却坚固的结界。

近乎趋于完美的结界,每处灵力都均衡得可怕,一分一毫都精妙绝伦。虽没有用上特别浑厚的灵力,但却已是年纪轻轻的元央无法跨越的屏障。

这样一来,元央的整张脸都不由得垮了下来。她抬头望向不远处的玉石阶,不甘心地咬了咬唇。

心里的痒意,在这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的神殿门口涌上来。元央望着神殿的目光渐渐透出一抹倔强的坚持。

不能就这么算了。一定有办法的。

元央低头沉吟起来。

这结界既是水天祭司所制,那么对方应是知晓自己来了。说不定她的灵识已覆盖了整个神殿,注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等待着自己知难而退才是。

这般想着,元央忽然眼睛一亮,唇角有了笑意。

没有办法,就拼一个办法出来罢。

下了决定,元央也不多虑,当即盘腿在地上坐了下来,闭上眼,结了手印置于丹田之上,然后将自己的灵识从灵台扩散开去,一点点沿着地面与墙壁往上攀。

脑海里,神殿的模糊景象也跟着一点点映出来。如镜中花水中月,晃荡在其中。

与记忆里昨日的布置并无二致,各种琳琅宝物满室,元央这一次却连停留都没停留,直接往七楼而去。

当她的灵识方至七楼,忽然被一阻,好像有一层薄膜一样的物事将她的灵识拦在了外面不得寸近。元央并不意外,反而心里更多了一分肯定,因此只是专心沉了心去攻破那层阻碍。

不一会,灵台里就有针刺般的疼痛随之传来。元央也不理会,强硬地试图将灵识往前逼近。那层阻碍软软地塌陷下去,却依旧坚韧,欲破不破。元央只觉得在尖锐的疼痛里,意识有些模糊起来,连忙狠狠咬了咬自己的唇,逼迫自己保持清醒。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灵识也跟着极缓地寸进着。元央能感觉到唇边泛起了一抹甜腥,针刺感愈强烈,几乎要让人觉得整个头都要炸裂开来。

就在元央以为自己快要昏厥过去的一瞬间,所有的阻碍突然无声地消匿了去。随即有一股纯净灵力清风般拂过自己的灵识,激得她心神一震,之前的混沌与痛意都一扫而光。像是饥渴难耐里忽然饮了一杯清水,通体舒畅更甚之前。

元央缓缓睁开眼,视线里一抹身影静静地立在神殿里。依旧是祭司袍在身,银丝低垂,而那碧色眼眸深邃,安静地望过来,惊得元央的心再次剧烈跳了跳。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元央好像看到对方的眉头极快地蹙了蹙,而与此同时,水天祭司的声音冷冷地落入了耳边。

“你不要命了么?”</P></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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