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
莲花楼。
北堂曜独自站在莲花楼中间的湖边,已经换了一身银线包边的大红色常服,束腰的红玉腰带正中镶嵌了一颗硕大的红色宝石,即使在月色下也熠熠生辉。
陆欢颜到时,便见到他穿成了这幅骚包样子,忍不住一乐,悄悄凑到他背后,想忽然来一下,看看他会不会被惊着。
谁知道刚刚抬起手要拍下去,北堂曜忽然毫无声息地转了个身,陆欢颜吓了一跳,整个人往后倒了下去。
北堂曜闪电般伸出一只手,将人拦腰搂住,一下子箍到怀里,面色淡淡地道:“不是挺有本事么,这就被吓着了?”
陆欢颜攸然瞪大了眼睛,问道:“你什么意思?”
北堂曜哼了一声,又快速地放开手。
陆欢颜惊讶未定,噔噔噔后退了几步这才站定,恼怒地道:“北堂曜!你到底什么意思!
北堂曜轻轻看了她一眼,道:“你说呢?”
陆欢颜顿了顿,道:“我没空跟你逗闷子。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走就是了。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开心点吧。”
说着就转身要走,冷不防被北堂曜牵住了衣袖。
陆欢颜叹道:“你还生我的气呢,咱们都冷静冷静吧。”
北堂曜道:“你今日来是做什么的?”
陆欢颜讶然转身,看着他道:“你不是今日生辰吗?看你穿这个样子,我应该没记错时间吧。”
北堂曜撇嘴:“那你就是这么给我庆生的吗?”
陆欢颜无奈笑道:“你自己阴阳怪气的,倒还怨上我了?算了算了,看在你是寿星老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就是了。”
到底是谁不跟谁计较?!
北堂曜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开始在心里吐槽陆欢颜了,面上却仍旧一副云淡风轻,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塞给陆欢颜:“送出去的东西,我不会要回来。”
陆欢颜打开一看,这家伙竟然又把潜龙印信给了自己,忍不住叫道:“我的爷!你这是闹哪样啊?不是还因为这个生我的气吗?怎么又给我了?可不敢要啊,我不要啊!”
北堂曜将印信推给她,道:“你到现在还没想明白我因为什么生气吗?”
陆欢颜哦哦哦了好几声,抬手指着北堂曜叫道:“你果然承认了!你就是生气了!那天问你你还不说!哼哼,还是让我说中了吧!”
姑奶奶,这是重点吗?
北堂曜不可思议地看了陆欢颜一眼,心道算了算了,就这智商以后估计就告别耍花腔了。
“阿颜,你用潜龙卫去动七星门的堂口,你是故意的对吗?”北堂曜盯着她道,“你知道七星门背后的人可能就是……”
到底还是没有直接说出口,北堂曜只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空,意思很明显——皇帝。
“所以你故意要让他知道你已经知道了,你要试探他的底线。”
陆欢颜摇了摇头,道:“你弄错了。七星门背后不是他,傅流年的背后才是。我最初打算用潜龙卫,其实是因为不想用逐风堂的人,被师父知道。不过后来,就是在榆次大街那晚,他将逐风令交给我时,已经知道我要对付七星门了。”
北堂曜几乎听糊涂了,只好问道:“所以阿颜,你到底想干什么?”
陆欢颜翻了个白眼,摊开手道:“原本我想的是只要七星门的主堂口完了,苏哲柳必会现身。到时候我就拿下他,不过师父肯定会阻止,那我也就明白他跟苏哲柳相爱相杀,到底是怎么回事了。不过现在嘛,你应该也发现了,没有个卵用。”
北堂曜作为一个正经古人,其实不太知道她口中的什么相爱相杀,没个卵用到底是什么,但是大体意思算是听明白了。
“那么你用潜龙卫就没想过,傅流年会知道,以及他背后那位会怎样嘛吗?”
陆欢颜耸肩:“你还不明白吗?背后那位只关心师父一个人,苏哲柳是什么东西,他怎么会管?他儿子要用他给的暗卫泡妞,他只有高兴的份呀!”
北堂曜被这么直白地解释弄了个大红脸,不过却是听明白了陆欢颜的思路。干脆地泼了一盆冷水,道:“他知道你那么多事,你以为他会看好咱俩?”
陆欢颜一呆,是呀,以那位的控制欲来看,应该不希望自己最宠爱的儿子娶一个有江湖背景的女子,虽然这个女子的江湖背景百分之百是因为他才有的。
“管他呢,他看好不看好有什么关系?”陆欢颜哈哈一笑,就势抱了抱北堂曜,趁着天黑,投怀送抱一下反正也没人瞧见,“只要咱俩好好滴,你乖一点,对我好一点,不就行了。”
北堂曜被忽然而至的福利弄得有些发懵,刚才就智商不在线,现在更是已经想不明白对方说的什么意思了,连连点头,抱紧了怀里喷香的人儿,笑道:“那是当然,那是当然了。”
陆欢颜狡黠一笑,抽身而出,后退了两步。
见北堂曜又要靠过来,赶紧伸出一只手抵在他胸前,微微一笑,道:“阿曜,我祝你生辰快乐!请收下我送你的礼物吧!”
北堂曜应该会永远记住这个瞬间,记住这个独一无二的生辰礼物。而燕京城里此时没有入睡的人们,也将永远记住这个精彩的时刻。
就在陆欢颜话音刚落,莲花楼四周的上空升起一朵烟花,到了天空竟然化成一只大脚丫的形状,然后在它前面接二连三地升起烟花,都是一只只脚丫。
从他们这里看上去,就好似有个看不见的巨人赤脚走在天空上,一步一个脚印,越走越近,足迹也越大越清晰。
待那足迹走到莲花楼正中的天空上时,再爆出的烟花则化成了一张笑脸,那张脸十分模糊,却只有额头上一瓣桃花异常清晰。
北堂曜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场烟花盛典,最后被这张笑脸震惊了。
杭州程府后园里,他在小阁楼上望见一片花海之中那个如精灵般落入人间的女孩,她额头间落了一瓣桃花,那张让桃花自谢的倾世容颜,也一如烙印般深深刻在了他的心上。
只是他没有想到,原来她都知道了。
转念一想,她是什么人,当初立意要查自己,又怎么会查不到那一日自己也在程府呢?
北堂曜心念转动间,烟花也在天空中燃尽消失,背后的艮岳楼的戏台之上,却是响起了一阵悠扬的琴声,竟是虞美人的调子。
北堂曜含笑望着弹琴的陆欢颜,听着她轻缓地唱了起来。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乱山深处水萦回,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
清寒细雨情何限,不到春难管。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微微皱眉,怎么她还是如此,难道自己表白的心意还是不够?
思量间,曲调一变,陆欢颜偷偷看了一眼楼下的北堂曜,咬咬牙,唱到:
“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古曲调子舒缓而悠扬,带有一种娓娓道来的坚定。
陆欢颜从琴上抬起头来,却瞧见自己表白的人早就站在对面,一时间红了脸,后退两步道:“我,唱的不好,你凑合听吧。”
北堂曜再也忍不住,一把将人搂在怀里,略带沙哑地声音暴露了内心的激动:“阿颜,谢谢你的礼物!我,很欢喜!”
陆欢颜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将头埋在他怀里道:“阿曜,有好多事我处理的不好,你不要跟我计较,我会慢慢学着便成熟的。”
北堂曜稍稍送了手,低下头看着她,认真地道:“阿颜,对不起,我不该那么对你。我其实,有些事,也很不知道该怎么做。”
陆欢颜笑笑道:“我知道,所以,今后的路,让我们一起走。无论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一起学习,好不好?”
北堂曜点头,长舒一口气道:“阿颜,此生能遇到你,何其幸也!”
陆欢颜想起报国寺里惠尘的话,忽然道:“也许你这一生,就是为了遇见我。我这一生,也只是为了遇见你。”
北堂曜眼中情绪涌动,将人抱的更紧,轻声道:“天地为鉴,我北堂曜,今生今世,决不负陆欢颜!有违此誓,人神共弃!”
陆欢颜在他怀里挣了挣,不满道:“好好地,怎么赌咒发誓起来了?”
北堂曜嘿嘿一笑:“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说跟你表白一下而已。你都唱了那样的曲,我要是不说点什么,太不爷们了。”
陆欢颜简直无语:“那也不能随便发誓呀,今天可是你的生辰,誓言都特别灵的!”
“灵才好呀!灵就对了!”北堂曜安抚似得拍了拍怀里的人,“我说的都是心里话,而且我又不会负你,担心什么呢!”
看陆欢颜还要说,北堂曜赶紧低下头,吃点亏用自己的嘴将这个唠叨的小嘴堵住好啦!反正,他早就忍不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