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1日见。
PS:作者水平有限,但一直在努力进步中。感谢大家的守候,爱你们!
在此,二锦严肃脸,挨个嘴一遍,便严肃告诫大家:千万二锦是长什么样子的,11月11日来收藏新坑安?……嗯,会是一个很精彩的故事!
后面如果有状态,二锦会另写一些小番,若是没有状态,这就是最终的最终了。(人在世上飘,不萌要挨刀。卖萌中……错误来不及校对,先传后改。)
咳,或者说,整个故事都已结束。
小媳妇儿们,番外《依然不悔》篇就此结束。
------题外话------……
……
而那些,是另外的一个故事……
次年,巴图举兵南下,战火再次点燃。
光启二十一年,兀良汗巴图称汗王。
光启二十一年腊月,宝音公主为爹娘守孝,于陵前结庐,不复现于人前,却写出数本流传甚广的小说。
光启二十一年正月,新年伊始,南晏宝音长公主,独自一人远赴兀良汗。数月之后,她孝服抵南晏京师,携骨灰一坛,葬于帝后陵寝后的衣冠冢。
那一日,漠北草原上狂风堆雪,天气如同利箭,令人生寒。兀良汗王得悉丧报,从马上摔落,卒于腊月二十风雪之中。
同年腊月二十,消息传入兀良汗。
光启二十年腊月初七,永禄帝卒于顺天府。次日,懿初皇后于帝灵前含笑离世。
永禄十六年,永禄帝禅位于皇太子炔,携皇后退隐。年仅十六岁的皇太子炔登基,改元光启,史称光启帝。光启帝继位后,南晏军事力量得到迅猛发展,并稳定了其父在位时的富庶之景,成为再续传奇的新一代君主,其文治武功,广为后世传颂,光启朝也被后世之人与永禄朝并称为“光禄盛世”。
后记:
——
如他,也不是主角,终是别人的盛世。
“毕竟在这个故事里,我不是主角。”
风中飘动的是他奶声奶气的尾音,不知为何,阿木古郎却想起了另一个同样稚气的声音。
小小少年欢呼一声,高扬着马鞍,呼啸着策马离去。
“去吧,你随我习武,也好些日子没回去了。阿木尔又该怪我——”
阿木古郎望着南方那一片连绵不绝的草原,眉头皱得极紧,眸底情绪漂浮不定,像是封在一潭深渊里的水波。轻荡摆动……最终归于平静。
“那……”小公子眉头敛紧,声音迟疑,“那巴图可以去的阿娘……不,我阿姑吗?”
“……有何可原那头还是草原。”
“父汗,巴图想去…”
“草原那头还是草原。”
“父汗,草原那头是什么?”
漠北草原上,清晨的微风吹开了迷雾,阳光赤拉拉地照射在绿油油的青草上,牛羊在肥美的河岸吃草,一个**岁的少年身着铠甲,扬鞭策马,双目熠熠生辉地侧风姿不减当年的父汗,笑容里,有十足的自信。
于是,故事终于要结局了。
永禄十五年……
永禄十三年,南晏宝音公主出嫁,永禄大帝拟旨通令四海,称“佳偶天成,良缘喜结”。南晏举国同庆,兀良汗派使前往送贺礼,阿木古郎并未亲至。
与此同时,南晏在永禄大帝的政改之下,轻赋税,重吏治,开港口,勤通商,办教育,建医馆,复苏农业,重视治安,成为了一个横跨大陆的盛世强国。
永禄十年,阿木古郎在额尔古进行了大规模军队检阅,由此他领着他的漠北草原之狼,开始了他又一次的盛世征伐,从土剌河开始,并歼了漠北草原上数个游牧部落,再一次扩大了兀良汗的疆域,直逼北狄与南晏,天下哗然,众人皆惧,但他的马蹄,却终身未再踏入南晏,与北狄也睦邻友好。
永禄九年正月,噩耗传入南晏,兀良汗大妃殁,留下一子,取名巴图。大妃亡故后,兀良汗王从此一生未娶,其爱妻之举,在漠北草原上,被传为佳话,那一位由始至终无人得见的美丽大妃,也成为了兀良汗人的传说。
永禄六年腊月初七,在南晏皇后又一年生辰那日,兀良汗王在漠北册封大妃。整个都城一片欢声笑语,大典之盛为漠北草原之最,堪比北狄哈萨尔太子大婚,却无人得见兀良汗大妃真容。
那一日,永禄帝设宴,亲自为兀良汗王饯行。除了皇后,赴宴的有数位南晏王公大臣,但被兀良汗王视为亲生女儿的宝音公主染上风寒,并未出席。
永禄五年六月初三,滞溜南晏半年之久的兀良汗王阿木古郎辞别南晏帝后,返回兀良汗,途经嘎查和额尔古时,停留数月之久,再行北上回都城。
史载:
——
下了雨,便不会有人在哭。
她想:若是此时下雨才好呢……
那是一首漠北草原的小调。
宝音离他有些远,远得几乎他的眉目。可分明,他的眉目却似乎刻在了脑子里。她朝他一笑,拎着裙摆,蹦蹦哒哒地出了树林,嘴里似是还哼着小调……
他没有回答,只是笑着冲她摆手。
东方青玄微微抬手,遮了遮刺目的阳光。
要下雨么?
就像若干年前在额尔古的河岸上,她被赵樽与夏初七带走那日一样,她只是叫他,远远地叫他的名字,温暖的,亲人一般的笑着,她突然问他,“钦天监的人说,明日会下雨,宝音就不送你了。”
远远的,宝音停下脚步。
“阿木古郎——”
若是能忘,该有多好?此刻,他这么想。
阿楚与天禄的幸福,只是他的孤独。
他一个人站在自己的孤坟前,亮的天空,慢慢阖上了双眼,飞扬的眉头紧拧着,一动不动,像一个孤独跋涉了千年的行者,走过了千山万水,终于嵌入这漫山遍野的葱绿中,变成一抹孤零零的白影,一座历经了沧海桑田,依然不悔的雕塑。
这个问题,不会有答案。
“阿楚……”他慢慢望天,幽幽道:“我若有宝音一半的勇气,我若有阿木尔一半的坚持,我若有天禄一半的运气……我的余生里,可会有你?”
几乎突然的,他有点悲伤。
东方青玄叹一声,拳头紧紧攥起。
脚步踩着草地,沙沙的响,裙裾拂在草丛,窸窣不停。她终于一步一步走得远了……
她转了身,阳光下的影子,瘦小的一抹。
“毕竟在这个故事里,我不是主角。”
那笑容没有声音,静静的,像一朵带着露水的花骨朵,慢慢开放在寂静的山林里,如那一抹艳丽的阳光,落入东方青玄的眼睛里,然后,他听见她一字一顿。
“好。”宝音轻轻咧嘴,笑了开来。
“傻丫头,姑娘大婚,义父自是要来。”
笑时,他温软的掌心揉了揉她的发顶。
“宝音。”东方青玄慢慢走近,小小的一点,不及他肩膀高的身子,突然低头与他对视,然后,他笑了。
“那阿木古郎,来日宝音出嫁,你会来南晏吗?”
宝音嘟着的小嘴,又抿了抿。
这句话有些残忍,却是实话,是他不得不说的实话。
“宝音,我的人生,与你无关。你的人生,也与我无关。”
低低的,慢慢的,他清越的声音响起。
沉默许久,他仅有的右手微微握紧。
那样的目光,在阳光下太过清亮,太过无辜,太过稚嫩,就像此时从树叶中穿落坟上的阳光,明亮得几乎就要照亮他埋在心里的层层阴霾……
有那么一瞬,他有些不敢眼。
东方青玄微微一窒。
宝音抬眼,这个时候,东方青玄才注意到她瘦了,一张白皙得清透的小脸,略带苍白,下巴也尖了不少,那慧黠的目光,少了光泽,却定在他的脸上,像钉子似的,穿过他的眼睛,满是哀怨,“是不是我许了人家,你便会再来南晏?”
东方青玄心里一绷,慢慢回头,“你说。”
良久,她道出了上山后的第一句话。
“阿木古郎……”
山上,幽幽的风,轻轻的言,拂过宝音柔柔的发。
絮絮叨叨的,他像个老父,不停叮嘱。
东方青玄觉得脑子有些发胀,不是疼痛,不是晕眩,只是烦躁。他脚步挪了挪,走近碑上的几个字,一字一句道:“世间之事,不如意十之**,人不可能总遂心愿。宝音,你得明白这个道理……”
她微微咬咬下唇,还是没有开口。
这一点,宝音懂的。
兀良汗的那一干臣子,也不允许他一拖再拖。
他喉咙微堵,声音带了几分沙哑,“宝音,我回了兀良汗,就将要大婚了……兀良汗不能后续无人……我年纪不小,也不想再等。”
山上,树林,衣裳单薄,竟有凉意。
微风轻轻拂过去。
她那样执拗的感情,本是不该。可他却没有足够的力量去影响她,去帮忙她,让她转变,这是他的失败……在今儿之前,他听到她喊那一声“义父”,以为她终究是明白了,是想通了,也放下了的。毕竟小女儿心态,过两年,遇到可心的儿郎,也就成了过眼云烟,哪知小丫头竟固执如斯?
一个小小的孩儿,一个他从襁褓里捧出来的孩儿。
不是他不想,而是不知该怎么面对她。
东方青玄静静站着,也没有回头。
身后的小人儿还是没有说话。
他微微低头,睨着坟冢前的香烛,又问:“宝音,这些日子,我想告诉你的话,我想你都已知晓,我就不再赘述。这一次离开,我不会再来南晏了,但……你若有什么困难,我定会助你。”
那个人还是没有说话。
东方青玄也没有回头,只轻声问:“你做的?”
背后响过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那人没有说话。
久久站立,他突地长长一叹,“出来吧。”
又是谁心血来潮,跑这儿种花来了?
是谁来拜祭他这个活死人?
时令已入夏,山上草木繁茂,那座孤坟隐于树丛里,似是又添不少萧瑟。东方青玄撩起袍角,一个人慢慢走近,却发现坟墓边初长的杂草已经除尽,坟前还有祭拜的香烛,坟冢前的空地上,还有一片人工开出花地,地上种满了花草,像是刚种上不久,还未成活,但花草叶儿却在盛夏的阳光中,绽放得美丽妖娆……
那一座孤坟,是他自己的坟墓。
离开南晏的前一日,东方青玄去了一趟帝陵的后山。
“宝音终于长大了……好。”
然后,又点头,微微一笑。
东方青玄一言不发地,摇了摇头。
“怎么了?有问题?”宝音偏着头,脸上带着灿烂的笑。
她之前从不叫他义父,可是这临走的时候,她却是偏偏叫了。她前些日子,总是刁难他,动不动要他抱,要他背,要他喂她吃东西,俨然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可一夕之间,怎么就变了?这丫头的性子,真是琢磨不透。
东方青玄一惊。
她正在擦手,闻声抬头,笑,“义父,有事?”
“宝音……”
果然是赵樽的女儿,这副模样儿,与赵炔与赵樽,竟然都有异曲同工之处,让东方青玄不由叹气。
不问东方青玄具体的行程是哪一日,也不问他下一次会在什么时候再到南晏,一张稚气可人的小脸儿上,有着不属于她年纪的内敛,还有……波澜不惊。
她什么都不问。
宝音不问。
默默关注着,他改变了对赵樽教育孩子的可他却不明白,这赵樽教育出来的女儿,前一阵子还整天叽叽喳喳的像一只小麻雀,在他跟前窜来窜去,这两天为什么却突然就沉默了下来?
一个小小的孩儿,竟会那么多。
这些优点,都是东方青玄没有料到的。
由此可见,夏初七不在的五年,赵樽其实把她教得很好。身为长姊,那几年她照顾炔儿成了习惯,对生活琐事的料理,完全不需要宫女的帮忙,衣裳叠得线条整齐,烫得平平整整,加上原就是吃货,甚至可以下得灶房。
她没有大家闺秀的矜持婉约,却矜贵能干。
仆们打点行装,她也会笑着上前搭一把手,她甚至还亲自把东方青玄那些似乎带着幽幽香气的衣裳叠得整整齐齐,再一件一件装入箱笼。
好多人说,宝音公主长大了。
可就在东方青玄准备回国行程时,她却一反常态,不仅没有众人以为的那样,又闹,又吼,又哭,反而安静得出奇。敛着的小脸上,那凝重的表情,不像孩子,却真的像一个大姑娘那般。
她缠东方青玄缠得很紧,人人皆见。
宝音是一个性子奇葩的孩子。
他国非己国,前来南晏的各方使节早就已经带着南晏的特产,拎着大包小包陆续离开了。至此,东方青玄已在南晏逗留了数月之久,似乎也没有理由再留下。
一眨眼,五月底了。
按宝音的说法,“这一招无耻得令人发指。”她扬言,要把兀良汗王这一笔写在她今后的小说中,为她的作家之路添上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
于是他成功把赵十九气得一日没有上朝。
于是他把百年之后的栖息地都安排了。
于是东方青玄再次下葬了……
在这件事情上,不得不说,这位大汗有一点不要脸。他并没有像之前所说,要赵樽为他大修陵墓,只是自行遣人在帝陵的背山面,寻了一处风水之地,修了一个孤坟。并亲自在坟前碑上提写“南晏锦衣亲军都指挥使东方青玄之墓”。
同样葬以衣冠的人,还有东方青玄。
五月初八,黄道吉日,陈景与晴岚衣冠入冢。
帝陵对山那一座陵墓也没有空着。
当赵十九历尽艰辛坐上尊位,终可俯瞰天下时,旧日忠属却已不在。荣华富贵不能共享,就连尸骨也在岁月沧桑中失去,纵是执掌江山的帝王,也只能无奈地接受这样的离别,那是何种的苦痛?
夏初七的举动,心底唏嘘。
赵樽心知她在安慰,掌心紧紧抚着她的肩膀,没有说话。不过,次日,赵樽再下了一旨,派特使前往通宁远,将那里的一座座孤坟,全部予以重建,并责成当地官员年年祭拜……
这么多年,他们若活着,早就回来了。
能有什么奇遇?
“赵十九,不能这般想。”夏初七扶他手腕坐下,一双清亮的瞳仁湿润着,却满是期待,“当年耿三友埋人,也只是传闻……一个传一个,究竟真假不得而知。陈景与晴岚两个究竟……在哪里,也未有定论。万一……他们与我一样,得了什么奇遇,去了另一个地方,正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呢?”
早去了,也不能落得这样的下场。
“我对不住陈景……是我对不住他,早该去的……”
赵樽堂堂帝王,念及此事,竟是几次哽咽。
事过多年,许多事已无法查证。
可纵使他怒火中烧,恨得咬牙切齿,也无法改变结果。前往通宁远的仪队整整七十二人,历时半月,将乱葬岗里的孤尸野骨都清点过了,但启出来的遗物里,没有半点可以证明陈景与晴岚身份的东西,更加不能证明哪一具是他们的尸骨。偏生尸骨太多,又不能全部运回,仪队只得含泪就地第二次掩埋……
得此消息,赵樽大怒,“饭桶!”
又有多少人,无名无姓就那般下葬?
战火纷飞的岁月,多少人死于无辜?
他们在通宁远费时足有半月,按照当时耿三友埋葬陈景与晴岚的地点,却没有法子找到陈景与晴岚的尸骨——那个地方,已成一片乱葬岗。
三个月后,南行的锦衣仪队回京了。
赵樽放下茶壶:“有妻如此,我亦无奈。”
东方青玄眉头微蹙,“够狠!……你这么爱钱?”
赵樽淡淡扫他,眸底的情绪如烟似雾,起伏变幻了一会儿,终归只有一声喟叹:“只要你给银子,朕无不可办之事。”
东方青玄微微一笑:“你可愿意?”
好一会儿,他冷芒收敛,掀唇淡笑:“你要我把你的坟冢迁入新京,为你的不白之冤平反,再为你大肆操办丧葬后事?”
赵樽眯子微微眯起,审视他的脸,久久不动。
东方青玄继续笑:“那坟太破了,我可不想千百年后,还得被人笑话……好歹我也是南晏风云人物,为你们赵家鞍前马后来着,结果落一个草席裹尸的下场,怎么想,都亏了一点吧?”
赵樽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为何要挖?”
当年东方青玄在应天府浦口码头落水“身故”,衣冠草草入土,那一方坟冢过了这么多年,早已青草覆盖,因他本身还活着,一直少有人打理。
东方青玄轻笑,“我。”
他说得诡诈,赵樽挽唇,“挖谁的?”
赵樽轻哼一声,不动声色。东方青玄却轻笑着倾身,凑近他,笑得古怪,“天禄,反正你的人要去挖坟,可不多挖一个?”
东方青玄笑叹,“又是这样。我啊,就拿你没办法。”那样子像在说翠红楼的“小甜甜”似的,语气别提多么别扭。
这意思是他不说,他便要离开了?
赵樽脸色微沉,那浓浓的帝王之气下,是压不住的笑意,“朕很忙的……”
东方青玄莞尔,笑得风华绝代,“老相好了,何必说得这么难听?不求你……我便不能找你么?”
华盖殿里,这一对昔日旧友,清茶淡饮,执棋对弈,不知不觉已是三更,见他仍不开口,赵樽索性单刀直入,“说吧,何事求我。”
然而南去的仪队还未启程,东方青玄便找来了。
如今,陵修好了,他的大婚过了,开春了,雪化了,天也放晴了……是时候接他夫妇回来了。
永禄五年初,赵樽在帝后陵寝对山的一处风水宝地为广武侯陈景和夫人晴岚新建陵墓,让他夫妇二人死后也可陪伴帝后,被众臣视为皇帝给予功臣的最高礼遇。
陈景生前随他左右,死后想来也是不肯离去的。
他们此番前往通宁远,是接了永禄帝圣谕要把广武侯陈景夫妇的遗骸接入新京安葬的。迁坟这件事原本几年前便下旨要做,但当时赵樽有了迁都和修帝陵的打算,所以此事先行撂下了。
永禄五年正月,年味还未散去,赵樽派往通宁远的仪仗队便要出发了。
宝音想: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去得很快。
宝音异想天开的《宝音传》还没有动笔,东方青玄已经在南晏住了一月有余……
最后,东方青玄不得不叹,“这世上最让人烦恼的,便是作家……”
一夕一朝,如此过去。
东方青玄头痛,宝音却把一个又一个幼稚的问题抛过来,五花八门,刁钻古怪,问完一个,再来一个,今天问完了,明儿个想起,又继续问。有一些问题,反反复复,不厌其烦……
“……”
“那为什么不是金银财宝,而是宝音?”
“宝音便是宝音,便是福气。”
宝音向他解释完,又满是憧憬地笑:“我阿娘说,一个好的作家可招人稀罕呢……宝音长大了,要写出很多很多流传百世的名著……嗯,首先就要写一部《宝音传》。咦,对了,阿木古郎,你为什么要给我取名叫宝音?”
“作家?”这个新名词,东方青玄没听过。
“因为我长大了,要做一名作家。”
“嘻嘻”一笑,小丫头小手拖着腮。
宝音的嗓子拖得长长,软软的,像个娇气的姑娘在撒娇。东方青玄念及往事,低头,面色更为柔和轻暖,“宝音,你问这么清楚做甚?”
“……你快说话啊,阿木古郎。”
他剥夺了太多赵樽身为父亲的权力。但他,不后悔。不论宝音认不认他这个爹,在他的生命中,终是因了宝音的出现,有了那么两年短暂却又美好的人生,让他曾像一个父亲那般,过了两年多正常人的生活。
东方青玄揉着额头,突地一笑,自言自语道,“难怪你阿爹恨我……”
不是阿爹,也不是阿娘,而是“阿木古郎”。
至于,她第一次出声唤人……
不过,她爬的时间很长,开始走路,却走得很稳。
记忆里,那个稚嫩的,小小的孩儿,七个月长了第一颗乳牙,一岁零三个月才学会走路。在学会走路之前,她只会满地乱爬,流着口水,她爬的速度很快。他在东,她便爬到东,他在西,她便爬到西,他在书房做正事,她便“嗖嗖”从门口爬进来,像只小猫儿似的,抱着他的腿玩耍,一不小心睡过去……
东方青玄思绪微顿。
宝音,眼珠子骨碌碌转,“那宝音是何时学会走路的?何时开始长牙的?宝音第一次唤人,是先唤的阿娘,还是先唤的阿爹?”
“嗯?”他偏头,眸中又添柔软。
他在发怔,宝音软软的嗓音又响起。
“阿木古郎……”
出生没有父亲,也没有母亲,只能跟他这个阴阳怪气的人……也得不到丝毫的爱。
说到底,他确实欠了这孩子。
她原是无心一说,可这个事实却让东方青玄心头微怔,想起宝音那日指着他的鼻子说……你欠了我的,欠了我的……
宝音眼睫毛忽忽一眨,撇着嘴巴哼哼道:“好吧,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反正这个世上,除了你,也没有人知道宝音小时候长什么样子了。”
东方青玄轻笑,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宝音怎么长成大美人儿的?”
宝音咀嚼的嘴巴停住,像被噎了。
东方青玄挑高眉头,“很瘦,很小,很丑,像奄奄一息的小猫崽子……”
宝音已是迫切,“怎样?”
他强压笑意,做出一个严肃的叹息表情,轻抬衣袖,喝了一口茶,“你娘怀着你时,在魏国公府终日惶惶,不得见天光,情志不畅,偏又难产,九死一生才将她产下……故而,你出生时……”
这小丫头,自我称赞的本事不亚于她娘。
东方青玄眼皮微微一跳。
宝音恍悟般点点头,饶有兴趣地又问:“宝音出生时可漂亮么?是不是一出生就口含珠玉,面有霞光,令天地为之变色?”
东方青玄斜眸轻声回答:“菁华公主家的如花酒肆里……”
“阿木古郎?”宝音脆着嗓子在催促。
那一夜的如花酒肆,紧张寒冷的地窖,那一夜几十条无声无息消失的生命,那淌了一地的鲜血,那一座被火烧成焦黑废墟的延春宫,那个手起刀落被劈成了两半的小婴儿……倾刻间,似乎一个个都幻化成了狰狞的影子,钻入了他的脑海……
她带着笑,用了一个俏皮的“捡”字,一边问,一边懒懒地吃着零嘴,那稚气懵懂的小表情,成功地勾起了东方青玄的记忆——
“阿木古郎,你是在哪里把宝音捡回家的?”
每每在他闲下来的光阴里,宝音总会无聊的问起许多她小时候的事情,那一些她没有了清晰记忆,却曾经存在于她与东方青玄生命中的事情。
她似是,又似是没有
同时,他也在尽力把他不曾示人的“丑陋”一面展示在她的面前。
尽力扮演着一个父亲的角色。
他似乎很尽力……
他可以严肃刻板地与别国皇子交涉政务,也可以浅笑盈盈地周旋于京城名妓的香风锦帕里,面不改色。他可以妖娆懒散地就着烛火,也可以意态闲闲的躺在美人榻上博闻。他可以和颜悦色地劝她加衣多食,也可以声色俱厉的训示她刁蛮任性。而且……他从不示于人前的丑陋左手腕,可以肆无忌惮地暴露在她的面前,不管那伤口有多么狰狞,也不管她第一次安装假肢时吓得苍白的小脸……
却没有一种……是她记忆中的阿木古郎。
也从而,见识到了各种各样不同的他。
在这样的日子,宝音便有了近距离观察东方青玄的机会。
令所有人意外的是,哪怕极为重要的国之要事,东方青玄也丝毫都不避讳宝音的跟随。他谈事情,她就在旁边默默的倾听,偶尔朝他吐吐小舌头,以诏示自己的存在。
尽管他在大晏并没有什么实质的事情需要做,但这个时候的南晏新京,已是天底下最为富庶繁华的一座城市,四方来使,八方宾客,各种商贾,应接不暇。一次盛大的皇后生辰,吸引来的都是当今天下的王者,哪怕虚与委蛇,他每日也有无数的交际应酬。
东方青玄很忙。
他仅十一二岁的年纪,言谈间却睿智聪慧,他与兀良汗王寸步不离,不管兀良汗王在新京走亲还是访友,他都有跟在身边。不似下人,不似王子,却无人敢问他的身份。
一场小小的闹剧,就这样无声无息的结束在了永禄五年的腊月初八……那一天,家家户户都在吃腊八粥,但宝音公主大闹世安院的事儿,却没有任何人提起,只是有心人却发现,兀良汗王的身边多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少爷。
宝音耷拉下小脸:“……”
东方青玄又笑,“你阿娘可允了呢,从此我便是你义父了。”
宝音像见了鬼,脸色一变,偏头瞪他。
东方青玄笑笑,又揉她的头,“义父宠着女儿,应当的。”
“耶——”宝音兴奋地跳起来,“阿木古郎,你对宝音真好,真好啊,阿木古郎——”
审视他良久,见他温和的笑容不变,她才知道他不是开玩笑。
天上掉了馅饼,她不敢相信。
“阿木古郎……”
宝音瞪大了双眼。
东方青玄笑得更为柔和,立于风中,一身白袍扬起,像与漫天的飞雪融为了一体,“在我离开大晏之前,你都可以呆在这里,我会尽量抽空陪你。”
小丫头眸子一亮,脸上满是喜色。
这般一想,他释然浅笑,“小宝音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感谢你也是应当。”
之前那句话,他还以为只是小丫头随意瞎扯,没有想到,小丫头的眼睛这么精……不仅知道他喜欢她的阿娘,还知道,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吧?
东方青玄一怔,般。
宝音扁了扁嘴,拖着长长的袍子,围在他的身边绕来绕去,嘴上满是小得意:“大晏皇帝爱妻若命,也护妻若命……若非本公主突发疾病,你又怎能私下见到我阿娘?……更遑论与她私下叙旧了。”
“小丫头!别胡闹了,天冷,快回屋去。”
东方青玄嘴角微抽,不明所以的揉她脑袋。
大恩人宝音公主?
解,宝音笑眯眯地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积雪,走到他的身侧,将还不及他肩窝高的脑袋高高昂起,“阿木古郎,你准备怎么感谢你的大恩人宝音公主呢?”
东方青玄:“……”
宝音笑嘻嘻地偏头瞅他,“我是这么好打发的人么?”
东方青玄不答,却沉了脸色问:“这都多夜了,还不睡?”
“阿木古郎,叙完旧了么?”
小宝音占据了他的寝室,他只能去睡客房。可他刚刚走到客房的院子,便生病”的小丫头坐在那门口的台阶上,身上披着他的袍子,娇小的身子蜷缩一团,一副意兴阑珊的表情。
东方青玄笑叹一声,入了屋。
他静静的,并不多言,数年如一日,只是跟着他。
为他撑伞的人是如风。
马车消失在街角,他回过神时,发生眼眶已有湿意。但头顶上冷冽的风雪却没有了。
可除了那声“珍重”,其他的,已无必要。
他还有一肚子话,没有来得及说。
同处于一个城池,东方青玄想要见她不是没有机会。但他是兀良汗王,她是南晏皇后,即便见面,也是正式场合,很难像今夜这般单独相聚,围炉饮茶,说一些友人的寒暄之言。
东方青玄薄薄的唇片,在暗夜的风雪中显得有些苍白。嗫嚅一瞬,他也只是笑,“珍重!”
迟疑一瞬,她回头,轻轻一笑,“青玄,珍重。”
夏初七半躬的身子微怔。
在夏初七被金袖扶着上马车那一瞬,东方青玄突地上前一步,轻唤,“阿楚……”
宴宾阁是安置四方使节的地方,两个人心里虽然坦荡,但不得不顾及彼此的身份,隔了有七八步的距离,互相施礼,再无他言。
天空中飞雪片片,寒风更似无情。
东方青玄将她送至世安院门口。
约摸一盏茶的工夫,夏初七起身告辞。
夏初七低头喝茶,避开那灼热的眸光,笑着谢过,再抬头与他寒暄时,他的神色已恢复从容与淡然。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字里行间并无实质内容,却一不小心谈起一些过往的趣事,气氛倒也松快。
“天禄的女儿,自然也是我的女儿。”
说到“女儿”时,他的目光变深,初七,一双淡琥珀色的眸,像琉璃生光,剔透,晶莹,似蕴了无数情绪,却让人一丝一毫。
“娘娘言重了。”东方青玄身姿似有一点僵硬,但表情仍是不变,算是默许了她的话,微一思索,笑道:“小丫头的戏言而已,大人何苦当真?她要玩耍,便留下吧。数年不见,青玄也一直念着这个女儿。”
夏初七道:“她自小与大汗相识,又有哺育之情,这……久不见面,她想在此叨扰数日,还望大汗成全。”
东方青玄神态平静,“娘娘但讲无妨!”
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便是她自己,也很难接受这样的感情,何况东方青玄?她再次皱眉:“这孩子,给你造成了困扰……但女儿是娘的心头肉,当娘的人实不忍……大汗,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只一句,他就知道,她的女儿恐怕要吃苦了。
夏初七心里微凉。
“并无一语成谶。”东方青玄笑着接话,轻轻抬手,像是不经意地把几上的一碟糕点推到她面前,“小孩子的玩笑,娘娘不必在意。”
夏初七眉头一拧,摇了摇头叹道:“跟我就别咬文嚼字了,你又不是酸秀才。再说,我有什么可质问你的?我教女无方,让她这般不管不顾的跑到世家院来撒野,让你话……”顿一下,她又笑,“说到底,该道歉的人是我。当年那席话原本只是玩笑,却不想一语成谶……”
东方青玄朝她微微一笑,浅抿唇角的表情像是平静,又像在竭力隐忍某一种难以压抑的情绪,“要质问青玄的人是娘娘你,青玄已然抢了先机,准备好洗耳恭听了,娘娘为何又不肯明示?”
夏初七注视着他的眉目,“我能问什么?”
“我若不问,你是不是不准备开口了?”
却是东方青玄淡淡一笑,打破了寂静。
夏初七幽幽一叹,一时无言。
到底,流逝的只有时光,痕迹怎么也抹不去。
寂静的空间里,只有茶盖与茶盏轻轻碰撞的清脆声,怪异地响在空间,却又似敲在人的心里,把这经年的岁月蹉跎与无奈分隔,都悉数化在了那袅袅茶香间……
他噙笑喝茶,也是久久不语。
夏初七探究着他,没有说话。
严格来说,东方青玄成熟了,但不显老态,三十多岁的年纪,比之十七八岁的少年公子,更添儒雅尊贵,内敛深沉,自有俘获少女芳心的魅力。
东方青玄凝眸微拧的眉头,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唤如风入内,围炉煮茶,又亲自倒在白玉的盏里,递到她面前,那一根根白皙修长的指节,一如很多年前,那个年轻俊朗的少年公子,也如当年那一袭红袍加身的锦衣卫大都督,风华绝代……
“烦请大汗添一盏热茶吧,有点渴。”
宝音沉吟片刻,把医箱递给金袖,不请自坐。
“她没事了?”
东方青玄等在外面,,捂唇一笑。
她拎着医箱,带着金袖,施施然的脚步,不若进来时那般急切,脸色也恢复了淡然和洒脱,只是夜风下的发梢,轻轻荡起,似添了一抹愁绪。
半个时辰后,夏初七从那间屋子出来。
屋外的风雪,似乎更大了。
一阵冷风吹来,锦帐被吹得呼啦啦响。
“呵,阿娘莫要叹息……”宝音又趴在她腿上,脸颊磨蹭着她的腿,慢悠悠的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憧憬:“阿木古郎长得好好,宝音就会很开心呢。阿娘,你不觉得吗?”
“痴儿……”
夏初七一怔,抚着她的小脸,已是叹息。
人人都说不可,你又为何执着?
“阿娘……”宝音轻轻抬头,乌黑水灵的眸子一瞬不瞬盯住她,声音柔软清丽,像一只刚破壳的小黄鹂鸟儿,闪烁的光芒里,满是对这美好人间与感情的向往:“宝音只要这一个机会,只要这一段日子可以和阿木古郎在一起便可……这小小心愿,您也不肯成全?那么我问你,当年你与阿爹,人人都说不可,你又为何执着?”
“宝音,男女之事,不若你想……”
夏初七嘴唇一动,忍不住捏紧她的手臂。
宝音抿嘴一怔,从床榻下来,半跪于地,抱着她的双腿,把小脸搁在她的膝盖上,慢吞吞握紧她的手,轻笑,“阿娘,宝音知道您疼我……宝音知道您心里的担忧。宝音答应你……只要这一个机会,若阿木古郎在离开南晏之时,还未喜欢宝音,宝音便收回心思。”
“宝音……”夏初七子气的脸,眉头已拧成小山。
好一会,她才捂着胸口,加重了语气:“就像错失了什么,会终身遗憾。阿娘,给女儿一个机会,好不好……求你。”
屋中微风舔舐着油灯,锦帐在轻轻摆动。
似是不知怎样描述,她考虑了很久。
宝音语,润了润干涩的嘴巴,拧着小眉头想了许久才开口。而这,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不以玩闹的方式与她娘交流,“阿娘,宝音长大了,是非对错也有自己的衡量。兴许结果会证明……宝音是错的,但如果没有尝试过,就退缩了……没有尝试过,就放弃了……宝音就像……就像……”
但孩子的世界,大人也不得不尊重。
孩子的世界很美,大人进不得,劝不了。
夏初七,默然。
母女两个面面相觑许久,小丫头嘟着的嘴巴咬了咬,方才一本正经地点头,“阿娘,每个人都说宝音不应当,宝音自己也觉得不应当。但是阿娘,你有没有试过,心里有那么一个人,一开始只是想念,慢慢的,他就变成了执念。不论过去多少时间,不论经历多少事情,不论见过多少人,那个人的影子还在心头,不因岁月时间距离而改变。除了他,只有他。”
她心里喜欢,却没有马上回答。
在以往,不管大事小事,夏初七几乎从来没有对宝音用过商量的语气。这一瞬,宝音第一次感觉到了来自阿娘的尊重……她的阿娘,把她当成大人来。
宝音小性儿犟,夏初七性子也犟。
夏初七欣慰一笑,掌心放在女儿的头上,轻轻抚顺着她凌乱的头发,声音如同和风细雨,“宝音,阿娘如果非要把你带回宫去,你是不是会怨恨我?”
从小娇宠,她或许任性,但本质善良。
宝音其实是一个听话的孩子。
“阿娘……你怎么了?”
音,她脸上的情绪,明灭变幻,却是一种宝音从未见过的严肃。那眼眸里,还带着一种淡淡的担忧,音愣住,嘴里咬着的梨子也拿开了。
一瞬后,她落座床边。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十一二岁就喜欢男子也是天经地义的时代,宝音的小心思中,更不可能有后世小姑娘的负罪感……
十一二岁的小姑娘,正是叛逆的年龄。这个年龄的女孩子,家长越是打压,她便越是逆反,若再使用“暴力”,只怕会适时其反。
她也是从少女时代过来的。
可今天她没有动,而是认真地打量着她十一岁的女儿(上个章节,因作者脑抽,宝音年龄有误。永禄五年腊月,宝音实岁十一,虚岁已十二),久久没有出声。
换了往日,夏初七此,必定捞起一根鸡毛掸子就朝小丫头的屁股揍过去。
前面语气沉重,后面那一声“娘”便是撒娇了。
宝音撒着娇,眼风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娘的脸色,又乖乖做个鬼脸,笑道:“想必阿娘最是清楚,心病还需要心药医的道理……宝音这病,沉疴久矣,非阿木古郎不可治……阿娘……”
夏初七:“……”
宝音“哎哟”一声,摸摸头,又摸摸脸,再摸摸肚子,到处揉了一遍,终于虚弱地把手心放在胸口上,极为无辜地沮丧着脸,可怜巴巴道:“阿娘,此乃心病——”
夏初七也严肃脸,“哪里病了?”
宝音严肃的苦着小脸,“是啊,病了。”
夏初七抱着双臂,立在原地,不动,“听说你病了。”
宝音笑嘻嘻眨眼,“阿娘,您来了。”
摇曳的火光中,只剩下她母女二人。
宫人们都懂事,喏喏出去了。
夏初七拧着眉放下医箱,朝金袖使了个眼神。
这个世上让皇后娘娘亲自出宫医治的人,大概也就只有这么一个活祖宗了。夏初七到世安院的时候,好家伙,小丫头斜歪歪趴在东方青玄的锦床上,高翘着双脚,嘴里咬着一个莱阳进贡的梨子,手上翻阅着一本市井小说,正津有味,那里像生病的样子?
次日夜间,夏初七便拎着医药箱过来了。
东方青玄要为她找太医,她不愿。
东方青玄要送她回去,她不愿。
不是东方青玄愿意的,更不是阿木尔情愿结果,但小宝音以公主之尊,行死皮赖脸之事,似是习以为常,不管东方青玄与阿木尔脸色如何,当夜穿着薄衫吹了冷风,入得世安院就病倒了。
宝音在世安院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