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2.第472章 、两个皇帝共用一个朝廷(1/1)

第一百六十三章、两个皇帝共用一个朝廷

无论过程如何跌宕起伏、峰回路转,当日历翻到十二月时,燃烧在南京的战火终于渐渐熄灭了。

于是,险死还生的首辅周延儒,便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准备在“大清友军”的帮助下收拾残局,重建南京朝廷。但这项工作首先就遇到了一个大难题,东林党拥立的那位永和帝朱以海,在南京大战爆发之前,就已经剃了头发换上僧袍,不知跑到哪里去了。之后一直兵荒马乱,周延儒也没顾得上去查找。现在要重建朝廷了,才注意到这个麻烦,顿时就坐了蜡——连皇帝都没了,他周延儒当的是谁家的首辅啊?

总不能学习波兰人玩贵族共和,还有一票否决权吧?!这年头的明朝士大夫似乎还没这个概念呐!

然而,还没等周延儒考虑好该再拥立哪位朱明宗室称帝,“大清友邦”就已经帮他解决了这个问题。

——望着畏畏缩缩站着皇太极身旁的这个中年胖墩,大明首辅周延儒忍不住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

“……这位就是……福王世子……呃,不对,应该说是少福王?”

“……正是,这位就是大明的少福王朱由崧,乃是上了宗谱玉碟的,朕保证他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

皇太极笑呵呵地拍了拍这个中年胖墩的肩膀,如是宣布说,“……周先生,你们东林君子在江南革故立新,如今已是跟那崇祯小儿势不两立。而福王全家也是死于那崇祯废帝之手,跟你们可谓是同仇敌忾,日后不妨多亲近亲近……还有,听说你们原来的那个皇帝不知去向了,南京的皇位空了下来,需要找个人来坐?朕看这位少福王就很合适,让他登基称帝应该没问题!嗯,为了防止夜长梦多,就这么决定了吧!”

——说起来,这位少福王朱由崧在本时空的命运,也称得上是极度坎坷了:父王(老福王)一家因为涉嫌谋反,被崇祯皇帝发兵讨伐,满门尽灭。唯有这位少福王朱由崧趁乱从地道逃出,在心腹宦官和家仆的掩护下,辗转流亡于两淮一带,原本是想要逃亡江南的,但却在半路上被闻香教起义军给逮住了。

得知捉住了这么一个明帝国的高级俘虏,闻香教主王可也是很感兴趣,觉得这家伙奇货可居。但由于当时天下的局势太混乱,王可一时间也没想好该如何利用这个家伙,便下令把朱由崧押到徐州行宫关押起来。再接下来,清军突袭徐州得手,牢房里的少福王朱由崧顿时又被倒了一遍手,成了皇太极的俘虏。

到了此时此刻,这位福王殿下就被皇太极抛了出来,作为大清入主江南的“过渡时期象征物”。

很显然,大清皇帝陛下这一脑洞大开的做法,很是打了江南士人们一个措手不及。

看着眼前这位大腹便便、神情萎靡,望之不似人君的福王殿下,周延儒一时间冷汗、大汗、瀑布汗!

让这个少福王朱由崧当皇帝会没有问题?

这分明是问题老大了好不好?!!

确实,按照封建礼法的规矩,如果不考虑崇祯皇帝这一系皇家嫡脉的话,那么跟天子血脉关系最近的大明宗室,就是洛阳的福王这一家子——福王是万历皇帝的儿子,崇祯皇帝和天启皇帝的皇叔,当初万历皇帝曾经有意要罢黜皇太子(泰昌帝),让这个小儿子继承皇位……而且,崇祯皇帝为了募兵备战、筹集讨伐江南东林党的军饷,确实是不顾亲情,诛杀了福王满门。貌似这位少福王跟东林党应该很能说得来。

但问题是,福王跟崇祯皇帝确实是新仇没错,但跟江南的东林党人也一样是旧恨啊!

记得在万历末年的那一场立储之争当中,当时的东林党可是旗帜鲜明地站在了福王的对立面。为了挫败万历皇帝让幼子福王继承皇位的企图,早期的那批东林君子们用尽了各种打滚撒泼、颠倒黑白的伎俩,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把那位老福王给赶到洛阳去了。东林党上下对此洋洋得意,还将此事标榜为万古流芳的一大功绩……如果现在把当年那位福王的儿子朱由崧捧上皇位的话,岂不是等于自己打脸吗?

但问题是,面对大清皇帝血淋淋的刀子,手无寸兵的周延儒有能力说“不”吗?

所以,即使打脸打得再疼,以周延儒为首的南京东林党小集团,也只能含泪叩谢满洲主子赐巴掌。

当然,他也可以像史书上那些有节操的士大夫那样,自己找根绳子上吊寻死,以全名节。

可问题在于,都到如今这地步了,他周延儒还有什么名节可言吗?

正如之前说过的那样,天底下绝大多数寻死的人,如果一次自杀失败,通常没有勇气立即就开始第二次的自杀。如今的周延儒,为了在乱世之中争权夺利,已经是连拥立伪帝、借虏助剿这种事情都做出来了,这节操自然也已经没剩多少了。不就是拥立福王嘛,有什么了不起的?犯得着为此而去死吗?

自己给自己打脸又怎么样?打脸这种事情么,打着打着也就习惯了。

再说了,就算周延儒想要“临危一死报君王”,崇祯帝朱由检与永和帝朱以海只怕也不会承他的情吧!

于是,崇祯六年的十二月初三日,在原内阁首辅周延儒的劝进之下,少福王朱由崧于南京皇城登基称帝,改年号为弘光,史称弘光帝。同时又拜大清皇帝皇太极为义父,自称“儿皇帝”。

接下来,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既然南京有了弘光皇帝,那么也应该有相应的朝臣。但问题是,在之前的战乱之中,南京朝廷的尚书、侍郎们几乎逃了个精光,只剩下以周延儒为首的大猫小猫两三只,一时间根本凑不齐一个朝廷六部的班子。再说了,大清八旗发动倾国之兵,牺牲了那么多勇士,好不容易才打下了南京城,难道接下来还要发扬大公无私的国际主义精神,真的让大明在这里复国吗?

面对这种状况,皇太极陛下再一次充分展开了他的发散性思维,提出了“一个朝廷两块牌子”的合理化建议——只见皇太极笑呵呵地拍着朱由崧的肩膀,对这位畏畏缩缩的“儿皇帝”说道:儿子啊,既然你拜我为义父,那么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就不该分彼此,我的朝廷就是你的朝廷,我的臣子就是你的臣子,这样既省事又省钱!从此大清和大明融为一体,再也不会有冲突,岂不是一桩好事?

——昔日后晋高祖石敬塘割让幽云十六州,对契丹之主耶律德光称儿皇帝,留下了千古骂名,但即使如此,他好歹也没有把耶律德光请到汴梁(开封),或者自己搬到辽国上京,来个父子同殿上朝啊……

朱由崧对此事的感受一定是非常苦恼的,但问题是,他这个儿皇帝同样也没有说“不”的权力。

总之,就像后世欧洲国家的很多部队,既属于北约又属于欧盟一样。如今跟着皇太极迁移到南京的大清朝廷,也火速挂上了两块牌子,每个官员身兼明清两国的同一官职。比如在一年前才刚刚剃了头发,留了金钱鼠尾辫子的洪承畴,就哭笑不得地发现,自己又重新变成了明朝弘光帝的内阁大学士……从此,南京皇宫里每天上朝的时候,金銮殿的丹墀上都坐着两个人,大清皇帝皇太极自然是端坐龙椅,而弘光皇帝朱由崧则拿了个板凳坐在皇太极的脚边,两位皇帝一起接受文武百官的朝拜大礼……

最后,作为对周延儒足够识时务的褒奖,皇太极让他继续担任首辅一职,而且还是同时接受皇太极和朱由崧两位皇帝的聘用,身挂明清两国相印,担任明清两国的内阁首辅。除了完全没有任何权力,甚至连个办公地点都没有之外,堪称是风光无限,直追传说中战国时代“身挂六国相印”的苏秦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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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在皇太极的脑洞大开之下,南京出现了“二帝同殿”、“两国共用朝廷和首都”的奇葩现象,但对于节操早已掉得基本没什么剩了的江南缙绅士子来说,只要不触犯他们的利益,一切事情都好商量。

但问题是,皇太极不可能不触犯他们的利益——江南这些士子缙绅的要求,是连赋税都不肯交。而皇太极的打算,却是连他们的田庄和宅邸都要统统没收,顺便把这班读书人都给贬为包衣奴才!

在结束了南京之战以后,皇太极盘点手头的军事实力,发现还剩下一万满洲旗丁,一万五千北方汉军,还有两万多刚刚收编的投降明军和原南京朝廷长江水师等等。

很显然,仅仅凭着这一万满洲人,是根本没办法在人生地不熟的江南站稳脚跟的。

所以,根据“兵强马壮者即可为天子”的道理,皇太极认为自己的当务之急就是笼络军心。尽量把除了满洲人之外的士兵,也都变成真正的自己人,为此就要让他们“有恒产者有恒心”,夺取江南地主缙绅的财产来满足他们的胃口……当然,这么搞的话,肯定会大大得罪在江南势力庞大的东林党地主缙绅集团。但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皇太极也已经看透了他们的本质,觉得这帮人根本就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不仅贪得无厌,既不肯缴税也不肯服劳役,而且个个脑后生反骨——当年崇祯皇帝待他们这么仁厚,赐给了他们这么多特权,只不过任命了一个东林党的政敌当首辅,他们就要拥立伪帝造反。如今换成自己这个辽东异族可汗来当皇帝,又怎么能够指望这帮白眼狼会对自己心悦诚服,尽忠职守呢?

既然江南士人无论如何都是一帮祸害,迟早都是要造反作乱的,那么还是早早宰了下锅吃掉为好。

于是,在弘光皇帝即位的第二天,皇太极就颁发了一道杀气腾腾的圣旨,宣布:“……南京一城,遍地奸民,皆与崇祯废帝暗通。故而尽贬其民为奴,尽夺其财其屋,犒赏大清勇士!胆敢反抗者,杀无赦!”

霎时间,南京城内残余的五十万市民,不管是贩夫走卒,还是举人进士,甚至是皇亲国戚和官宦世家,都悉数被从自由人贬为包衣奴隶。而这些市民的宅邸和财产,自然也统统归属他们的未来主人所有!

一时间,南京全城慌乱不堪。无数市民涌向各处城门,想要逃出这座奴隶营,但却被早有防备的清军阻拦,一顿乱棒加鞭子赶了回去——城门被堵死了,城墙上的火炮都对准了城内,数万清军将士,包括那些刚刚倒戈易帜的明朝降军,都是刀枪在手,跃跃欲试地盯着城内的市民,好像看着一群待宰的羔羊!

最终,这五十万市民终于发现,自已如今成了笼中之鸟,再也无法走脱,注定是要沦为奴隶了。于是有的上吊自尽,有的跳进了秦淮河,更多的人则是绝望地接受了命运,全家坐在街上嚎哭不已。

伴随着南京市民的震天哭声,大清帝国的士兵们全都得到了宅邸、钱财和奴隶,接下来自然还得有田庄。为此,皇太极又在十二月初六日颁发圣旨:“……凡近京各州县民人无主荒田,及明国皇亲、驸马、公、侯、伯、太监等,死于战乱者不计其数,无主之地甚多……尽行分给北来诸王、勋臣、兵丁人等。”

从此,大清帝国便在江南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跑马圈地运动”。

——虽然按照皇太极的说法,所圈之地应当都是无主荒地,但到了落实政策的时候,实际上往往是有主无主之地一体圈占。到后来,干脆是专挑有人耕种的田庄,这样一来,不仅有了田地,连种地的农奴都有了。皇太极又专门规定了标准,按照爵位和官职的高低,还有战功的多少,每个大清的士兵和文员,都能分到一定数量的庄田和奴隶……至此,江南清占区的社会制度,完全倒退回了农奴制时代。

与此同时,在得知江南这边居然开始大肆“发福利”之后,滞留在江北的各路清军(主要是忠心不太可靠的汉军,还有原本反对皇太极的其他满人势力团体)和其它武装力量,也纷纷从扬州等地渡江南下,想要分一杯羹。而一心要在江南扎下根基的皇太极,对这些生力军也是来者不拒,宣布要“均贫富”——既然江南的土豪们这么富裕,咱们这些北方穷人就要均了他们的贫富!做到人人都有宅有田有女人!

虽然这种充满革命性的话语,在皇太极这个异族入侵者的嘴里说出来,怎么都感觉很别扭。不过更加别扭的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很多,也就不差这一件两件的了——总之,清廷按照“计丁授田”的原则,凡是渡江来投靠皇太极的将领和士兵,每个人都能按照级别分得一定数量的土地。当然,种地的农奴就得靠他们自己去抓捕了。以此让他们在江南地方结下无数的冤仇,不得不紧紧依靠自己这个皇帝。

一时之间,成千上万的北方人,欣喜地来到南京这座天下第一大城市安家落户。很多原本只是小军头甚至土匪头子的家伙,纷纷住进了深宅大院,坐上了八抬大轿,睡上了秦淮佳丽,出则有人鸣锣开道,居则有人贴身服侍。人人都仿佛中了彩票头奖一般,陷于一片进入“天堂”的喜悦之中。

而大清帝国也因此在江南迅速有了大批的铁杆支持者,只是苦了那些被贬为奴隶的南京百姓,特别是那些小脚的妇女以及老弱人群,不仅失去了自由,夫妻、家人分离,还要被强制从事平时从来没有做过的粗活累活,为清军缝制衣服、挑运军粮,甚至修建府衙、挖掘工事,不少人很快就因此被活活累死。

当然,如此简单粗暴的“土改”政策,自然会在南京的乡间导致严重的反弹,乃至于武装反抗。但是依靠从江北源源不断获得的兵员,清军轻而易举地就碾碎了地方士绅的绝望挣扎。

然而,随着清军队伍的日渐膨胀,南京城附近的田地和农奴就不够分了。不过皇太极很英明地表示:这没关系,江南又不是只有应天一个府,尚未被圈占的土地还多得很!于是,一支又一支举着大清旗号的兵痞和匪徒,很快就在太平府,宁国府和镇江府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打土豪行动,所过之处无不大抢大烧、尸横遍野——正如鲁迅笔下的那位阿Q同志,他要去“革命”的动力不过是“元宝,洋钱,洋纱衫”外加“秀才娘子的宁式床”,明末各路兵痞在乱世烽烟之中的思想觉悟,恐怕还不如这位阿Q同志呢!

面对这样一副生灵涂炭、繁华覆灭的炼狱图景,纯属傀儡的弘光皇帝自然不敢乱说乱动。

倒是周延儒这个无权无势的光杆首辅实在看不下去了,所以壮着胆子找了个机会,跟皇太极提出了谏言,希望大清帝国能够约束士卒,善待士绅,给予东林党人高官厚禄,同时免除他们的钱粮负担,如此方能让天下士绅归心,重现崇祯初年“众正盈朝”的盛况,使得海清河晏、天下大治云云。

然而,皇太极对于“众正盈朝”的盛况丝毫不感兴趣,倒是对“众正”的家产很感兴趣,早已下定决心要在江南恢复奴隶制度,于是立刻反驳说,就他所知,江南的读书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而是一群无父无君的无耻之人,根本不配活在天地之间,没有将他们罪诛九族以谢上天,已经是大清朝廷的仁厚所致了,怎么可以妄想更多的好处呢?如今大清有困难,借他们的子女钱财犒劳一下军将,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封建王朝时代的读书人,之所以经常表现得傲气冲天,乃是因为不管这天下由谁来称帝称王,为了维持一个统一帝国的官僚机构,都必须礼遇他们这些文化人。但是,当统治者决心向中世纪的西欧学习,恢复封建领主制度,不再需要一个官僚机构的时候,那么他们这些文化人也就变得无用了。

目瞪口呆的周延儒只得表示,如果大清坚持要这么搞的话,江南之地只怕不易平定。而皇太极则很有自信地拍了拍腰间的佩刀:“……无妨,只要朕的弓刀尚在,江南刁民不易平定又如何?杀一儆百便是了!”

另一边,眼看着好不容易从江北请来的大清王师,居然成了要把自己这些士大夫抄家灭门的魔王修罗,后悔不迭的江南东林党人,也赶紧在私下里组织聚会,讨论应对当今危局的自救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