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7 死战(1/1)

只是,这作饵的,会付出怎样的代价,不言自明。

“末将去。”不过略一沉吟,林越与邓子峰便是几乎异口同声道。

邓子峰扭头笑望林越,“林参将莫要与我争,你打过几回仗?我可是打了十来年了,这样的事,我比你有经验。何况……比起你的虎贲营,我的兵……才适合作饵。到时,记得让你营中的兄弟,代我营中的人,多杀几个鞑子便是了。黄泉路上,好相见。”

邓子峰的笑容舒朗,恍若天际明晃晃的日头,却说得众人皆是喉间梗塞,难吐一言。

齐慎眼中幽光几转,沉声道,“好!邓子峰听令!”

“末将在。”

“命你即刻率领你营中兵马,收缴全军马匹,往前方敌军伏兵之处,诱敌……记住!且战且退,务必要将敌军主力,诱至我伏兵之处。”

“末将领命。”邓子峰铿锵应声,而后,便是起身,冲着齐慎一拱手,又冲着众将领一抱拳,这才大步而去。

神情凛然,步履,却坚定。

不一会儿后,邓子峰便已点齐了兵马,到了齐慎跟前,手里,却拎着两个大大的包裹,“此战后,还要劳烦诸位,带我营中的兄弟,回家。”

包袱被慎重递到齐慎跟前,包袱中是什么,众人皆是心知肚明。

“邓将军,回去后,请你喝酒。”林越笑道。

邓子峰爽朗而笑,“你可说话算话,届时可别说请不起啊!”邓子峰海量,军中人尽皆知。

众人皆是笑,却没有一个,有他的爽朗豁达。

邓子峰抬眼望向他的将军。

在军中日久的老兵都知道,齐慎刚入军中时,便是从小卒做起,那时,邓子峰已是个老兵油子,两个人打过架,打得很,还惊动了上峰,被各自罚了五十军棍。

许是不打不相识,那之后,他们反倒成了守望相助的好兄弟。

有多少次,邓子峰成了齐慎身后之盾,又有多少次,齐慎挺身在前,挡住了向邓子峰砍来的刀?

两人目光相对的须臾间,好似过往的一切,浮光掠影一般,匆匆从眼前浮现,无声掠过。

最终,齐慎喉间艰涩,凝成一句,“……有劳……珍重!”

“将军珍重!”邓子峰朝他拱手抱拳,而后转身,步履坚决。

卷着雪片的风倏忽而过,带起他玄色的披风,飞舞之间,啪啪作响。

万马奔腾之声朝着山道的另一头,疾驰而去。

邓子峰带着他营中两千人,并全军上下万四军马,慷慨决然而去。

齐慎收回视线,目光冷沉而坚定地立于帅旗之下,转而面对底下明显正在不安的将士们。

“前方……是与我们三倍有余的鞑子!就在那儿……”他抬手朝着某个方向一指,“就挡在我们回家的路上,等着我们的血,去祭他们的刀。他们的刀上,还沾着我们大周百姓的血,沾着我们手足袍泽的血,现在,还想要来沾我们的血。他们说我们是南温蛮,说我们大周的男人,文弱得像是女人……我只问你们,服是不服?”

这些士兵也都知道,他们将有一场硬仗要打。却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在前面等着他们的,是三万多的鞑子。

鞑子自来凶悍,他们都知道,如今,人数上又相差甚巨,这些士兵心里都是直打鼓,直觉这一次,他们是完了。

却听得齐慎那一句,服,还是不服。

是个男人,有些血性,自然都容不得旁人说自己文弱得似个女人。

人群中便有人稀稀拉拉喊道,“不服。”

齐慎皱紧眉心,提高音量又问了一声,“服是不服?”

“不服。”这回的声音多了些,响亮了许多。

“服,还是不服?”齐慎又问。

“不服。不服。不服。”这时,那声音终于是响成了一片,直刺云霄。

齐慎这才满意了,“那好!那咱们便让这些鞑子看看,我们大周男儿的血性,让他们心服口服。他们的人数是我们的三倍有余,也就是说,我们只需一个人杀掉四个鞑子,我们,就可以回家了。杀了鞑子,打赢这一仗,我带你们回家。”

齐慎振臂而呼。

“回家!回家!回家!”呐喊之声,响彻云霄。

“令出,只准进,不准退。若有畏战而逃者,立斩不赦。”

“得令。”又是一声整齐划一,响彻云霄的呐喊,气势磅礴。

齐慎手中长剑倏然出鞘,直指苍穹,“与尔死战!”

“死战!”

“死战!”

“死战!”

底下,那一团裹挟着血色的墨云,已没有了方才的颓靡之色,被激荡起一片热血沸腾。

军心、军魂……这一战,哪怕艰难,也绝不退。

四野安寂,隐约只能听见北风裹挟着雪片在山间呼啸的声响。

齐慎半蹲在高处,居高临下望着脚下的山道,一瞬不瞬。

山道两侧的高处,各有三百人,手持弓箭,弓已满弦,箭尖,便对准着山道之上。

倏然,凌乱的马蹄声伴随着金戈马鸣,从山道的另一头而来。

齐慎浑身一震,来了。

“将军?”林越窜到齐慎身边,小声请他示下。

齐慎轻轻摇了摇头,还得耐着性子等。

林越会意,身后的旗手悄悄挥舞着令旗,四野仍是安静得只闻雪落声。

林越便也跟着蹲在了齐慎身侧,与他一同紧紧盯着山道的尽头。

“你家阿琼,怕是快要生了吧?”齐慎却在这时,骤然问道,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

林越往齐慎看去,却见他动也没动,视线仍旧牢牢定在那一处,他几乎都怀疑,方才,是他的幻听。

但他知道不是,略略黯了黯双目,他“唔”了一声,目中现出一丝温软,“还有一个多月。”

“你就要做父亲了,真是让人羡慕。”齐慎低笑,“那时,你家阿琼有孕,阿鸾便吵着也想要个孩子,等到孩子出世,她更不知道该如何羡慕了。”

林越目光微黯,没有说话。

齐慎也好似只是随口感叹,话音淡去,末了,便再无了声息。

他目光仍然定定望着山道处,随着那杂沓的马蹄声,还有其他让人听着,便觉背脊一紧的声音越来越近时,他的一双眸子,越来越沉……

山道尽头处,终于出现了身影,第一个跌跌撞撞的身影,紧接着,便有第二个,第三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