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 狂霸(1/1)

这回来的,确是齐慎无疑了。

绛衣玄甲,墨色披风是谢鸾因所备,倒不是她亲手做的,她还委实没这个本事,不过,只是勉强裁剪出了样子,然后,画了一只翱翔的雄鹰,请云锦阁的云老板亲手所绣。

绣线是深蓝近黑的颜色,绣在玄色披风上,风吹鹰动,有种低调的华丽,穿在他身上,真是说不出的好看。

从齐慎出现的那一刻开始,谢鸾因的目光便是定在了他身上,再未移开。

李雍看在眼里,心中一涩,隐隐泛着疼,有些明白了什么,偏却觉得还是不要明白得好。

须臾间,齐慎已是策马到了近前,一扯缰绳,马儿乖乖停下,他人便已利落地自马背之上一跃而下,朝着李雍遥遥一招手,“豫王殿下!不知豫王殿下担下了督军之职,来了陕西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否则,末将派人去接,想必那些刺客也就没那么大的胆子了。”

齐慎这话说得极是不客气,完全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就是谢鸾因也是怔了怔,眉心微颦,有些不赞同地望向他。

李雍听了,却更是不高兴了,“听齐大人的意思,好像有些不高兴?”

“殿下既然进了陕西,末将便担着护卫之责,殿下若是出了什么事,就算末将事前全然不知,事后,也难保会承担罪责吧?何况……殿下还带着内子同行,说得不好听,那些刺客,是冲着殿下来的,殿下自是天潢贵胄,吉星高照,可我夫人若是受了连累,出了什么差错,末将却是要往何处去求个公道?”

齐慎的语调冷凝,带着毫不相让的锐气,哪怕,对方是李雍,堂堂豫王殿下,身上还挂着督军之职,他也没有半点儿的收敛,语气中的怨气与怒火,即便是刻意淡化了,却也压制不住。

“你……”李雍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没有料到齐慎会直接冲着他表达他的不满,毫无遮掩,一时,又气又恼,好你个齐慎!真是会装啊!那时在京城,只觉你不显山不露水,原来,却是这样一个狂霸的性子,当真是将自己当成土霸王了么?

边上林越看事态有些不对,虽然寡言,却也不得不强压下一声叹息,硬着头皮上前打起圆场道,“豫王殿下见谅,这一阵儿战事胶着,赫里尔泰一直据守隶州城,龟缩不出,咱们一直这样围着,半点儿进展没有不说,这全军上下,那么多人,每日里都得吃喝,咱们的军粮朝廷却是迟迟未能拨下,大人每日里,为此焦头烂额,因而火气有些大,但却是没有半点儿对豫王殿下您不敬的意思,还请豫王殿下大人大量,千万见谅。”

林越这一番话,听得谢鸾因连连眨眼,有些叹为观止。

行啊!几日不见,刮目相看啊!几时起,她这木讷寡言的师兄也被齐慎调教得这般聪明了?

这这一番话,绵里藏针,你们让人帮你们打仗退敌,却是连粮饷也一直拖欠,如今,有什么资格到这里来指手画脚?

也难怪李雍的脸色在有些扭曲之后,到底将满心的怒火,生生咽了下去。

齐慎却是半点儿不在意李雍心中作何想,说着,便已是大踏步,朝着谢鸾因的方向而去。

到得近前,半点儿不避讳,便是伸手,将她的手握住,轻声问道,“怎么样?那夜,没有受伤吧?”

谢鸾因瞥了李雍一眼,果然瞧见他面色有些难看,她虽然心中略有些隐忧,却也不会为了李雍,而推开自己的夫君,于是,微微笑着应道,“没有大碍,你放心。”

谢鸾因在外面,自来给自己面子,何况,他们如今的关系渐入佳境,不过,因着在李雍面前,齐慎只觉得心情好得要飞起来,嘴角忍不住翘起,“一路车马劳顿,想必是累了。走!先去歇一会儿再说。”

回过头,却是变了一副嘴脸,笑容全无不说,脸色也是随之冷凝了下来,“林参将,你为豫王殿下引路,请他去营帐歇息,交代了下面的人,虽然咱们自个儿的日子紧巴,可要给殿下尽量安排好些,千万莫要怠慢了。”

“不用。”李雍板着脸拒绝了,“本王既然来了,就没有怕吃苦受累的意思,军中将士吃穿如何,便比照着来便是,莫说本王就是专程来添麻烦的。”

“既然豫王殿下这般深明大义,要与将士们同甘共苦,那便依着豫王殿下的意思就是。”齐慎挑了挑眉梢,语调淡淡。“豫王殿下便交给你了。”后面这一句,是对林越吩咐的。

林越自然没有二话地拱手听命。

齐慎又转过头,望向谢鸾因却又转了脸色,那双眼,柔得都能滴出水来,他身后那些个士兵虽然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心里却已经开始万马奔腾了。

这还是他们将军?

他们将军那可是说一不二,要打罚人,哪怕是见了血,连眼都不会眨。有时,火气上来了,抬脚就是一踹。

那回,那个偷偷将马料换成劣质的范麻子,就是被将军这样一脚踹得滚了三丈远,肋骨断了五根,当场便吐了血,去了半条命。

就算是搭上他贪昧了的那些银钱,也治不好那伤。

更别提,将军在战场上,手起刀落,砍鞑子就跟割韭菜似的狠劲儿了。溅在他身上的鞑子血都能将他自己染成个血葫芦,那模样,说是浴血的修罗也没有人不信的。

可是,这样的将军,对着夫人,却是这样一副……这样一副让人鸡皮疙瘩掉满地的模样。

这算什么?铁汉柔情么?

难怪老铁他们都说,将军最是看重夫人,原来,竟不是信口胡说的?

心里有那好奇的,偷偷飞起眼角,想去瞧瞧夫人到底是怎般的天仙绝色。

谁知,刚刚抬起眼,还没有看个究竟呢,就觉得背脊一冷,被一记阴冷的目光剜了一下,一个激灵,匆匆垂下眼,不敢再看。

心里,却是纳罕得不行,看来,将军的后脑勺也是长了眼睛的。还是老铁他们说得对,对夫人,只能敬着,比之对父母那般的敬。

这回,直到他们的将军亲自替夫人牵着马,进了营门,他们也再没有一人,敢动一下眼睛。

李雍在营门外,看着即便牵着马,仍旧身姿笔挺的齐慎,脸色,却是黑沉成了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