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呆子!杜呆子!”
媚姬跑出去两步,忽然又停下来了,那名陌生青年已经转入后头的林子里,他穿的衣裳颜色较为素淡,很快就与树林合在一起。媚姬又是欢喜又是难过,站在原地哭哭笑笑的,却再说不出一个字来了。
“媚姬,你不去找他?”沈越坐在原地淡淡问道。
“找他做什么。”媚姬抽泣了好一会才说道,“我又不能同他在一起的。”
沈越扶着地站起身来,然后拍了拍手上的土,稀奇道:“那你叫唤他做什么?”
其实媚姬这个事儿真的是比较难讲,谈个恋爱那是两个人的事儿,就想试试看,不顺眼了就分了,用不着闹什么;但是结婚或者说过一辈子就难了,这个怎么说也要跟家里人说过才行,好比方说你要跟一个人结婚了,没道理爹妈不通知,家长不见面吧。
哪怕就是沈越以前那世界,两个男人在一起了,要是真心想的,也会带到家里说开了,家长什么反应是另一回事,但长辈是必须要见的。除非两个人肯忍,忍着过一辈子,忍着遮遮掩掩……当然这也不是说忍着不对。
恋爱是两个人的事,但在一起过一辈子,就是全家的事儿了,媚姬只提过杜清师父,师父虽说只是师父,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跟亲爹也就差不多了。父亲不喜欢儿媳妇的,这儿子硬要讨来,不说媳妇好不好,婚事成不成,就算成了,这日子也是难过下去的。
再说媚姬怎么就不能名正言顺的跟杜清结成道侣了,她好歹千年狐王,三位妖王一位妖帝里头就她一个姑娘家,都是肆意放纵的性子。要她忍着做暗地里的情人,两个人偷偷摸摸好着,这么过一辈子,按媚姬的性格,这辈子都不会痛快的。
那这个感情,还不如就这么散了。
说到底……还是杜清师父的问题。
古代愚孝是令人赞颂的事,但现代却讲究个理字,也就是俗话说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哪怕是亲妈,做错就是做错,你不能昧着良心说她对。但每个世界每个时代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活法,顺应法则才能平安活下去。
就好比说沈越看辟风杀过不少妖怪,也吃过不少妖怪,他要是掰着现代的思想拧不过来,妖妖平等啊你这样会被裁决的啊,那他早八百年被烧成灰了。
而道士嫌弃妖怪,也是很正常的事,别看天玄宫跟万妖谷做邻居,那是因为两方势力都大,非要闹个你死我活就是死磕,天玄宫掌门只要头壳没坏就不会故意得罪万妖谷。但是万妖谷要是有什么妖怪吃了把个人惹出大乱子了,那你也甭觉得天玄宫跟咱们是邻居会放过一马,他不帮忙拿块石头弄死你就已经是心善了。
道士有一项本职叫做降妖除魔,而媚姬就是妖。
沈越想了想他跟端静,也叹了口气,但是他跟端静也还好,已经见过了亲父母,哪怕端静的师兄跟师父不开心不同意,那也是越不过爹妈的辈分去的,怎么着他们俩都算是定下了。可媚姬就不一样了,既然她没提,想来杜清的父母肯定是不在人世了或者是她没见过,要不就是在杜清心里他师父重过父母亲。
后者也不是没可能,这个主要扯到了生恩大还是养恩大的问题……不过这种情况很少见,多数是修仙人的父母已经不在了,毕竟儿子有灵根不代表爹妈也有,就好像是一个人天生聪颖,那不代表他爹娘也就天生聪颖。
再扯就要瞎扯到基因突变了,也就在这儿打住。
“我就是要叫!我随便叫叫!不成吗?!”媚姬忽然变得凶神恶煞起来,抹了抹脸,怒气冲冲的对沈越喊道,“他都不能是我孩子他爹了,这辈子也不能是我男人了,我喊他两声……喊他两声都不成吗?!”
“喊?你最好连想都别想了。”沈越说道,“你越想还不是越难受,还不如换个男人过日子了,翠岚就算了,你看看辟风,不也很好吗?如果你都瞧不上,谷里随你挑个模样喜欢的,脾气好的,妖格也端正的,自己把他养养好,养得比杜清还好,也没有人妨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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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得比杜清好有什么用。”媚姬又伤心起来,只说道,“别人再好,我心里也是那个傻子最可爱。”
沈越不禁一个头两个大,心想要是辟风跟翠岚会怎么反应:
辟风铁定是: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干掉他老师父?
翠岚八成是:世上男人千千万这个不行你就换。
想了想,沈越反而被自己弄笑了出来。
“有什么好笑的。”媚姬道。
沈越刚要说话,忽然一把铁扇在他面前打了开来,扑面迎来一团炙烤热气。
什么?!
那扇子一收,落入媚姬掌心之中,沈越抬头一看,发现空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君侯,他背着个巨大的匣子,满面冷漠的看着他们两个人。
“好混账!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自闯!树爷爷不杀生灵你便欺他良善,少不得跟你做下一场。”媚姬再度打开那把大铁扇,十指鲜红蔻丹燃起无名赤火,她这时候正是情场失意,君侯上来便打,还打得是她的树洞树爷爷,怎能不叫她恼火。
这里的做下一场是指斗法,也就是要开打的意思。
“原来你在这里……”
君侯神色阴沉了不少,他从背后的那把巨匣里拔出了一把巨剑来,也不慌不惧,直接跟媚姬打上了。
这事儿发生的太快,沈越还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来,媚姬都快挡不住了,正急吼吼的冲他喊:“树爷爷你发个什么傻!快来帮我!”。
帮?这可怎么帮。
沈越从来没打过人,妖怪没什么典籍,都是自己瞎捉摸,有时候种族久长的会有些经验,但沈越一棵老树能有什么经验。不过他虽然不会打人,却好在会些术法,这儿是山,依山傍水,土跟水都有了,后头还栽了林子,木也有了,这地势,傻子才跟他打架呢。
也不用多做什么,沈越只要心念一动,树木便疯了般的抽长绿芽来困住君侯的巨剑,若被他斩断了,便去困他的四肢。君侯动作虽快,砍的范围也大,却抵不过树木生长迅猛,不消一会便被困在树藤网中。
沈越施法从来没这么顺畅过,心想这五行相生,沈哥干脆搬到这儿来算了。
他这边没着边的想着,媚姬却是冷冷一笑道:“当初你火烧树爷爷,我媚姬如今也回你一记!”她一扬手,赤火如饿虎扑狼一般奔涌上树藤,四面八方的往中心的君侯靠拢。君侯顿了顿,站在中间对着他们冷冷一笑,火焰烧到他胸膛的时候,他忽然吐出一口血来,没了踪影。
树藤网落在地上,被烧得噼里啪啦的。
沈越与媚姬面面相觑,沈越迟疑道:“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来的,但是他好像弱了很多……”
媚姬也皱起眉头来,摇摇头道:“他受了很重的伤,而且他的魔气在消散。奇怪……怎么会呢。”她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展开自己的铁扇扇了会儿风,到底没想出来什么,便只是对沈越说道,“我帮你报了仇,树爷爷你开不开心?”
“开心是开心,但我实在有点摸不着头脑。”沈越纳闷道,“他怎么又来了,难不成暗恋我?暗恋到这种程度,还是说他们找员工都是这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呢,他下次还来可怎么办啊,真烦心。”
“谁知道。”媚姬一噘嘴,也不悦道,“他八成脑子有问题吧。”
不过君侯虽然来的蹊跷,却一下子舒缓了媚姬心里的闷气,她打了个响指,赤火在她指尖缠绕了两圈就消散了,她虽还是不大开心,却不像刚刚那会儿那么郁闷了,便同沈越开玩笑道:“树爷爷真是没趣,安慰人都不会。”她也只是随口一言,很快便又道,“罢了,咱们回去吧,我不难过了。”
沈越心宽神经粗,心想这女孩子的心思真是说变就变没什么定性。
“你不去见那杜清了?”沈越哪壶不开提哪壶。
“去了又没用。”媚姬揉了揉眼睛道,“反正还是白伤心,断就断个干脆利落,哪有别别扭扭纠缠不清的道理。”
沈越应了一声,也没多想,就跟着媚姬往山下走了。媚姬也不知道是想开解自己还是开解沈越,一路都在讲笑话,讲得自己咯咯笑个没完没了,花枝乱颤个不停,可沈越愣是没听懂一句话来。媚姬正转过身来一边倒着走一边嘲笑沈越不解风情,却忽然半路停了下来。
她的脸色从红润立刻变得惨白了。
“怎么了?”沈越问道。
媚姬的脸上有汗水滴下来,她水润的双眸望着沈越,神色变得惊慌而苍白,她颤抖着声音说道:“我……我明白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知道就知道,怎么吓成这个样子?”沈越莫名其妙道,“你知道什么了?”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