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郡王麾下两只骑兵,一只烟云七十二骑,一只赤血军,前者人数只七十二,后者人数也只五万。可就是这五万人马,曾大败南齐五十万大军。
南齐人素来骁勇善战,却依旧败在容郡王手上。
烟云七十二骑没有人见过,他们不知道到底厉害到何种地步,可赤血军,那绝对是人人都可以一敌十的好手,就凭他们,若对上,那也只有一个结果。
绝对,全军覆没!
南宫允坐在马上手策缰绳,明明居高临下,却总觉得自己仿佛矮了一截,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苍茫雪地间,男子怀抱着浑身染血的少女,步步从容宛如行在云海之颠,浑身睥睨之气尽数流泄,仿若君临天下。
就连那原本要捉拿他们的卫兵却仿佛变成了替他们开道之人。
“容狄,带我回,回顾府……”少女声音微弱,说完整个人已再无力气,撇头,晕在男子怀中。
男子怀抱很坚实,仿佛一座山,可以让人倚靠,给人一种无比安心的感觉,洛无忧脸色雪白雪白,冰天雪地,她额头却尽是颗颗豆大的汗珠,即使昏迷之中,眉宇也是紧蹙。
右手紧捏着男子的衣襟,一直撑到此刻,她知道她安全了,有容狄在,不会再有人敢伤她!
一个为了她,敢和皇帝作对,敢和天下作对,如此全心全意护着她的人,又怎能还不让她感到安心,感到信任。
“齐风齐衍,护送顾府中人回去。”
容狄毫无悬念的抱着洛无忧走出了包围圈,衣袖轻挥,恍若来时,整个人如流星一般消失在众人眼前。
唯一只有男子清越的令声,还在刑场上空飘荡。
“顾老爷子,顾老夫人,几位放心,主子命我们护送你们回去,绝对不敢有人生事阻拦,我们还是先走吧。”
齐风齐衍撇了一眼南宫允与南宫景璃,领命走到顾家人面前,话语极为恭敬客气,主子下命护送,他们心知肚明,主子这是怕他们救走了未来主母,晋王完成不了皇帝的命令,便牵怒于顾府。
这般情景还能想到这么多,哎,只能说,他们的主子可真真是将未来主母疼到了骨子里!
两人一挥手,带着五百赤血军,护送顾家人回顾府。
顾老爷子和顾老夫人自不会推脱,无忧虽最终被救,可那满身的伤势,却是让人无法不担忧,莫寒也抢过快马随众人急急的返回。
男子素色的衣襟上同样布满了血迹,只一个翻身上马的动作,便已用尽他所有的力气,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师妹那点穴的手法可还真是厉害。
他虽拼命冲破穴道,却受内力反噬,五脏六腑都几乎移了位。
顾府中人离去,灾民散尽,偌大的刑场,几千士兵怔怔立在风雪之中静静的看着,众人身后,高台坍塌,点点星火还在冒着光亮。
却最终被寒风一吹,落雪一盖,噗一声熄灭,只余滚滚浓烟升腾而起!
浓烟之中,南宫景璃静默,眼看着男子抱着少女离开的一幕,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却重新被堵上了一块巨石。
满心复杂沉重,怆然间,似感觉有什么从自己指尖溜走,他却是无可奈何,他做不到如容狄般的一无反顾。
抗旨不尊,劫救钦犯,一条条全都是杀头灭族大罪,容狄,接下来,你又要如何应对,容王府,又能否真正保得住她?
……
顾府之中,少女躺在雕花大床上,眉宇紧蹙,浑身都有些痉挛和抽蓄,容狄握着少女双手,体内真气渡进少女体内,丝丝缕缕的温润气流缓解了少女身上的刺痛。
渡完真气,少女身体趋于平静。
容狄伸手便解开了少女的腰带衣襟,看着少女锁骨,双肩,手臂,双腿……身上那十个血洞,幽幽瞳孔中满是噬血之色。
那血洞不大,却刺的极深,想要恢复,必要很长一段时间,且,若是没有良药,能否恢复如初尚是未知之数。
容狄自袖间拿出一个精细的瓷瓶,将药粉倒在那些伤口上,那伤口竟是瞬间凝血,他又撕下了里衣,替少女一一包扎。
男子动作极轻极柔,然则那轻微的触碰,还是痛得洛无忧轻吟出声,卷跷长睫微微轻眨,洛无忧在刺痛的作用下悠悠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却看到自己衣服被解下,全身上下也只剩下红红的肚兜与亵裤,男子眸光灼灼正落在她的身上,明知道,她只是为了替自己清理伤口,可心中却依旧升起一股窘迫感。
顿时少女那苍白如雪的脸上也不自禁浮上一抹嫣红。
“怎么了,还很疼?”容狄蹙眉轻问,声音里隐含着一声担忧,他已尽量放轻了动作,然而,她的伤势过重,不痛是不可能的。
他顿了顿,轻声安慰,“你忍忍,你的伤势过重,必须得好好处理,否则会留下病根。”
洛无忧摇头,疼吗?
骨钉穿体而过,怎会不疼,只是,再大的痛,她都受过,再多的苦她都吃过,十年的囚禁,她尝遍世间极刑。
也未曾流过一滴眼泪。
可今日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胸中似有什么炸开,酸酸的涩涩的,眼眶也胀得厉害,似有什么再包不住,要倾泄而出!
这一天她的人生再次经历大起大落,她以为她陷入绝地,会若前世般,再次跌进炼狱,可他,却伸手将她从那深渊中拉起。
“容狄,你可知,你今日所为,会有何种严重的后果,你,当真不悔?”洛无忧强压下心中百般情绪,犹豫片刻,终忍不住问出声来。
他今日之举,是救了她,却也把容王府也拉下了水,她是‘倾国妖女’容狄救他,容王府也注定会背上逆反之名。
她不动用烟云七十二骑,怕的就是如此!
可他……
“悔?”
容狄有些怔,似乎不明白少女为何要这样问,“本郡为何要悔,你是本郡的女人,本郡护你不是理所当然?”
他想护她,便护着她,何需那么多的理由?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他容狄又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间?
“那容王府呢?你有没有想过,容王府该怎么办?”洛无忧再问,心下微颤,没有花言巧语,只一句理所当然,他便冒下如此大险。
不止暴露了自己十年隐藏的残疾,甚至还要赔上父母家族。
任何一个理性的人,都不会这样做,如此疯狂的举动,这个男子,他就像是个疯子,像个傻子,世间再没有如此像他疯傻的人。
却又疯的让人感慨,傻的让她感动!
“你担心这个?”
容狄恍然,神色却是微肃,“洛氏无忧,你好像又忘记本郡说过的话了,本郡说过,一切都有本郡在,便是你掀了这天,本郡也会替你扛着,你勿须担忧那么多。”
皇帝?南宫萧?
敢下令处决他的女人,还是用这般手段?
这笔帐,他岂会如此便算!
男子眼中闪过一抹森冷暗芒,他的女人承受了多少痛,他便会让那些害她的人承受千倍,万倍!
洛无忧凝视男子,却再说不出一个字,任何的怀疑和犹豫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的脆弱和无力,不做也做了,如今,他们该想的,是如何破这局,把那背后之人抓出来。
既然他全心护她,她必不会看着容王府陷入险境,永昭,我洛无忧不死,这次,必会让你脱下一层皮!
洛无忧眸光冷凝,脑中闪过一张艳丽端庄的脸,想来这个时候,剪秋那里也应该有结果了,青鸾那边,也应有所收获了吧?
她敛去眸光,正想说什么,屋外,却已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她微微一惊,半裸的身体再是一凉,衣衫尽褪,眨眼又被覆上新的衣物。
身体被轻轻翻转,再被放平,穿衣束带,男子动作优雅,速度却是平稳而又快的惊人,眨眼之间,洛无忧身上便重新着了一袭裙衫!
洛无忧身上有伤,一动也不能动,也只能任由容狄摆布,男子动作很轻,几乎没有让她感觉多痛,便已被穿戴整齐。
而屋外,顾家众人也已走到厢房门外,打开房门,看着躺在床上的少女,顾老爷子和顾老夫人颤颤徽微的冲到了床前。
“无忧,乖孙,你怎么样了,告诉外祖母,你哪里疼,告诉外祖母,你哪儿疼,杀千刀的南宫允,居然那般对我乖孙,无忧,你还有没事……”
顾老夫人站在床畔泪流满面,有些语无伦次,看着床上少女虚弱的样子,根本不敢伸手去碰,亲眼看着那行刑的一幕,看着那骨钉没进无忧的身体,她只觉得她的心也被那骨钉给穿透。
“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舅母,大师兄,我没事你们放心,大师兄,你受伤不轻,赶快下去休息吧!”
偌大的厢房因站了很多人而显的有些拥挤,洛无忧一一扫过众人,虚弱的扯出一抹笑,安慰道:“外祖父,外祖母,你们也去休息吧,让红锦剪秋她们留下照顾我就好,放心,不会再有事了,很快,一切都会过去的。”
今日一场惊吓,外祖父外祖母吓得不轻,两位老人年纪大了,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好了,我们还是先出去,让无忧静养,有莫寒这个神医在,放心吧,无忧她不会有事的。”顾亭之瞥了一眼旁边有些不愉的容狄,拱手行礼:“草民参见郡王,还请郡王出去奉茶。”
顾老爷子在官场浸淫多年,自然知晓此事的严重性,更知道此事绝不算完,如今无忧重伤,他们必须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样,才能替无忧洗去这倾国妖女的祸名。
这名声不除,便似悬在她颈间的一柄剑。
随时都可能要了她的性命!
“嗯。”
容狄淡淡的应了一声,又转头看向洛无忧,“你好好休息,本郡一会儿再来看你,齐风齐衍,派人好好保护,不许任何人靠近。”
“是,主子。”
齐风齐衍如门神一般站立。
众人人都纷纷往外走,红锦四人留了下来,莫寒本想为无忧把脉,岂知还未有所动作,便被容狄冷眼一扫,“莫公子还不走?”
声音凉凉的,宛如天籁,莫寒抬头,有些莫名,他给她师妹把脉,这个男人这是干嘛,干嘛叫他走?
尤其无论他怎么听,都觉得那男子声音里似对他带着一股子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