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深怎么会知道艾尔!
萧禾刚刚平稳的心脏又提到制高点了。
果然……还是发生了一点儿什么?
樊深没抬头,只切了一块面包,继续说道:“你醉了之后,一直喊他的名字。”
是……这样啊。
萧禾又松了一口气,喊名字很正常,毕竟他现在的身份是樊深的父亲,他和他的母亲感情好的话,也算是一种正面教育吧。
“那是你母亲。”萧禾深吸了一口气,本想着刻意酝酿一下情绪,但其实他只要一提起艾尔,整个人就全被思念给覆盖了,完全不需要刻意准备。
樊深没出声,只是轻轻地放下了刀叉,缓声问道:“我能看看她吗?”
萧禾一怔,接着心里一慌。
看……怎么看……
很快,樊深又出声了:“她的照片,有吗?”
萧禾缓过劲来了。
不过他没有她的照片。
“你们感情这么好,想必会有很多她的照片吧,我怎么从没看见过。”
萧禾的身体一僵,猛地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大意了。
按理说,一个单亲父亲带着儿子,应该会天天将妻子的照片摆在床头吧。
可是他又怎么改摆?他根本和樊深的母亲没关系,他有的只是……只是艾尔的……
对了!萧禾反应过来了,他没有照片,但他有画!
他曾画过一章艾尔女装的模样……当然,这不是他的恶趣味啦,只是当时老三要图,而他那天脑袋抽了,想着画女人,可画着画着,那张脸就化成了艾尔。
之后自然是没法交图的,可是他却舍不得丢了它,于是就存了起来,没想到现在竟用上了。
萧禾放下刀叉,起身道:“等着,爸爸去给你找。”
儿子开始好奇母亲了,也是好事一件吧,毕竟她为了他,不惜牺牲性命,他也不该这样完全的独占他。
萧禾急匆匆地回了卧室,打开行李箱就开始翻腾。
樊深悄无声息地起身,跟在了他后头。
萧禾本来就大大咧咧,对待儿子更是从不设防,所以连房门都没关。
樊深靠在门边,透过门缝,恰好能看到他的背影。
他的父亲有个秘密,便是那个有六排密码的保险箱。
他从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他却知道萧禾对它有多珍视。
珍视到恨不得夜夜抱着入睡,珍视到稍微有人碰触,他便会惊醒。
樊深曾想过无数次,那里面放的都是什么。
但现在……他确定了。
那里面放的,是萧禾的心。
一颗填满了艾尔那个女人的心。
樊深静静地看着,直到萧禾要起身了,他才转身离开,坐到了餐桌前。
萧禾锁好了密码箱,拿着那副画快步走了过来。
“看,这是你母亲,漂亮吗?”
樊深接过来,只是扫了一眼,就微微皱眉。
太像了,简直是在照镜子。
他和他的母亲竟然相似到这个程度吗?
萧禾也在看着那幅画,他眼中满是露骨的怀念,为此声音都柔软了许多:“他很好看,是吗?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
樊深侧头看他,只觉得心脏被猛刺了一下:“我和她长得真像。”
“对对,”萧禾弯了弯眼睛,“简直一模一样。”
樊深看着他,没出声。
他终于明白了,昨晚萧禾为什么会那么忘情。
因为他和她长得实在太像了,他醉酒后会把他错认为她,也是人之常情。
一想到昨晚的缠绵,在他脑中,全是他和这个女人的缱绻,他便满腔皆是绝望。
他幻想中最美妙的事,对别人来说,却是另一场幻想。
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残忍的吗?
樊深闭了闭眼,心中最后的一丝火苗也彻底熄灭了。
他的心里果然是连一点儿他都没有的。
父子父子,为什么他们要是父子!
樊深捏住照片的手不受控制得用力捏住那幅画,声音在努力的压制下才能显得平稳镇定:“爸,这幅画能给我吗?”
萧禾一怔。
樊深没看他,只低声道:“她是我的母亲,我虽然不记得了,但也总该有个纪念在身边。”
这是没错的,萧禾回神后立马说道:“行,你收着吧,以后有时间我可以多画一些以前的她,到时候你可以都留着。”
樊深的心脏一滞,但很快他就说道:“不必了。”
萧禾疑惑地看向他。
樊深抬头,和他对视:“我不想你太伤心,她已经离开了,相信你画她一次,都是在回忆一次,那感觉不好。”
没想到他会这么说,萧禾这一瞬间竟没出息的红了眼眶。
因为完全被说中了心事。
他每一次画艾尔,所回忆的都是过往的甜蜜,可画完之后,看着毫无生机的图画,他又要无比清晰地面对现实。
面对这个他已经失去了他的现实。
可是却又停不下来。
不画会失落,画了会绝望,周而复始,找不到尽头。
其实萧禾很庆幸,幸亏他有了小樊深,如果他直接回到了现实中,恐怕会被这种绝望给彻底击溃,从此一蹶不振。
眼看着他脸色白皙,眼眶微红,樊深又止不住心疼他。
他起身,绕过餐桌,环住了他。
“爸,没事,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儿子的怀抱宽阔而温暖,萧禾心中有些欣慰,同时又有些淡淡地苦涩。
樊深长大了,他成长的很好,他是不是也快要离开了?
失去了艾尔,再离开樊深,萧禾忽然间有些害怕,害怕那个本该是现实的现实。
因为心底的恐惧,萧禾开口,说了句不太适宜的话:“我们今晚一起睡,好不好?”
他很怀念樊深小的时候,那时候他时时刻刻都粘着他,晚上睡觉会枕着他的胳膊,会抱着他,会用小小的身体给他莫大的温暖。
那时候他虽然还是失眠,但却不至于睁着眼到凌晨两三点钟。
可自从樊深长大了,和他分了床,他就再也没法轻易入睡了。
天黑了,他就会止不住的回忆,停不下的思念,然后合不了眼。
如果是以前,他不会提这样的要求。
可萧禾有种直觉,他的任务可能快要完成了,他要离开了,所以……让他任性一次吧。
樊深抱着他的手一紧,半响,他低声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