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似乎一切真的都是她的错【万字】(1/1)

第一百二十四章 似乎一切真的都是她的错【万字】

翠竹苍梧,郁郁葱葱,不少地方还有未消融的积雪,泛着片片皑皑。

冬日橘色的阳光透过树林铺进天明寨中,一地金黄,也一片暖洋洋。

女人们在井边打水洗衣,孩子们在空地上追逐嬉戏。

“那声音又来了。”

其中一个孩子停了下来,皱眉说道。

其余的小伙伴也纷纷停了下来,凝听,然后便一个一个变得惊恐起来。

“啊,真的,又来了。”

“好可怕的声音。”

孩子们纷纷捂住了耳朵,往回跑。

女人们看到,不知发生了何事,拉住跑在前面,年龄稍稍大一点点的一个小孩问:“阿毛,怎么了?”

“六姨,那个声音又来了,早上的那个声音,又来了……”阿毛满眼紧张。

被唤作六姨的女人听了听,没听到什么,蹙眉:“现在那声音还在吗?”

一众小孩头点得就像是鸡啄米一样,“在。”

“我怎么听不到?”六姨又疑惑问向其他的女人,“你们呢?能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女人们纷纷摇头。

“听不到。”

“是啊,什么声音也没有。”

“早上这帮小家伙说有,我就没听到,现在还是听不到。”

面对大人们的质疑,一群孩子觉得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

“明明就有,是你们大人骗人!”

“是啊,我们全部都听到了,又不是一个人两个人听到!”

“你们大人听不到,是你们耳朵有问题,并不是说明声音没有!”

“就是就是!”

看着一帮孩子气鼓鼓的模样,几个女人也甚是无力。

她们是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啊。

不远处屋檐下的长廊上,一身青衫的男人走过,腰夹长剑、英姿飒爽,正朝长廊尽头的厢房走去。

被孩子们唤作六姨的女人抬头看到,便连忙出声唤住男人:“大当家的。”

男人顿住脚步,侧首,微微眯了眸子,朝阳光下的她们看过来。

六姨转眸看向其余几个女人:“此事蹊跷,我去跟大当家的说一下这件事。”

“嗯嗯。”几个女人点头。

六姨便喊了一帮孩子:“走,我们去跟大当家的说。”

看到一帮孩子近前,萧震疑惑看向女人:“六妹何事?”

女人抿了抿唇,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低低一叹:“就是早上开始,这帮小家伙说听到一个奇怪的声音,然后我们都没听到,刚刚这个声音又来了,他们听到了,我们还是什么都没听到。”

“大当家的,我们没有骗人,我们真的听到了,刚刚还在,只是现在没有了。”

“是的是的,那声音好吓人好吓人的。”

“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的。”

许是怕萧震不信,女人一说完,一群孩子就七嘴八舌地接上。

萧震微微拢了剑眉,点头,“嗯,信你们!”

边说,边摸了摸手边一个孩子的头,“你们去玩吧,这件事我会处理。”

孩子们终于被信任,又听到自己心目中神一般存在的男人这样讲,也算是吃了定心丸,开心地跑开。

“这件事大当家的怎么看?”目光从一群哄跑的孩子身上收回,女人问向萧震。

“孩子们说听到了,肯定是真听到了,你先让几个兄弟去四周看看,有没有什么异常?”

“好!”

萧震转身欲走,女人又想起什么,问:“老夫人病情好点了吗?”

“老样子。”萧震脚下未停,也未回头,继续朝长廊尽头的厢房走去。

厢房里,一位老妇人坐在窗边的软椅上,边晒着从窗口斜铺进来的太阳,边迷迷糊糊打着盹儿。

可厢房的门被轻轻一声推开,她就醒了,转眸看向门口,男人颀长的身影入门进来。

“娘。”

妇人虚弱地笑。

萧震发现,坐在窗口那样晒太阳都没能让她的脸红润起来,还是如纸一般苍白。

眸光微微一痛,他举步走过去,走到妇人的面前,缓缓蹲下身来:“娘今日感觉好点了吗?”

妇人点点头,“好多了,震儿莫要担心。”

明显是在骗人,分明越来越虚弱。

是在宽他心,他心里清楚。

“给娘医心疾的药引,孩儿也找到了,很快就能拿到,娘需再受苦几日。”

“嗯。”妇人再次点头,一脸的欣慰。

这时,门口传来细碎的敲门声。

“大当家的,二当家的回来了。”

“知道了。”

萧震出厢房的门,走上长廊,就远远地看到萧腾、萧逸带着一个白衣少年从寨子门口进来。

他便停了脚步,站在长廊的护栏边眯眼望着。

少年眉目如画、气度高洁,又一身白衣,脚步翩跹走在阳光下,明显与他们这寨子里的一派粗鄙之气迥然不同,犹如九天而来的谪仙,不沾一丝凡气。

眸色越发深郁了几分,他探究地望着三人,一直到他们走进院子,他才举步走过去。

“大哥。”萧腾看到他便喊。

他“嗯”了一声,转眸看向白衣少年,萧腾连忙介绍。

“这位是镇上偶遇的神医,我跟三弟亲眼看到他救人,那叫一个厉害,一群人都看傻眼了,所以,我就将他请进寨中,看能不能……”

“不是我说二当家的,现在是什么时候,怎么能随便什么人都往寨子里带?”

萧腾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道女声打断。

虽着一身粗布简衣,却因为紧身,将女人凹凸有致的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

又加上,衣领的排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两粒未扣,露出一片雪白的粉颈,风情万种尽显。

女人妖娆近前,是刚刚那帮孩子口中的六姨,也是萧震口中的六妹,萧鱼。

闻见女人这样说,萧腾脸色稍显不悦:“放心,六妹有的谨慎,我作为二当家的,也定然是有,说了,我们只是偶遇,而且,我们也观察了此人……”

这次萧腾的话又没说完,就被人打断了。

只不过,这次不是萧鱼,而是少年。

“似乎贵寨多有不便,我也正好要赶路,那就此告辞!”

说完,对着几人一抱拳,少年转身离开。

“神医留步。”

一直没有做声的萧震终于开了口。

少年顿住脚步,回头。

“我们都是粗人,说话从不懂得拐弯抹角,六妹并无恶意,神医莫怪。”萧震对着少年略略一颔首。

少年亦是颔了颔首,并未出声。

“不知神医如何称呼?”

想起某人曾说自己叫夜墨玉,少年答道:“鸢林玉。”

萧震微微一怔,挑眉:“这世上竟有人姓冤?”

“是纸鸢的鸢。”少年答。

萧震点点头,“哦”了一声,没有继续再问。

“不知寨中何人需要看病?”少年左右环视了一圈寨子。

萧腾正欲回答,萧震已经先不徐不疾开了口:“他们!”

说着的同时,扬手一指某个方向。

众人循着看过去,就看到了一群开心嬉戏的孩童。

少年眸光微微一闪,“他们?”转眸问向萧震,“所有孩子?”

萧震点头:“是!”

少年眸光又几不可察地微敛了一分。

萧腾跟萧逸一头雾水。

他们将神医请进寨,是准备给老妇人看病的,怎么说是那帮孩子?

看那些家伙活蹦乱跳的样子,哪里有什么病?

可萧震这样说,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们有何不适吗?”少年再次看向那群玩疯了的孩子,开口相问。

萧震转眸瞥了萧鱼一眼,示意她说。

萧鱼便将早上,还有刚刚,这群孩子听到了奇怪的声音,而大人们什么也没听到的事从头至尾讲了一遍。

少年眼波微动,“那现在呢?此刻还有那种声音吗?”

萧鱼摇头,“应该没有,如果有,他们早跑过来了。”

少年点头,“嗯,因为还没有完全了解怎么回事,也不敢妄下定论,须得等听到声音再说,初步怀疑是什么原因导致孩子们的听力出现了问题,比如吃了什么,比如外界影响,会让人产生幻听。”

“可是我们为何没有?”

“孩童跟大人不一样,孩童的耳朵还在成长中,自是要比大人脆弱,具体原因,还是得等听到声音再看。”

“下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呢,”萧鱼嘟嘴,又撇了撇,“而且,神医大概也听不到。”

萧震转眸吩咐萧腾:“先安排一间干净的厢房给神医住下来,若孩子们说声音来了,立即告诉神医。”

“是!”

******

进了厢房,萧腾走后,郁临渊环视了一圈简洁却还算干净的厢房,将包袱放到桌上,举步走到窗边,伸手推开窗门。

午后的阳光倾泻而入,郁临渊微微眯了眸。

窗口的视野很开阔,院中一切尽收眼底,还可以看很远。

看到远处空地上那群正在玩老鹰捉小鸡游戏的孩子,他不自觉地拢了拢眉。

他也是打听到萧震的母亲被心疾所缠,才乔装成神医出现的。

之所以先不以帝王身份出现,而是以神医身份潜入,他有他的考虑。

第一,也是最重要的,他首先要找到那一百多百姓关在哪里。

若以帝王身份出现,肯定是找不到的。

第二,他想真正地、深入地了解天明寨。

若以帝王身份出现,必定看到的只是表面,他想知道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到底坏到什么程度。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第三,他想搞清楚萧震约朝廷谈判的真正动机。

狮子大开口,提出那么大的银两数目和粮草数目,显然朝廷不会答应。

从另一方面也说明,萧震并非真的想要这些,却因这个约朝廷谈判,到底意欲何为。

第四,他去年曾经围剿过他们,虽然被他们玩了空城计,两方并未交锋上。

但是,对方因此怀恨在心也不一定,此次约朝廷谈判,可能是出于报复。

那他就更不能轻易以帝王之身出现。

他放出去的消息是,帝王在来的路上。

霍谦的确扮作他,几人马车,不徐不疾在来时的路上。

他这边也算顺利,与王德演了一出戏,成功进了寨子。

可让他始料不及的是,竟然让他看的是那帮孩子。

他临时抱佛脚,看了一些关于心疾方面的书,也只是心疾方面的。

关于耳朵和听力方面,他其实并不懂。

而且,什么奇怪的声音,什么孩子听到,大人听不到,到底是真的如此,还是萧震玩的把戏,他得先确认。

正兀自想着,门口传来急促地敲门声:“神医,神医,声音来了,那声音来了……”

郁临渊眸光一敛,快步走向门口,拉开门。

门口是一脸急切的萧腾。

两人疾步走向院中,郁临渊看到那些小孩都捂着耳朵跑过来。

他凝神细听。

并没有听到什么。

可细看那些孩子的表情,也绝对不像是装出来的,他又暗暗提了内力,屏住呼吸,再听。

还是没有。

“神医听到了吗?”萧腾问。

他摇摇头,反问萧腾:“你呢?”

萧腾同样摇头:“我也没听到。”

“就说神医也不一定能听到声音嘛!”萧鱼抄着手,略显鄙夷地走过来,一丁点淑女的样子都没有。

“鸢神医怎么看呢?”靠在一棵树上,她只手撩起一缕头发,放在指尖上把玩,斜眼看向郁临渊,“会不会是有妖鬼作怪?”

郁临渊勾了勾唇,“鸢某是学医之人,自是不相信世上会有妖鬼。既然我们没有一人能听到,就说明此声音根本不存在,而孩童能听到,就是下午我说的,出现了幻听,我得看看他们这两日吃了些什么,喝了些什么,然后还要检查一下他们每个人的耳朵,看看是不是耳朵成长出了什么问题。”

不徐不疾,说得从容淡定。

萧腾点头:“好,我让孩子们都过来。”

郁临渊“嗯”了一声,转身,“让他们来我的厢房吧。”

******

紫瞳山脚下一隐蔽处,一抹身影从树后走出,从袖中掏出一枚口哨放入口中,轻轻吹了一下。

不多时,天空中就飞来一只小鸟,在她的头顶盘旋。

她伸手,小鸟落在她的手上,扑棱着翅膀。

将小鸟轻轻握在手中,她小心翼翼地解下绑缚在小鸟脚上的一个袖珍小笛。

然后将小鸟放飞。

将小笛拢入袖中,她抬头望了望高高的山顶。

是时候上门拜访了。

******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撒在天明寨里,将万物都染上一片红彩。

马蹄哒哒,混着男人们的“哟哟”声、朗笑声、逗趣声,由远及近,打破原有的一片宁静。

“男人们回来了。”

“看样子,今日满载而归。”

“可不是,老远就听到他们的大嗓门。”

女人们纷纷跑出来迎接。

一队人马扬尘而来。

到了寨门口,纷纷跳下马。

“姑娘们,我们回来了。”

女人们便上前去替他们牵马。

“辛苦了,看样子凯旋而归。”萧鱼伸手牵过最前面男人的一匹马。

“那是,满满一箱银子嘞!”彪武的男人一脸得意地拍了拍马背上驮的一个木箱。

萧鱼眯眼一笑,伸手锤了一记男人胸膛,豪爽道:“不错嘛,大当家的知道了,肯定会犒赏你们,姐今夜给你们做大鱼大肉吃。”

“好!”

众人陆续进寨,热闹非凡。

待所有人进来,看守大门的两人准备关寨门时,发现门外还有一人。

是个女人。

应该是个女人吧?

穿着陈旧破烂的衣衫,披头散发,蓬头垢面。

脸上本就脏,还一脸的麻子,嘴角还长着一颗硕大的黑痣,那样子……

简直不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年龄应该不大,只是丑,丑到了极致,还杵着跟棍子,所以看起来就像是老妪。

见他们看她,女人朝他们咧嘴一笑,天啊,差点没将他们两个吓趴掉。

两颗大黑门牙。

以为她是乞丐,其中一人回身拿了放在砖头上的中午吃剩下准备扔掉的半个大饼,伸手递给她,并让她走。

女人没接,张嘴说话了。

“我不是要饭的,我是巫师,你们寨子里有邪祟啊,你们看,寨子顶上的天空一片黑云笼罩,有邪祟啊。”

边说,边举起手中的木棍指了指天上。

两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一片晚霞绚烂。

哪里的黑云笼罩?

两人便扬手驱赶她:“邪什么祟?我看你像个邪祟,去去去!”

女人自是不走。

“真的有邪祟,你们看不到黑云,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我在山下都看到了,所以才上山来了,就是为了帮你们驱邪祟。”

“快走,我们现在就是在驱邪祟,再不走,我们可要不客气了。”

两人想要伸手搡她,却又都嫌弃地缩了回来。

那脏,那丑哟。

“不是,是真的有邪祟……”

萧鱼正好提了杀好的鸡到井边的池子里拔毛,看到门口的纠缠,朗声问道:“怎么回事?”

“六姑娘,此人非要说我们寨子里有邪祟,说要帮我们驱邪祟,赶也赶不走。”

女人见叫六姑娘,心想肯定是个多少能做点主的,便连忙扬声道:“这位姑娘难道不知道,这世上除了出家人,便是巫师跟法师不打诳语了,本巫师没有骗你们,寨子里真的有邪祟,你们仔细想一想,难道最近你们寨中就没有发生什么异常的事吗?”

异常的?

萧鱼丹凤眼一敛。

那奇怪的声音算不算异常?

孩子们听得到,大人一个都听不到,算不算异常?

虽然请了一个神医进来,现在在房里一个孩子一个孩子的检查,似乎也没检查出个具体病源来。

可这样的时候,一个陌生人……

她将信将疑,细细打量了一番女人。

哎呦,真是丑哭了。

个子也小。

那么……

将手里的鸡扔到池子里,又弯腰伸至边上装着水的木桶里,洗掉手上沾染的鸡血,直接在自己面前的衣襟上擦了擦水,她伸到袖中掏出一锭碎银子,朝女人扔过去。

“酬劳先付给你,接住。”

女人连忙丢了手中木棍,双手去接。

却没接住。

碎银子直直砸在她的额头上,她都没接住。

真笨。

萧鱼撇嘴摇头。

女人一边摸着砸痛的额头,一边弯腰将落在地上的碎银子拾起。

“进来吧!”萧鱼示意两个守卫放人。

此人应该没什么问题。

就算有问题也掀不起大浪。

她方才故意借丢银子给对方,实则是在试探。

试探对方会不会武功。

会不会武功,她们这种练家子一眼就能看出来,就算假装不会,她们也能识别出来。

此女明显不会,是真不会。

所以,就暂且相信她的话吧。

若真有邪祟,就赶快驱了,免得那些孩子遭罪。

女人又弯腰捡起地上的木棍,杵着走了进来。

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

“看什么呢?”萧鱼问她。

“嘘!”女人竖起食指在唇边,朝萧鱼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用唇语无声地告诉萧鱼,“在看邪祟在哪里呢。”

好吧,像模像样的,萧鱼便没做了声,随便她。

最主要的是,那嘴巴一张,那两颗大黑门牙哟,还有嘴边的那颗痣,真是让人看了一眼,不想看第二眼。

正值傍晚时分,男人们都沐浴完了,不少人出来院子活动。

萧鱼也示意大家不要说话。

众人就都看着女人。

女人边走,边一一环视过院中的每一个人。

奇怪,看寨中的气氛和这些人的样子,不像是有帝王亲临谈判的样子啊。

难道郁临渊还没到?

没道理啊,他可是整整比她先出发一日。

难道路上有什么事耽搁了?

不管了,先找到那些老百姓关在哪里再说。

郁墨夜杵着木棍一步一步往最里面走着。

是的,她就是郁墨夜。

之所以也会来西南,说来真是话长。

那日得知竟是郁临渊自己亲自来的西南,她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

有震惊,震惊他会亲自前往。

她那样的求他收回派郁临旋前来的成命,他都没有同意,结果却自己跑来了。

有庆幸,庆幸他不在朝中,两人不用面对。

出了那样的事,省得见面尴尬。

另外,他不在,就算要赐死她,也是得等他从西南回朝以后,至少,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她是安全的。

最多的,还是担心。

因为都在道,谁来西南谁送死。

她不知道,他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自己前来。

是因为她吗?

是因为她说,这些事情是应该皇兄考虑的,其实,当时她真的是指派谁这些事情。

但,显然,他误会了,他当时就问她,你的意思是应该朕亲自前往?

是因为这句话吗?

可明明他不是一个会为了一句话赌气的人,那不是他。

那是为了什么临时改了呢?

就在她在府里又是担心又是乱想的时候,太后突然来了懿旨,宣她立即进宫。

她不知何事,急急赶去凤翔宫。

太后一见她,就勃然大怒。

当时,她吓住了,太后那样子,比江南回来那日还要可怕,她以为她知道了她是女儿身的事,吓得几乎魂飞魄散。

太后质问她,是不是她去求皇上,让他不要派郁临旋去西南?

她就怔了。

不是女儿身的事?

微微松一口气的同时,她如实回答,是。

太后闻言就又发飙了。

那样一个处变不惊的人,发起火来,简直……

那样子真的一副恨不得撕了她的模样。

“你知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你既不懂政事,你做什么干涉政事?你知不知道派老五去西南,是哀家的主意?你知不知道之所以派他去西南,是因为哀家有哀家的原因?现在好了,你一求,不派老五去,皇帝自己去了,他是天子,他是帝王,你知不知道此去有多凶险?你知不知道西南那帮贼寇真正的用意?你……”

太后一连几个质问,问得她无言以对,也问得她几乎窒息。

原来,派郁临旋去西南,是太后的主意。

不是他的。

不是他借机报复郁临旋、借机打击郁临旋。

虽然她深知自己的份量,不足以因为她的一个请求,就让他取消了郁临旋去,自己前往。

明明她求的时候,他也没答应不是。

但是,太后如此说,如此发火,如此激动,让她觉得,似乎一切真的都是她的错。

一切就是她的错。

愤然到了极点,太后也告诉了她之所以派郁临旋来西南的原因。

“当年郁临旋的母妃莲妃陪先帝去民间微服私访,有人刺杀先帝,莲妃替先帝挡了,莲妃死了,临死前跟先帝为老五求下免死金牌,这件事你听说了吧?”

太后问她。

她点头,她早听说了。

“可是,你可知道,刺杀先帝的人是谁?就是萧震的母亲,她跟莲妃是同门师姐妹,莲妃临死前,除了替老五求下免死金牌,也求先帝不要替她报仇,说她师妹定然会悔改,不会再对先帝不利,并求先帝不要告诉任何人刺客是谁,特别是老五,免得日后他生活在仇恨里,去替她寻仇。”

她当时震惊了。

她不知道这里面还有这样的渊源。

太后说:“这件事,先帝就只对哀家一人说过,如今的皇上都不知道,哀家之所以派老五前往,是因为哀家知道,他们因当年之事负疚在心,定然会放过老五,可是你……”

太后后面说了些什么,她不记得了。

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怎样出的凤翔宫,怎样出的宫?

她只记得,她接下来就直奔五王府,去找郁临旋。

既然当年莲妃以死相瞒,她也不会残忍地去告诉郁临旋当年的真相,她想好了,她就说自己想去西南,让郁临旋陪她一起,他应该会去的吧?

可是,让她崩溃的是,郁临旋不在。

府中的人说,吃过午膳就出门了,去苍廖了,因为他母妃忌日快到了。

她听说过,当年莲妃跟先帝是在苍廖遇刺的,因匕首上有毒,当时时值夏日,尸体运回会腐烂变臭,先帝便在当地择了一处风水宝地下葬,后来还专门为其扩建了豪华的行陵。

苍廖在东北,与西南完全逆向。

如果她去苍廖找郁临旋,再来西南,根本来不及。

那日早朝,右相庄文默说,萧震给他们的时限是七日。

没有办法,她就去找了樊篱。

她打算装巫师混进萧震的寨子,想让樊篱教教她。

樊篱说,皇上让他留在京师替他密切关注朝中动静,不然,就随她来了。

哨子是樊篱给她的,袖珍短笛也是,还有那只鸟。

樊篱告诉她,袖珍短笛是特制的一只只能吹高频音的短笛,这种音小孩能听到,大人听不到。

而哨子是可以驯服那只鸟,让那只鸟为她所用。

如果人近前吹笛,恐被人发现,可以将短笛绑于鸟脚上,让它迎风飞,同样可以吹响短笛。

这样既能吓唬到人,还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想起樊篱将这些东西给她时,痛心疾首又语重心长地说,其实我是有真本事的,一般人我真的不会将这些露底的家当给出来的,四王爷不是一般人,所以给了,但是,请四王爷一定要坚信一点,这些只是、特殊时候、偶尔糊弄糊弄人的,真的只是偶尔,我绝对是有真本事的,不信,四王爷可以问皇上。

她到现在还想笑。

而且,她真的笑了,意识过来众人错愕的目光,她才惊觉自己的失态,连忙举起木棍朝一个方向一指:“啊,那里,那里,在那里!”

边说,边朝最东边跑去。

众人好奇,便也跟着她一起,在后面跑。

跑到底,她发现,最东边是马圈,以及放柴禾的地方。

一百多人应该关不了。

那么……

“哪里啊?”

“对啊,到底哪里?

因为什么都没看到,不少人就出声问她。

她又仰着头,举着木棍朝南一指:“站住,还想跑,你们这些孽障,今日本巫师定收了你们!”

边说,边做出追赶的样子又拼命朝南边跑。

众人又一哄跟在后面。

此时,厢房里,郁临渊正一个一个孩子的检查耳朵,并不时问一些问题。

比如:“最近有没有陌生人进你们山寨?”

或者说:“你们有没有看到陌生人?”

忽然听到外面脚步声纷沓,闹哄哄一片,扭头看向窗外,想起因为要偷偷问孩子问题,窗门已经被自己关了。

正欲起身开窗,萧鱼走了进来。

倚在门边,问他:“喂,我说姓鸢的神医,你到底检查完了没?检查了一下午,一会儿可要吃饭了。”

对于她的态度,郁临渊也不以为意,问她:“外面发生了何事?”

“哦,没什么,一个巫师在驱邪祟。”

郁临渊皱眉,明显不悦:“我说了,是这些孩子的耳朵出了问题,这世上哪里有什么邪祟?那是骗子!”

“哦?是吗?”萧鱼夸张地撇撇嘴,“方才那巫师也说同样的话呢,一个孩子的耳朵出了问题可以理解,两个三个勉强可以理解,怎么可能所有孩子的耳朵都同时出了问题呢?那个什么神医肯定是招摇撞骗的。不好意思,这是巫师的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