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八戒道:我虽然人物丑,勤紧有些功。若言千顷地,不用使牛耕。只消一顿钯,布种及时生。没雨能求雨,无风会唤风。房舍若嫌矮,起上二三层。地下不扫扫一扫,阴沟不通通一通。家长里短诸般事,踢天弄井我皆能。”

那妇人道:“既然干得家事,你再去与你师父商量商量看。不尴尬,便招你罢。”

猪八戒道:“不用商量!他又不是我的生身父母,干与不干,都在于我。”

妇人道:“也罢,也罢,等我与小女说。”看他闪进去,扑的掩上后门。

猪八戒也不放马,将马拉向前来。怎知孙大圣已一一尽知,他转翅飞来,现了本相,先见唐僧道:“师父,悟能牵马来了。”

金蝉子道:“马若不牵,恐怕撒欢走了。”

孙悟空笑将起来,把那妇人与猪八戒说的勾当,从头说了一遍,金蝉子也似信不信的。

少时间,见呆子拉将马来拴下,长老道:“你马放了?”

猪八戒道:“无甚好草,没处放马。”

孙悟空道:“没处放马,可有处牵马么?”

呆子闻得此言,情知走了消息,也就垂头扭颈,努嘴皱眉,半晌不言。又听得呀的一声,腰门开了,有两对红灯,一副提壶,香云霭霭,环珮叮叮,那妇人带着三个女儿,走将出来,叫真真、爱爱、怜怜。拜见那取经的人物。

那女子排立厅中,朝上礼拜。果然也生得标致,一个个蛾眉横翠,粉面生春。妖娆倾国色,窈窕动人心。花钿显现多娇态,绣带飘祆迥绝尘。半含笑处樱桃绽。缓步行时兰麝喷。满头珠翠。颤巍巍无数宝钗簪;遍体幽香,娇滴滴有花金缕细。说什么楚娃美貌,西子娇容?真个是九天仙女从天降,月里嫦娥出广寒!

那金蝉子合掌低头,孙大圣佯佯不睬,这沙僧转背回身。你看那猪猪八戒,眼不转睛。淫心紊乱,色胆纵横,扭捏出悄语低声道:“有劳仙子下降。娘,请姐姐们去耶。”

那三个女子,转入屏风,将一对纱灯留下。

妇人道:“四位长老,可肯留心。着那个配我小女么?”

悟净道:“我们已商议了。着那个姓猪的招赘门下。”

猪八戒道:“兄弟,不要栽我,还从众计较。”

孙悟空道:“还计较什么?你已是在后门首说合的停停当当,娘都叫了,又有什么计较?师父做个男亲家,这婆儿做个女亲家。等老孙做个保亲,沙僧做个媒人。也不必看通书。今朝是个天恩上吉日,你来拜了师父,进去做了女婿罢。”

猪八戒道:“弄不成,弄不成!那里好干这个勾当!”

孙悟空道:“呆子,不要者嚣,你那口里娘也不知叫了多少,又是什么弄不成?快快的应成,带携我们吃些喜酒,也是好处。”

他一只手揪着猪八戒,一只手扯住妇人道:“亲家母,带你女婿进去。”

那呆子脚儿趄趄的要往那里走,那妇人即唤童子:“展抹桌椅,铺排晚斋,管待三位亲家。我领姑夫房里去也。”

一壁厢又吩咐庖丁排筵设宴,明晨会亲,那几个童子,又领命讫。他三众吃了斋,急急铺铺,都在客座里安歇不题。 却说那猪八戒跟着丈母,行入里面,一层层也不知多少房舍,磕磕撞撞,尽都是门槛绊脚。

呆子道:“娘,慢些儿走,我这里边路生,你带我带儿。”

那妇人道:“这都是仓房、库房、碾房各房,还不曾到那厨房边哩。”

猪八戒道:“好大人家!”磕磕撞撞,转湾抹角,又走了半会,才是内堂房屋。

那妇人道:“女婿,你师兄说今朝是天恩上吉日,就教你招进来了。却只是仓卒间,不曾请得个阴阳,拜堂撒帐,你可朝上拜八拜儿罢。”

猪八戒道:“娘,娘说得是,你请上坐,等我也拜几拜,就当拜堂,就当谢亲,两当一儿,却不省事?”

他丈母笑道:“也罢,也罢,果然是个省事干家的女婿。我坐着,你拜么。”咦!满堂中银烛辉煌,这呆子朝上礼拜,拜毕道:“娘,你把那个姐姐配我哩?”

他丈母道:“正是这些儿疑难:我要把大女儿配你,恐二女怪;要把二女配你,恐三女怪;欲将三女配你,又恐大女怪。所以终疑未定。”

猪八戒道:“娘,既怕相争,都与我罢,省得闹闹吵吵,乱了家法。”

他丈母道:“岂有此理!你一人就占我三个女儿不成!”

猪八戒道:“你看娘说的话。那个没有三房四妾?就再多几个,你女婿也笑纳了。我幼年间,也曾学得个鏖战之法,管情一个个伏侍得他欢喜。”

那妇人道:“不好,不好!我这里有一方手帕,你顶在头上,遮了脸,撞个天婚,教我女儿从你跟前走过,你伸开手扯倒那个就把那个配了你罢。”

呆子依言,接了手帕,顶在头上。

那呆子顶裹停当,道:“娘,请姐姐们出来么。”

他丈母叫:“真真、爱爱、怜怜,都来撞天婚,配与你女婿。”只听得环珮响亮,兰麝馨香,似有仙子来往,那呆子真个伸手去捞人。两边乱扑,左也撞不着,右也撞不着。来来往往,不知有多少女子行动,只是莫想捞着一个。东扑抱着柱科,西扑摸着板壁,两头跑晕了,立站不稳,只是打跌。前来蹬着门扇,后去汤着砖墙,磕磕撞撞,跌得嘴肿头青,坐在地下,喘气呼呼的道:“娘啊,你女儿这等乖滑得紧,捞不着一个,奈何,奈何!”

那妇人与他揭了盖头道:“女婿,不是我女儿乖滑,他们大家谦让,不肯招你。”

猪八戒道:“娘啊,既是他们不肯招我啊,你招了我罢。”

那妇人道:“好女婿呀!这等没大没小的,连丈母也都要了!我这三个女儿,心性最巧,他一人结了一个珍珠緌锦汗衫儿。你若穿得那个的,就教那个招你罢。”

猪八戒道:“好,好,好!把三件儿都拿来我穿了看。若都穿得,就教都招了罢。”

那妇人转进房里,止取出一件来,递与猪八戒。那呆子脱下青锦布直裰,取过衫儿,就穿在身上,还未曾系上带子,扑的一跷,跌倒在地,原来是几条绳紧紧绷住。那呆子疼痛难禁,这些人早已不见了。

那妇人与三姐妹扭身而走,往那客座而去。

普贤菩萨道:“黎山老母,当真要冒险夺金蝉子元阳?”

黎山老母道:“西行五人众中,唯有金蝉子元阳尚在,这以你们无用,对老身却是大补之物。”

普贤菩萨道:“金蝉子却非等闲,他凡心只为白骨而动,如何能让他就范?”

黎山老母冷笑一声,道:“拘了白骨,还怕他不乖乖顺从老身吗?”

普贤、文殊对望了一眼,道:“白骨自上次西安城出现之后,彻底销声匿迹,现在如何去找?”

黎山老母尚未说话,只听半空之中,一个女声说道:“佛门倒也胆大,敢这般明目张胆出现在与世同君的地盘上。”

众人看去,只见一袭白衣,撑把白伞,凌风而来,徐徐而行。

黎山老母看着眼前白衣女子,道:“你就是白骨?倒有几分姿色。”

白骨道:“千百年没见,你的开场白倒是一点没变。”

黎山老母沉默了一会,道:“老身已经韶华老去,而你却还风马叉虫,这便是那金蝉子元阳的功劳?”

白骨闻言,脸寒如雪,手中长剑刺出,不留丝毫情面。

变故顿起,文殊、普贤欲助阵,被观世音摇头挡下。

猎佛者很强,观世音想看看,猎佛者到底有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