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越一身玄衣,淡漠的站在院中央,黑沉的眸子直视着眼前,他的身后是躺倒的护院与惊魂未定的管事。

“将军。”尚昀艰难而又难以抑制地喊出声来。

但对上的却是男人带着杀伐之气的冷厉双眸。

看着那熟悉中又夹杂着陌生的面孔,尚昀忍不住上前一步,手中的长剑也长鸣一声,轻微的震颤昭示着此刻主人并不平静的内心。

空气中微微浮动着一丝丝干燥的闷热之气,晨曦的日光慢慢爬上天空的正当头,炙热的温度将清晨泛着草木清凉的气息驱散的一干二净。

古越看一眼尚昀的古怪打扮,透过那块蒙面的纱布之下,看到了他隐约泛着激动的神色。

眉头轻皱,古越对着男人,心底却升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这份熟悉,在他之前碰到府上那个姓沈的双儿时,也曾有过……

他们之前认识?

这个认知在古越心中一闪而过。

他站在院内,见打扮怪异的男子似乎并没有的动手的*,只冷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与王员外又是何关系?封府主人与你素来无冤无仇,你却为何还要找到这府上,并打伤府内一干奴仆?”

尚昀嘴唇微动,想将前因后果解释一二,但话到嘴边,却只化作一句,“我只是想要求见府中主人,但是他们先动的手。”

古越目光一沉,心思回转至昨夜眼前这人与他过招时招招致命的狠厉,并不听信他的说辞。

尚昀见古越不信,也顾不上其他,只在靠近一步,低沉着声音道,“将军,您当真记不得属下?属下寻您寻了许久,却不曾想到……”原来竟是失忆了吗?

“你在说什么?”古越打断他的话,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些,眼里闪过一道莫名的暗色。

“……齐燕一役我军大胜而归,率先遣返的营队却不想半路遭了敌国埋伏。”尚昀盯着古越一字一句道,“先遣营队的其他将士无一生还,而您自那场埋伏后便也失去了踪影,下落不明,生死未知!”

古越听着,心头一震,脑海里莫名浮现出一些零散的画面片段来,血色残阳,旌旗猎猎。

是浩浩荡荡的战场裹挟着浓浓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令人心神翻滚,动荡不休。

尚昀看着男人情绪似有所动,继续说,“属下好不容易在暗里搜查到您留下的线索,这才找到了天水镇上……”

于是,一切就明朗了起来。

古越不禁紧绷了身子,他潜意识中感觉眼前之人讲的都是真话,但……

“你是我的人!”

突然回想起自己从一片迷茫中醒来后,前尘尽忘。

而青年便恰如一束光,以及为强势的姿态映入他的双目,点亮他一片晦暗的世界。

那于他面前眉头轻轻挑起的模样,红润的唇角微微弯出的弧度,还有那带着暖意的掌心摸在他的胸口上,贴近他的耳边,发出的清晰有力的清亮声音……

下腹一紧,昨夜里青年在自己身下与他共赴*的画面便浮现在了脑海。

挥之不去。

大概是魔怔了。

古越心头一震莫名的情绪翻涌,唇角却微微扬起一抹温柔的弧度,眼中的温和几欲将人溺毙。

——我是你的,可你,也是我的了。

他无不愉悦地想。

思绪飞的有些远了,等回过神,古越才发现周围的目光有些炙热而异常。

余光落在旁边胖管事的身上,见管事一脸若有所思与其他人相互之间愣怔的神色,古越抿抿唇,对着浑身依旧紧绷警惕,却也对自己充满了希冀的男子皱眉道,“既然你说你是我的下属,那么……总该让我看看你长得什么样子,遮遮掩掩又算得了什么。”

尚昀闻言只愣了一下,却并不反驳,只是依言伸手揭下了遮面的灰色布巾。

英俊的面孔生生被一道狭长的刀疤遮过,男人的双眸是黝黑冷厉的暗色,下巴上冒出一片青色的胡须,替他增添了几分沧桑与颓丧之态。

古越看到的第一眼,便忍不住出声喊道,“……尚昀?”

尚昀眼底陡然爆发出一阵光亮,“将军您记起来了?”

古越摇头,“没有。”或许这只是身体潜意识里的反应。

两人的对话声音很低,廊道边,扶黎等人并不清楚两人在交流些什么。

气氛依旧有些剑拔弩张,而在古越身后,管事的脸色也十分不对劲,而护院们的目光则透出些吃惊与不敢置信。

而就在那个打扮诡异的男人落下面巾的一刹,扶黎很明显的发觉楚央面色不对。

压着楚央紧绷的手背,扶黎看一眼院里,低声问道,“没事吧?”

楚央怔怔地盯着那落在地上的灰色布巾,黑白分明的眸子极缓地移向尚昀那一刀横亘了整张面孔的侧脸,半晌他喉咙里才低哑地吐出三个字,“我没事。”

扶黎自然不信楚央,便又担忧的望了几眼,安慰般的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落下一身叹息。

而此时的住院内,封择身着单衣,一手探进浴桶。

腰肢微弯,滚热的水雾瞬间氤氲了他的面孔。

“嘶……”

不期然的,划过水面的手背却被热水烫出一片绯红。快速捂住手背,封择倒吸一口气,眉头却微微皱起。

——烧水的小厮也太过马虎。

心里吐槽着备水的仆役,但有股不安,却如浴桶中被手背翻搅出的波痕一般,自心头浅浅荡漾开来。

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