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3 凶险(1/1)

谢鸾因点了点头,她知道术业有专攻,何况,她相信高素娘,自然愿意听她的。

谢鸾因的态度让高素娘和稳婆都放心了,大大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要放开了许多。

这个时候,人参鸡汤也熬来了,李妈妈亲自服侍着谢鸾因喝下。

谢鸾因从前也是听说过的,生孩子也许要很久,得保存体力。

很多产妇都会自备巧克力近产房,巧克力什么的,在这个时代是别想了,至少参汤、参片什么的,还是可以有的。

是以,即便疼得不行,谢鸾因还是强撑着将那碗人参鸡汤喝了个底朝天。

“夫人,待会儿怕是有些疼,你将这个咬住,免得伤了自己。”稳婆拿了一根比大拇指粗些的咬木递给谢鸾因咬住,然后净了手,将谢鸾因圆滚滚的肚皮露了出来,将手贴了上去。

齐慎站在门外,只觉得度日如年。

哪怕是合黎山时,也没有这般无力的感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天色从大亮,慢慢转暗。

竟已过了好几个时辰,可耳房里却没有什么动静。

期间,丫鬟和仆妇们进进出出,都是行色匆匆,他根本问不了话。

不一会儿,有丫鬟端了水出来,往外一泼,却是触目惊心的血红,齐慎的瞳孔便不由得一缩。

房内,已是点起了灯。

来来往往的人影幢幢,皆是映在了窗扉之上,齐慎凝目望着,眼已有些发直。

这么长时间了,不是说很疼吗?为什么……他却没有听见阿鸾的声音?

院门处,隐约有动静。

回过头去,瞧见来人,他的眸色倏地一暗。

“大人。”彭威朝着他拱了拱手,然后,抬头望了望耳房的方向,“还没有消息么?”这都半日的工夫了。

彭威亦是不由得有些忧虑。

齐慎沉默着,没有吭声。

薛采蘩亦是随之皱了皱眉,“这么久了,难不成是难产?”

她话刚落,便觉得眼前一暗,紧接着,喉咙便是被一只手钳住了。

她瞪大眼,惊恐地望着面前齐慎那双冷沉如冰的眸子,感觉到他箍在自己喉咙上的手正在一点点使劲,正威胁着她的呼吸,甚至,她毫不怀疑,他轻轻一用劲,便要拧断她的脖子。

她与齐慎自幼相识,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她望着他漆黑一片的眸底倒映出的自己,惊恐而苍白,只觉得满心的惧怕与无力,只能紧紧抬手,扣在他的手腕之上。

偏生,在他的武力面前,她的那一点点力量,被压制得弱小无比。

刹那间,薛采蘩真的觉得,自己就要死了,就这么死在齐慎的掌下……

“大人!”反应过来的彭威终于是扑上前,要来阻止。

然而,在他阻止之前,齐慎却已经倏然放开了她,“从今往后,莫要再让我看见你。”冷冷盯了捂着喉咙口,拼命喘息的薛采蘩一眼,齐慎语调沉冷地道。

转过头,举步欲走时,他又顿了顿,道,“今日,我之所以不杀你,一是念着你父亲曾对我有恩,二是念着为阿鸾和孩子积福。但再多的恩情,到今日,也是还清了。再有下一次,我不介意亲手杀了你。”

说罢,齐慎大步走离,又重新走到了耳房外杵成一根木头。

“你怎么样?”彭威蹲下身,望着薛采蘩片刻,终究是忍不住叹息道。

薛采蘩没有应声,望着齐慎的背影,眼里的泪,哗啦啦,直往下坠……

夜深时,齐慎终于听到了谢鸾因的声音。

克制不住的闷哼声,一声声,却好似揪在他的心上,每一瞬,都是煎熬。

天色暗到了极致,却已是过了一夜,转眼,却又要天明。

齐慎动也不动,立在耳房外一夜,好似都成了一尊泥塑一般,麻木得不剩知觉。

就在天光破晓的一瞬间,耳房内,终于响起了一声洪亮的哭啼声……

恍似惊雷一般,将沉寂了一夜的齐府叫醒了。

“生了!生了!夫人生了个小公子。”

屋内的丫鬟和仆妇们欢呼起来,落在齐慎的耳内,却有些恍惚不真实一般。

直到谢琛和齐恺他们笑呵呵上前给他道喜,他这才恍惚回过神来。

欢喜,丝丝缕缕从体肤蔓延开来,他嘴角,轻轻牵起。

谁知,还不待真正欢喜起来,屋内,突然又传出了惊惶的尖叫声。

“夫人!夫人!你怎么了?夫人!”

“血……好多血!”

“不好了……夫人!夫人血崩了!”

那一声声喊,恍似隔着云雾一般,虚无地窜进耳中,却另有一个声音,在这时,劈开重重云雾,一声声,重重敲在了他的心坎儿之上。

“夫人的命格极贵,那是浴火重生的天生凰命,只是,她这只凰,却是来成就你的。你越接近那个宝座,她的使命,便多完成了一分,等到你荣登大宝那一日,便也是她功成身退之时。”

“你得天下,而失她,这是宿命。”

谢鸾因觉得自己在那条满是云雾,看不见尽头的甬道里,走了好久好久。

她呼唤着她所有认识的人的名字,齐慎,谢瓒,谢琛,阿琼,林越……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应她。

然后,云雾散去时,她发现自己回到了定国公府。

定国公府那棵桂花树正开得如火如荼,轻轻提鼻而嗅,便是满满的,清甜馥郁。

而桂花树下,石桌旁,坐着两道身影,熟悉得让她鼻间发酸。

似是听见动静,转头朝她望了过来,朝她招了招手,“阿鸾!快些过来!”

不是肖夫人和定国公,又是谁?

谢鸾因终是忍不住朝着他们迈开步子而去。

肖夫人握了她的手,将她细细打量着,抬手给她抿了抿头发,然后,满意地点着头,“我家阿鸾,真是长大了。”

絮絮叨叨又说了些什么,谢鸾因只是听着,好似过了许久,她却是站起身来,“我得走了。”

定国公和肖夫人都是望了过来。

谢鸾因微微笑着道,“阿鸾很想父亲和母亲,只是,阿鸾如今成了亲,有了夫君,还有了孩子,我舍不得他们,是以,我得回去。”

肖夫人望着她,微微笑着,也不说话,只是慢慢松开了握着她的手。

倏忽间,原本已经散尽的云雾又聚拢过来,刹那间,便将定国公和肖夫人的身形吞没了去,云雾深处只隐隐听得肖夫人的声音传来,“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