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上战场拼杀?许她一世无忧?
洛无忧闻言嘴角不由勾起一抹讥讽的笑,带着些许的悲凉,亦带着些许的自嘲,多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说的多么的动听,又多么的令人感动?可事实上到最后他又到底许给她了什么?
他许给她的便是弃她另娶;他许给她的是十年的暗牢囚禁;他许给她的是一件又一件冰冷的刑具加身;他许给她的是他亲手喂她吃下那噬骨剧毒!
这便是他到最后许给她的一世无忧?
很可笑对不对?
的确,这样的话在她听来,简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洛无忧,你笑什么?”
那一抹讽笑,让武绍谦最后紧绷的一根弦瞬间断掉,他突的伸手紧紧钳制少女双肩愤声的怒吼:“你觉得我很好笑么?你说的对,我所做的一切在你眼里都是荒唐的,都是莫名其妙的。你说我怎能不荒唐?明知道一切都是一场谎言,明知道这一切都是场骗局。明知你不值得,明明我应该恨你,明明应该杀了你报仇,可我却竟然下不了手,你说我怎能不荒唐?”
男子愤恨的质问,字字句句都是怒意磅礴,那种爱与恨的交缠折磨让他的脸庞都透着极致的扭曲。
少女的表情却依旧淡漠:“是很荒唐,一个口口声声说着要娶我的人,却恨不得杀了我。那你为什么不动手呢?一场谎言,一场骗局?呵,武绍谦,到底是谁撒下那一场谎言,又是谁布下那一场骗局?当年你离都,我是答应过你等你回来,我也的确等了你整整两年。”
何止两年,前世她苦苦等了七年,从五岁相识到七岁娘替他们订下婚约她便一直等着。等着他前来提亲,等着他如约前来娶她。娘去世之后在孝期中那亦是支撑她的唯一信念!
可她苦等了他七年最后到底等来了什么?
等来的便只是他莫名其妙的仇恨!
洛无忧脸色更冷,声音亦满凌厉的质问:“武绍谦,到最后是你先与林家小姐定了亲,如此难不成还要我继续等你?给你作妾么?到底是谁在欺骗谁?又是谁背弃了誓言?你又凭什么质问我?凭什么恨我?”这些话早在前世她便当质问,却一直到今生才有机会问出。
恨不得杀了她?杀了她报仇?
重生一回,她总算是从他口中听耳听到了这句话,杀了她报仇?洛仙儿说的没错,前世武绍谦先帮她赎身,转眼却又帮着洛仙儿囚禁他整整十年。
果真如她所说是为了报仇!
可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仇?
到底是什么样的深仇大恨,竟让他恨到想要杀了她?而又为什么前世他明明囚禁折磨了他十年,面对她的追问他甚至一句解释也无?甚至从来都未曾提过只言片语?
到底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少女冷硬凌厉的眼神让武绍谦眸光越渐幽暗,俊逸的脸庞紧绷,额头的青筋都是一阵阵的突跳鼓起在肌肤之上,扭曲却又痛苦至极。
“我凭什么?你说我凭什么,若不是你,若不是你娘,我娘不会死。你说我凭什么?洛无忧,是你娘先背信弃义,是你先背弃我们的誓言。我是和林婉微有了婚约,可在那之前你和容狄不一样有了首尾,你以为我当真看不出来么?”
“今日我便要看看,当你的身子给了我,他到底还不会要你?堂堂的容郡王爷,名满天下的战神,哈哈哈,他不是为了你愿意杀尽天下人么,我倒是要好好的看看,他到时会不会杀了我,又还会不会娶你……”
脑子一阵阵晕眩,似有一幅幅画面不停的在脑海之中闪过,一点一点抨击着他所剩无几的理智。武绍谦眼眸泛着血红,怒吼了一声,突的将少女强行扯进自己怀中。伸手便想撕开少女的衣裙。
然则,他手臂方才轻触到少女衣襟,整个身体却是突的一顿,接着嘭一声突然的直直的仰倒在地面。与此同时七杀与暗隐也都飞身落在了他旁边,七杀举起拳头便挥向了武绍妆的脸颊。
“七杀,住手!”
洛无忧收起手中的金针,突地冷喝了一声阻止,七杀收手却是有些不满:“主母,像这种下三滥的混蛋,您还护着他干什么?要属下说,就让属下好好的揍他一顿废了他给主母出气多好?”
居然敢当街虏主母,还妄图非礼主母?
主子才下令要他们好好的对付他,他倒还真是敢做。要不是主母一再的阻拦,他们早出来揍得他爹娘都不认识他了。敢和他们主子抢女人,这武绍谦还真是狗胆包了天了。
洛无忧却只冷冷的瞥了他一眼,而后却是突的蹲下了身体,在七杀与暗隐疑惑的眼神中。突的撩起了武绍谦的衣袖,纤指也同是搭上了他的脉搏。感受着那不寻常的跳动,脸色更是冷凝的紧。
收手起身她冷冷道:“七杀,你将他送回武候府,记住绝对不能伤他,也不能让人看出任何的异常。另外在武候府外安排人暗中监视,只监视就好不要有任何的动作,若有什么异常立刻告诉我。”
“这,主母他是否有不对之处?”
“没什么,照我说的做就可以了,切记让他们注意自己的安全,不能暴露了行踪。另外再派人找到红锦剪秋,告诉她们我没事。”
洛无忧脸色有些冷凝,清冷的声音也是格外的低沉,七杀没敢再问,提着武绍谦便消失在了这空旷的山谷之中。暗隐亦有些疑惑,从主母与武绍谦的对话之中不难听出,他们之间好像有过一段。
他们不止曾有婚约,甚至还彼此互有好感。这让他有些替主子不值,就武绍谦这样的杂碎混球,又哪比得上主子一分一毫?
可看主母的样子显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他蹙眉犹豫了片刻道:“主母,属下还是先护送主母回去吧?”
“既然出来了,我想到处走走。”
洛无忧摇头,转身踩着满地的落叶碎石走进了那片栀子林中,时值七月下旬正值栀子花开最盛的季节。林中枝头一朵朵洁白的栀子花,层层叠叠的绽放着,朵朵白如雪,片片香四溢。
举白欣迎七月风,天然塑就玉玲珑。
娇羞本是女儿质,散尽清香碧未穷。
栀子的确是她最喜欢的花,至于为什么?大约是因小时候听了娘曾念过的诗吧?总觉得栀子花很美,花开如海,洁白若雪,香浓四溢,一眼望去当真是美的如诗如画。却又不若红梅虽傲绽寒冬,终抵御不了炙炎酷暑。
栀子冰冷雪日开始孕苞,待到夏日最炎热的季节绽放,看似娇弱却能抵酷暑寒冬,生命力多么的顽强?而它如此顽强的熬过风雪酷暑,又是为了什么?大约就是为了那一份命定的相遇和守护吧?
武绍谦知她喜爱栀子花,却从来不知她因何而喜爱!
这里他曾偷偷带她来过一次,便是在这些栀子树刚种好之时,那时候却并没有开花,只有一片瘦瘦弱弱,枝叶干焉的小树苗。还记得那个牵着她的手背着她爬上这山谷的十岁孩童,彼时,他满脸汗渍和脏污,连衣摆也被划破,伸手指着那片被风吹拂摇曳着枝叶的小树苗,脸上却挂着灿烂的笑。
稚嫩的声音剧烈喘息却又带着无比的兴奋:“无忧,你看这里,你看这都是我种的,等到以后我们成亲的时候它们就会开花了,到时候,我再带你来看给你做个花环好不好?你戴起来一定很美。”
“谢谢绍谦哥哥,无忧很喜欢。”
八岁的小女孩便站在那山岗之上,脸上亦带着感动的笑,侧身她拿出丝绢轻轻替小男孩儿擦拭着脸上的汗渍。
洛无忧静静的看着远方的山岗,眼前似乎还能看到那两道稚嫩的身影,手牵着手彼此笑望。那亦是她第一次朦胧而又直白的说出那句喜欢。
彼时年幼,或许当时的她与他,都还不懂得那句喜欢到底意味着什么?然而那个十岁的稚嫩少年,那张灿烂的笑颜,那片青涩弱小的栀子树苗,却就那般镌刻在了她的心底。
一直一直刻在她心上整整七年,在那七年里她曾无数次的幻想过,当这片栀子树开花的时候,到底会是何种景象,又会有多么的美丽?
然而,直到前世她死时也未曾看到这片栀子花开。
却不想,七年过去,重隔了一世,她居然还有幸能看到这里的栀子花花开如海,诚如那少年所说,这里的确很美,若是那时他再带她来看,或许她会更加的感动,更加的喜爱。
素手轻抬,少女轻轻折下一朵开得正艳的花朵,静静的凝视。
须倪,却是五指一捏一捻……
那一片一片洁白的花瓣便在少女莹润的指尖被捻碎,而后顺着指缝一点一点的飘落半空,飞旋几下便自凋零在那泥土之中。
少女恍然的神情亦不在。
花开依旧,却早已物是人非。
武绍谦,终究是迟了!这里的栀子花依旧洁白如雪,可那些誓言却早就随着那日清风飘散无踪,消失的了无痕迹。你终究不再是那个为我亲手种下栀子树的少年,而我亦终不再是那个曾满心期待的懵懂女孩。
而这片曾经镌刻开在她心中的栀子花海,也早就在前世被他亲手摧毁,是他亲手一点一点将它们染上了无尽的血色,让它们再不复当初的洁白无暇,亦再不复当初娇艳的模样。
暗隐一直跟在少女身后,看着少女出神的样子,看着那道纤瘦的背影,总让人感觉似透着一种看尽世事繁华,历经苍海桑田世事变迁的悲凉与苍桑。
那不该是一个少女身上该有的。
可偏偏他就是有种这样莫名的感觉,难不成,主母她是还没有对那个武绍谦忘情么?那可怎么行?那主子怎么办?主子让他们对武绍谦见一次便揍一次,会不会就是这个原因?
想想倒是的确有可能。
主子和主母的赐婚圣旨才刚下,若事情真是这样,岂不是麻烦大了。
就在暗隐皱眉满心胡思乱想的时候,少女却已转身步出了花海,声音依旧淡然而清冷无垠:“我们走吧,陪我去另外一个地方。”
既然来了,她也当去拜一拜兮妃娘娘。那是容狄的生母,亦是一个值得让人钦佩的女子。
容狄不在,她代替他去看她亦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