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绵半天没有动作,太子笑道:“难道还要孤帮你脱衣?”
他喵一眼某个地方,故作沉思,“现在早是早了些,也小了点,不过孤倒不是很介意,反正再过几月人就要娶进宫了。”
阿绵终于反应过来,啊得一声随手拿起木瓢将人打了出去,不忘掩胸喊一句“流氓!”
见她这精神奕奕的模样,太子边退边扑哧笑出来,脸上神情颇为痞气,“想要孤主动耍流氓,阿绵你还得再努力些才是。”
呃……阿绵忍不住低头看了看,嘀咕道:“才刚十五岁,能有多大?”
可是好像无论古代还是现代社会,男人爱的都是肤白长腿细腰大胸……嗯,阿绵一下把自己沉进水中,不去想这个让人尴尬的问题。
过了会儿,她在水中无声扬起一抹笑。陛下和太子都是在故意逗她开心,希望她不要一直沉浸在过往中,这么明显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而她又怎么能辜负他们呢?阿绵探出水来,这时才发现身边连个服侍的宫女都没,小九也不知被安排去做了什么事情,若是香儿……
她面上一怔,对啊,她都不知道香儿到底怎么样了,七叔叔临去前也什么都没和她说……
摇了摇头,阿绵随意抹去脸上的水珠,正想拿过搭在披风上的软巾,不想屏风另一边早有人贴心地扔了过来,一句话未发。
下意识说了声“谢谢”,片刻后意识到什么的阿绵顿时脸黑了下来,这屏风是木制实心的,背后的人确实看不到什么,但是动静能听得一清二楚。
她默不作声地擦拭好,起身,拿起木瓢勺满热水,哗得一下淋过去。然后慢慢绕出屏风想听到某人疾呼,没成想传入耳中的竟是声声尖锐的叫喊,“吓死鸟了!吓死鸟了!”
转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鹦鹉,浑身的毛都被淋湿了,扑腾扑腾地飞不起来,只能在原地不住跳来跳去地抖水,尖尖的鸟嘴中不停发出叫喊。
阿绵无言地拎起这小东西来,敲了它一下,小声道:“叫你再乱来!”
鹦鹉讨好地在她手中蹭了蹭,“美人儿,美人儿!”
嫌弃地提着它,阿绵裹好湿漉漉的长发,门被突然打开,带着小九走入房内的太子一怔。他看了两眼阿绵和她手中可怜的鹦鹉,眼睛微眯,瞬间便知方才发生了何事,仍出声问道:“这小东西做什么了?”
“想吓唬我不成反被捉弄。”阿绵眨眼一笑,没提刚才自己把鹦鹉错认成他的事,“它怎么跑这儿来了?”
太子唔一声,“孤看它挺有趣的,便从柔妃那儿借来用了用,既是这么调皮还是送回去吧。”
说着就要把鹦鹉接去,哪只这小家伙立马尖叫起来,“要美人儿!美人儿!”叫完奋力一飞,啪地一下撞在了阿绵胸前,晕乎乎的模样。
阿绵:……突然很想吃烤鹦鹉。
太子眼神更为不善起来,不顾鹦鹉扑棱棱想要挣扎飞起的模样,一把抓住它,皮笑肉不笑起来,“那还是赶紧把你送回柔妃那儿吧。”
小九瞧了半天,等太子不悦地走出殿时终于没忍住笑起来,轻声道:“小姐,太子殿下为您可真是费尽心思了。”
阿绵微微一笑,“我知道。”
小九为她轻轻揉着湿发,房内静谧了会儿。
“小姐,奴婢刚才……看到香儿了。”
“嗯?”刚才想到的人马上就被提起,阿绵还是比较平静的,“她怎么样了?”
“奴婢也说不好。”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小九眼眶微微发红,低头道,“香儿被那些侍卫不知要押到哪儿去,奴婢看着她她也没反应,就像傻了一般……”
阿绵轻叹,“她的事你就别再想了,别忘了,香儿已经不再是我的人了。”
“是。”小九抹抹眼泪,“奴婢只是刚才看见了才忍不住说的,平时绝不多言。”
阿绵没再接话,想了想续道:“外面如今是不是很乱?”
“倒也没有,奴婢也没出宫,但是听其他的小宫女说就前日一整天京城里比较乱。她跟着嬷嬷出宫了一趟,见四处都是大理寺或者御林军在抓人,西街那边抓的比较多,咱们居住的北街好像没什么动静。”
“你倒是会打听。”阿绵夸她,“我迷糊了两日,也没注意宫里发生了什么,柔妃和五公主她们都无事吧?”
“应该没事。”小九笑道,“方才太子殿下还拦了两拨五公主和柔妃娘娘派来的人,说是要让您好好休息。小姐这次还是要在宫里再住一段时日吗?还是直接回府?”
“直接回府吧。”阿绵淡声道,“没什么事情总待在宫里也不大像话,我放心不下阿娘。”
小九点点头,“夫人想必还以为只是陛下传小姐进宫有事呢。”
换了身素净衣裳,下意识的阿绵不想戴什么繁复的首饰,只在发间插了支木簪作固定之用。小女儿家及笄后本该有更多的发髻和首饰可选用,她却没了打扮的心思。
衣裳是从每年宫里织造司给她备的一堆里面选的,就算是最简单的款式都留了宽大衣袖和长长裙摆,听说是近年京城中流行的留仙裙,轻移步伐时会显得飘飘欲仙。阿绵没感觉到仙气,尽觉得麻烦了,穿着这裙子想快走两步也不行。
元宁帝换了宫殿,似乎不大想回乾元殿了,便将议事之所暂时改成了地坤宫。
地坤宫很小,小到可以一目了然,是以阿绵在还没进去时便看到了里面的元宁帝和长公主二人。
她停在殿外,一时不知该进还是该出。外边守着的李安见着她,忙将人请到了边儿上,小心道:“郡主,现在可进不得。”
“长公主她……”阿绵斟酌着语句,她还以为长公主应该已经被关起来了或是怎么样。
李安没露出什么神色,只是语气间不免带了丝欣慰,“陛下应皇后娘娘的要求,才再见长公主一面的,不然早就让老奴挡在外边了。”
李安可没忘记当初长公主说的那番话,而且那些陛下其实也一字不漏地听到了,事后气得差点没真的犯病。他猜陛下应该是彻底对这位公主死心了,可惜皇后娘娘没死心,还期盼着陛下能看在她和太子的面上再饶过公主一回呢。
皇后娘娘也不想想,这可是通敌叛国的大罪,就算是公主,不说死刑……陛下没有将人贬为平民赶出京城已经是仁慈了。
李安心中的道道自然不会一一吐露出来,不过他极会言语之道,只略说了几句便让阿绵了解了元宁帝的打算。
果不其然,几人在殿外才侯了不道一刻,里面传来元宁帝重重一声,“滚!”
阿绵都吓了一跳,她很少见到元宁帝正常时的发怒状态,更别说这怒火是对着长公主。
里面的长公主不知是不是也被吓到了,似乎久久没再言语。阿绵有点担心,略走进了些探头看去,渐渐有了声音。
原来长公主红着眼将一柄短剑悬在了自己脖颈间,不知在说什么,神情有些癫狂。
元宁帝却半点不受威胁,冷笑一声,缓慢道了句,“清悦,你若真心想死,父皇就赐你一个体面。你不是总担心父皇哪时发疯会做什么吗?与其让你整日活得心惊胆战,父皇仔细一想,还是满足你的心愿较好。”
他说这话时双手负在身后,一派冷漠的模样,在外面偷看的阿绵却注意到了他握紧的拳头。不禁心道,看来陛下……并非看上去那样真的放下了啊。
元宁帝有时荒唐是真的荒唐,但心软也是真的心软。阿绵有时在想,他甚至比自己这个女儿家还要心软了,长公主做的这些事情,但凡换在她以前历史上了解的那几个皇帝身上,早就不知被赐死了多少遍,唯独元宁帝却能大度地一次又一次宽容。
长公主似乎因这句话愣住了,在那里半天没有动作,也不知此时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元宁帝冷眼看了会儿,平静下来续道:“你不是还说,不齿于公主这个尊号吗?总觉得生在帝王家是委屈了你?今日,朕也满足你。夺去公主尊号,贬为平民,让你去过一过你梦寐以求的平民生活,朕和你母后还有太子绝不会去打搅,可满意了?”
“来人。”元宁帝转过身,“将无名氏清悦带走,赶出皇宫,赶出……京城!无诏无令,永世不得再入!”
无名氏……皇姓也被剥夺了,殿外的李安和阿绵都是一愣,没想到元宁帝这次竟能下得如此决心。
有侍卫领命上前将长公主拖下去,正好元宁帝转了个眼瞧见偷看的阿绵,顿时微一扬唇,招手道:“是阿绵啊,进来吧。”
被发现了,阿绵心中一跳,也不知元宁帝到底有没有平静下来。只得理了理衣袖,缓缓入内,刚好和被拖走的长公主擦肩而过。
长公主睁大了眼,看着她走上玉阶,看着元宁帝突然绽开了笑颜,温和地低头轻言细语,神情恍若这才是亲生女儿一般。她不知想到什么,忽然剧烈挣扎起来。可是无法,她的嘴已被堵上,侍卫知晓她被陛下彻底厌弃,拖人时毫不留情。
长公主只能忍着被地面摩擦的痛处,一步步,一步步远离这个她自小就深恶痛绝的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