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回去,长宁感觉到冷揽月的身体越来越沉,重量大半都落在长宁身上,她小声问道:“怎么样?你没事吧?”

冷揽月小声回道:“无妨,就这样,不要回头,我们回去再说。”

话是这样说,长宁看见有血滴在自己的衣服上,她知道是冷揽月在流血,她努力地支撑着冷揽月,搀着他回到了房间。刚进房间,冷揽月便再也支撑不住,一口血喷在地上,整个人也昏倒在地。

冷揽月悠悠醒转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大半,长宁正在他身旁陪伴着他,看见他醒来,便问道:“好些了吗?”

冷揽月点点头:“好多了。”半晌,他才又开口说道:“我们之间,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的场景,我卧病不起,你陪在我的身边,我甚至都不能带你出去郊游,踏春,骑马,做任何可以让你开心的事情,我只能这样,将你也限制着这狭小的房间之中。只怪我的身体,太不中用了。”

长宁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千万别这样说,今日若不是你,我还不知会如何,你好好养好身体,那些事情,到时候我们自然可以去做,你又何必执念现在呢。更何况,现在的我,根本没有那样的心情。”

冷揽月挣扎着坐起来:“你…今日,我得到消息,张文一家城门不远处,全部被杀,是你做的吗?”

长宁面无表情地回道:“不错,是我所为。”

冷揽月幽幽地叹了口气,挥了挥手:“今日,你也累了,明天再过来吧,我要好好静一静。”

所以,他是对我失望了吗?还是出了失望以外更深的谴责呢?

长宁突然不想离去,尤其是在这样的时刻,她想,或许她应该留下来,至少争取一下,她问道:“你…为何不问我原因呢?”

冷揽月别过头去,没有看她:“问了又如何?你行事的原因无非就是为了报仇。只是,我想问一句。若换了…冷家,你又会如何?”

整个房间的空气好像一下子凝固了下来,冷揽月小心地屏住呼吸,既紧张却又无奈,含着期盼,却又害怕失望。时间好像在那一瞬间走得格外缓慢,冷揽月转过身来,静静地打量着他拥有着复杂情感的女子,他不自主地伸出双手,想要握紧她,融化她如冰的容颜,长宁却开口了:“你说得对,天色已经晚了,我明日再来吧。”

冷揽月收回了手臂,好像从没有伸出一样,他呆呆地看着窗外,没有言语。

冷府之外,早已经备了轿子,是送长宁回府的。长宁对下人摇了摇头:“你们回去吧,今日我走回去便好。”

锦腾的月色总是比不上郊外的,屋舍俨然,视野自然也不会太好。这会已经入了秋,空气中氤氲着寒气,长宁突然不知缘由,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竟然觉得陌生万分,冷揽月抛出的一个问题,如同魔咒一般,在她的心头萦绕不去。那个问题,是她潜意识知道自己必须要面对,却又迟迟不愿意直视的东西。她,在报复冷家的路上,究竟想要走多远?

她站在锦腾城的十字路口,茫然地蹲下身来,那个死去男孩的愤恨眼神,与多年之前的她,如出一撤,她究竟还要沾染多少鲜血?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长宁回头,是冷揽月。天气凉爽,他体质虚寒,披了件薄薄的披风就出来了,长宁不知道他在她的身后待了多久,但是他来了,就在她的身后,安静地看着她,她莫名有种流泪的冲动,她深吸了口气,将眼泪生生逼下。冷揽月将披风摘下,给她披上,安静地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他说:“长宁,没有关系,我会一直爱你,爱到你仇恨消融的那一天,爱到你也爱上我的那一天,爱到你愿意陪我浪迹天涯的那一天。所以,在那之前,不要离开我。要等我,等我让你爱上我,等我让你安心地把你交给我。”他吻了吻她的眉心。长宁突然很想一直栖息在他的怀中,直到老死的那一天。缓慢性的,她回拥住了他。

只是没有到最后的一刻,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拥抱的是蔷薇还是荆棘,但是没有关系,哪怕是荆棘,冷揽月想,我也要回之温柔一吻,用最柔软的胸膛,给她最真挚的等候。

沈西风在角落看着相拥的两人,思索了片刻,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