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无忧与顾流年一行人出了顾府,外面已备好马车,顾流年身后一个汉子坐上车椽,直接驾车去了城南韶音阁。
马车渐渐驶离顾府,只是,身在车厢之中的人,都没有看到,在顾府院墙拐角处,矗立着一道身影,那人隐在暗影之下,看不到他的脸。
只那一双微眯的眼帘,看着那马车,眸光暗沉幽森。
车厢里,洛无忧脸色清幽,神情莫辩,顾流年亦是神色凝重,顾子熙直到现在还有些云里雾里,一向乐观开朗的大男孩儿,脸上也布满了担忧。
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没心没肺,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的父亲,他的祖父心中竟埋藏着一个如此大的秘密,今夜短短一个时辰里发生的事,完全颠覆了他所有的感观。
也让他,似乎在一夜之间,学会了思考,开始慢慢的成长!
“表妹,你对父亲和祖父的话,有何看法?”许久之后,顾流看突的轻轻开口,看着少女隐在夜色中的脸庞,透着几分担忧。
刚刚少女反应有些过激,这让他有些不明所以。
洛无忧摇了摇头,“没什么看法,走一步,看一步,还是先等师兄和青鸾回来再说,按舅舅所说,对顾家虎视眈眈的至少有四路人马,其中一路,圣阴教应该是江湖门派,我们找江湖人士打探便是。”
“想来不难打探出来,另一路人马,应该就是那个假双喜所属的那路人马,还有两路却又是谁我们还不确定。根本没办法做出判断。”
顾流年轻叹了一声,微微蹙眉,“还有那个云弄巧,想来,她肯定也代表了一方势力,方才我走之前我的人回报,云弄巧已不在府中,定是看到情势不对,便已逃了,那块竹牌的吸引力还真的是大,表妹可有头绪,那东西或可有何用途?”
“不知道!”
洛无忧摇头,“我拿到那竹牌时日尚浅,若非外祖父和舅舅说出那上面的字,只怕,我到现在还没搞清楚那上面刻的到底是什么。”
曦和,曦和二字,到底有何意思?
既然被刻在竹牌之上,定是有其意义所在,当初,制作竹简的人总不会随意的刻两个字上去。
而那牌子又到底有何用处?
两人话落,顾子熙脸上浮上浓浓的愧疚,“对不起大哥,表妹,若不是我任性救了她回来,也就不会引狼入室了。”
“这与你何关,你不知情,难免被骗。”
顾流年道,“况且,就算你不救她,想来,他们也会想其它的办法安插眼线进来,我只担心,除了这个假双喜,还有那个云弄巧,顾府中,还有没有别的细作。既然双喜是假的,那真的双喜……”
有没有细作,这还用说么,那自然是肯定的了。
“他既混进顾家十年,那真的双喜,自是早就死了,否则的话,他们又如何能混进来,还能不被发现。如果我所猜不错,他当年出现时,脸上定带着人皮面具,甚至,那人皮面具可能就是用真双喜的面皮做的。”
洛无忧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感情,看着顾流年与顾子熙有些难过的神情,冷声道:“这世上长相相似之人虽众多,可却绝对不会有两个长相完全相同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一样。”
而人皮面具,终究还是有弱点,难保不被人发现,想要做到以假乱真,自然是用真正的人皮做出的,才是最好。
看马车之中的人闻声色变,洛无忧却是没有停顿的接着道:“他们既要李代桃僵,那肯定是早就在暗中观察良久,才选定了人选,也早就熟悉了真双喜的生活习性和喜好。”
“否则以外祖父和舅舅的谨慎也不可能一点都没有查觉。在顾府之中呆的久了,他就可以一点点改变自己的样貌,日积月累,也不会有人觉得会有怪异之处,这也是我一直都没有发觉他是奸细的原因。”
因为双喜的脸上,并没有戴人皮面具,不止他,包括云弄巧也就是碧水的脸上也没有戴人皮面具,她曾与云弄巧近距离接触,观察的很仔细。
唯一的可能便是,前世的碧水才是易过容的。
她潜伏在她身边多年,可她都没有发现,一则,是前世的她并未精研过易容之术,二则,是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不得不说,这个碧水,永昭的这枚棋子,隐藏的何其之深!
可她更好奇的是,永昭为何要派她潜伏进顾家?
想要监视顾家?还是想要用顾家威胁娘?又或者,她便是四路人马其中之一?可若永昭若真是那四路人马其中之一,她又为什么想要这块牌子?
还是不对,还是那个问题,永昭若真是为了牌子,那她的做法却是自相矛盾的,若她真想得到牌子,便不会对她娘下手。
这里面的逻辑不通,肯定是她忽略了什么,或是还有什么没有被她发现,否则的话,不可能理不通的。
一切都像一团乱麻。
说来说去,这源头却还在那块竹牌上,只要能她能搞清楚,那竹牌的意义,那么很多事情都会迎刃而解了。
看来,她是得找个机会回一趟都城,再上一趟兰若寺,见见那位得道高僧!只怕,除了他,也没有人能替她解惑了!
“表妹,这,会不会太可怕了……”
顾子熙吞了吞口水,十五岁的少年一直被家人保护,从未接触过如此阴暗的一面,一时间有些难以接受,用真正的人皮来做面具。
想想,太血腥,也太残忍了!
洛无忧思绪被打抬头,看向顾子熙,清冷的凤眸中射出两道烨烨寒芒:“那你觉得,真双喜还活着?还是你认为他们还会养着一个可能会阻碍到他们计划的人么?你当他们吃饱了撑的?”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怕忠叔若知道,不知道会有多伤心,我……”见洛无忧生气,顾子熙连忙摆手解释。
洛无忧见状,叹息了一声,道:“二表哥,世事皆是如此,并不是所有的事,都像你想象的那么美好,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像你想象中的那么善良。人生在世,总有一些事,是超出我们预想的残忍,但我们也只能学着去接受,而不是心存侥幸。”
她并不想说的如此严厉,可是,却必须让他们接受这些概念,这个世上,最可靠的人永远都是自己,任何人都不可能保护你一生一世。
若不学会这些生存法则,顾家,又如何能够在强敌环侍的情况之下,生存下去?
“我知道了。”
顾子熙的表情有些颓废,被表妹如此训戒,他内心有些羞愧,同是顾家子孙,同样大小的年纪,大哥和表妹一肩扛起了责任。
若不是他们,只怕他们今夜一个都活不了。
想想,他真是没用,平日里还做着大侠的梦,临到头却发现自己有多么的无用,简直就白活了十五年。
看少年自责的脸庞,洛无忧心中幽幽一叹,声音也软了下来,“二表哥,你不必自责,你和大表哥都是顾家的嫡子,也是顾家的未来,你们的肩上,扛着顾家所有人的性命,也背负着顾家未来整个家族的荣辱兴衰。”
“此刻,我们要做的不是在这里自责或自怨自艾,而是,要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不管再强大的敌人,也总会有弱点,只要找到弱点,想要打败他们,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顾子熙闻言,眼中浮现一抹光亮,却又眨眼暗淡了下去,“可是,我们现在连敌人是谁都弄不明白,敌在暗,我们在明,真是,有劲儿也没处使,太气人了。”
洛无忧挑了挑眉,“谁说有劲儿没处使?”
顾子熙有些呆愣,“哈?表妹你有主意了么?”
“既然敌在暗,我们在明,那我们自然也可转明为暗,既然敌人比我们强,那们自然要避其锋芒,这不是很简单的一个问题。”
顾流年摇头,伸手,轻轻敲在少年的额头,“平日里让你好好默字读书,你不听,现在,只能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
“大哥,别敲了,读书,你也知道我哪是那块料?”
顾子熙有哀号了一声,心中却越发觉得自己没有用,早知道,他真该跟大哥和夫子好好的学习,多多研习兵法谋略,也不至于现在连一点办法也想不出。
洛无忧摇头,子熙子熙,子,诸子百家之才,熙,柔和静美之态,偏偏,他这个表哥,得了这样好的一个名字,性格与之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或许,有一个地方,很适合他去,且绝对没有人能想到!
洛无忧眼眸闪了闪,就在这空档,马车也已停了下来,顾子熙当先跳下了马车,顾流年随后,紧接着,剪秋也扶着洛无忧下了马车。
眼前的建筑隐在夜色之中,只能看到一片朦胧的影子,门口却是一片明亮,那朱漆的大门之上,挂着两盏摇曳多姿的美人走马灯。
“我们进去吧。”
看着夜色里眼前那栋建筑,几人眼神微微有些发冷,洛无忧说了一声,当先迈步走了进去,一路顺着蜿蜒小道进入里面,院落之中是一大片的空地,绫纱随夜风狂舞,架上还摆着两只硕大的竖鼓。
有灯火亮了起来,厅中顿时一片通明,步入其中,只见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的人,一动不动,胸口还有呼吸,显然还都活着,只是昏睡了过去。
屋中还有十二人,正是烟云七十二骑的标准装束,只是,这十二人手中拿的兵器,却与先前在顾家那十二人所拿兵器不同。
这十二人皆手持一对墨色铁钩,暗黑色的双钩钩身泛着幽光,仿佛暗夜之中黑曜石泛出的光亮,钩身比之其手臂略长一些,尖刺却是凌厉无匹,散着森冷寒芒。
顾子熙看得有些惊异,见识过了顾家那十二人的奇异兵器,对于这十二人手中的兵器有何不同之处他还真是有些好奇。
“参见令主。”
“勿用多礼,韶音阁内所有人都在这里么?”
“秉令主,我们一直有人监视,坊中所有的人,包括坊主,乐师,以及仆婢,缝制舞服的绣娘,乃至打扫的小厮……全都在此处!”
“你们去检查一下。主要检查他们的手,看看他们手上可有黑色肉痣。”
洛无忧说着朝顾流年点头,顾流年身后,立时有人上前清点人数。
早在洛无忧命剪秋去顾流年处拿韶音阁的资料之时,他便派人对韶音阁做了详细的调查,对于韶音阁内所有人的资料进行了搜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