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特诺位居勃兰登堡州,是哈维尔兰县的首府,距离柏林才几十公里,开过去也就是半个小时的事。原本就是冬天,花草枯萎树木凋零,再加上这里是东德,就像colditz一样。一栋栋被废弃的破旧小洋房,孤零零地杵在路边,彰显萧瑟。
滕洲的工厂,叫welz,原本是德国人的,因为经营不当亏损了。他花了五百万欧元盘下来的时候,还欠着一屁股的烂账,从半死不活到今天的起死回生,着实是个奇迹。滕洲有能力独当一面是个原因,更重要的是,他父亲在国内魔都本就有个大集团,走的也是重工业的路线。无可厚非,有人撑腰,总比白手起家的人要少走很多弯路。
welz专门生产气缸、钢瓶、消防器材,历时五年,现在业务已经基本稳定下来。当然,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有闲钱去法兰克福投资大学。
在西德,像welz这样的中小型企业多如牛毛,或许没什么可稀奇的。可是,这里是经济大萧条的东德,拉特诺一不在工业区里,二不靠海港,不过是一个默默无名的内陆小城镇而已。滕洲一口气给他们解决了五十个工作岗位,和国内相比不算什么,但这里是德国。人工贵,工厂基本全自动化,一般规模的流水线也就几个人而已,而他们有五十个人!除此之外,他还同时跃身为本县的纳税大户,可以说是为经济局和财政局解决了一个长期困扰他们的大难题。
对这些局长来说,滕洲无疑就是一把能带动齿轮运转的钥匙,而他的每个决定都可能和城市的未来建设息息相关。推进中德友谊什么的都是幌子,事实上,说简单点,就是一个为赚钱,一个为征税。两边各取所好,所以,一拍即合。
商场上的东西,尔虞我诈,太复杂太精深,即便滕洲解释了,顾娅还是懵懵懂懂。不过,长话短说,一个能让哈维尔兰州一、二、三把手出动的人,自身也必定是个牛逼哄哄的大佬。
车轮子一滚,两人就从柏林到了拉特诺。停车场上已经停满了车,滕洲财大气粗,大手笔的将整个疗养院都给承包了下来,今天所有的工作人员只为他们服务,和他们一起庆祝中国的新年。想想还真有点小激动呢。
大堂里汇聚了不少人,都是德国人,男的西装笔挺,女的小礼服,顾娅见了,不由低低地叫了起来,“大家都穿的这么隆重呀。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滕洲咧嘴笑笑,“无所谓的。”
你无所谓,我有所谓啊!这么正式的场合,就她一个便装出席,多不接地气。
觉得自己和这里格格不入,她不由打起退堂鼓,道,“我还是去外面等郭曼他们。”
经济学院的学生总不会这么正式出席了吧。
滕洲一把将她拉回来,皱眉道,“外面这么冷,你发什么神经。给我乖乖在这呆着,没人会注意你的。”
顾娅浑身不自在,可被他拉着又跑不了,目光一转,只好退而求其次,道,“那我去那边吃点东西。”
他点头,“这个可以。食物是我特地从柏林中餐馆定的,柏林电影节的时候,成龙经常惠顾那家,味道还不错,你去尝尝看。”
有了总裁批准,顾娅赶紧脚底抹油。
外国人喜欢自助餐,食物区里所有的前餐正餐甜点都是免费拿的,早知道这里有的吃,刚才就不在希尔顿里硬塞猪排了。弄的现在眼饿肚饱,只能吃一些小点心解馋。
中国人一般没有相互介绍的习惯,所以这里除了滕洲,她哪个也不认识。而滕洲贵人事多,根本顾及不到她,这时,门外不知又有何方神圣驾到,他被一群牛鼻子老外簇拥着,去忙他的事了。
滕洲不在身边更好,少个阿爸监督她,乐得清闲自在。找个角落坐下,细细品尝甜点,顺便打量四周。
大堂被精心布置过,屋檐下挂着一排红灯笼不说,玻璃窗上还贴上了大红色的剪纸,就连桌布都是红的,上头勾勒出龙凤呈祥的图案,坠着流苏。虽说不能和国内比,但看上去还蛮喜庆的,隐隐约约也有了点过大年的气氛。
入口处搭建起了一个大舞台,拉着帷幕,一会儿这里有表演,也不知道请来的是国内哪个歌星,顾娅突然有些期待起来。
正坐着吃东西,这时,身边有人走了过来,是几个中年德国人。见她抬头,便礼貌地问,“这里有人吗?”
她忙摇头,道,“没人,请便。”
表示感谢后,他们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一边吃一边聊。交谈的内容既不摄政,也不和商场有关,只是普通的聊天,所以顾娅也吃不准他们是何来头。
大家同坐一张桌子,离得近,即便他们说话很小声,有些词语还是钻入了她的耳中。听到他们提到秋田,顾娅一下就来精神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商政机密,就在一边旁听了几句。
这些人家里都养狗,不过只有一个,对秋田这个品种感兴趣。只可惜这个犬种在德国还没有发扬光大,所以,大多数的人都不了解。
七嘴八舌地说了几句后,他们就把话题岔开了,不过也都是无伤大雅的玩笑话。又过了一会儿,人们都走光了,只剩下顾娅和那个对秋田感兴趣的人还在。
将盘子里的南瓜饼吞下去,她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口腔里的甜味真是回味无穷啊。不经意地抬起头,正好瞧见那人的视线,见自己被关注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好吃吗?”
“好吃。”
那人笑着起身,“那我也去拿点试试看。”
过了一会儿,他端着盘子又走回来,盘子里空荡荡的就两块南瓜饼。
切了一块,他尝了口,对顾娅道,“确实不错。”
既然对方先搭讪了,顾娅便也不再装什么矜持,问,“不好意思,刚才我听到你们的对话,听你说起秋田,你也看过忠犬八公这部电影?”
“是的。令人感触很深的一部片子,不是?”
顾娅点头,“确实挺感动,当时看的时候,我还掉眼泪了。”
那人笑道,“我的妻子也是。所以,她坚持想养只秋田犬。”
顾娅忍不住吐槽,“在德国买一只品种狗真心不容易,要先和狗场预约、排队,好不容易轮到你了,还得去面试,看看你家境和生活环境,简直比在中国领养一个孩子还困难。”
听她说得头头是道的,那人好奇地问,“你似乎在德国买过狗?”
“买倒是没买过,就是有个朋友是开狗场的。”
“哦?是什么狗?”
“正好是秋田。”说来也是巧。
那人立即感兴趣了,追问,“狗场在什么地方?”
“在colditz,莱比锡附近,离这里应该不远。”
“确实不远。”那人也是个行动派,听她说起,立即就拿出手机开始谷歌。一分钟后,他将搜索到的内容给她看,“是不是这家?”
网站上是她熟悉的尼尔斯父母的家,还有ayumi、osaka等狗狗的照片,她立马点头。
那人翻了翻网站,道,“他们的狗获得今年的欧洲冠军?是真的吗?”
顾娅还没来得及点头,他又道,“这个人是你吗?”
她瞥去一眼,照片上正是她和ayumi夺冠时的合影,于是点了点头,道,“对,那天我去参加展会,是我带狗走的秀。”
那人追问,“他们什么时候有繁殖计划?能大概告诉我一下吗?”
顾娅摇头,“这个我不确定。不过,你要是真的有兴趣,我倒是可以把他们的电话号码给你,你自己去问比较清楚。”
“好主意。”
两人都是爱狗之人,而且,托尼尔斯的福,顾娅对秋田狗又比较了解,自然有共同话题。
滕洲过来的时候,他们正聊得热火朝天。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料到,顾娅和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也能聊得开。
他干咳一声,插入两人的对话,对那人道,“晚会马上就开始了,你是否还要准备下发言稿?”
听滕洲这么说,那人立即站了起来,道,“好的,我这就去。”
等他走了后,滕洲才将目光转回顾娅身上,“你本事倒蛮大。”
顾娅莫名其妙,“怎么了?”
“你知道他是谁?”
“不认识。”她摇头,又没人和她介绍过。
滕洲道,“他是哈维尔兰县经济局的局长。”
啊?顾娅立马被大大地震撼了一把,让她惊讶的倒不是他是局长,而是一个局长竟然可以如此的低调和平易近人!在国内,这基本是不太可能的事。但凡局长、部长,哪怕只是个区长,也都是前簇后拥,跟太上皇似的,那万丈光芒刺眼的,让方圆五里之内比他等级低的生物都得低头。
“你们聊了些什么?”
“没什么,就聊了狗。”
“狗?”他挑了挑眉头,表示不信任。
是真的!她耸肩,他不信也没办法。
两人刚说了没几句,这时,门外传来了动静,一大波人流蜂拥而到。眨眼之际,郭曼带着他的‘中德旅行团’,推门进来了。
走进大堂,郭曼目光四处一逛,顿时就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滕洲和顾娅。他脚步一转,向两人走来,而身后还跟着邢宇一行人。
郭曼是属于大大咧咧的那种人,心眼不多,而且跟着滕洲时间长了,两人关系比较铁,所以看到他也没什么顾忌,张口就道,“我们这人品也真够差劲的,路上遇车祸,到了青年旅社又不给我们入住,一直折腾到现在才算完事。”
闻言,滕洲微微一皱眉头问,“怎么回事?”
“傻逼德国人呗。下订单的时候是用你的名字,现在我去办理的入住,他们就傻了,说什么我的签名不具有法律效益,死活要你亲自去签。”
“那你怎么解决?”
“解决个p。”他话锋一转,“待会晚会结束了,还得劳烦你跟我去一趟,不然我们这行人全都得睡大马路。”
滕洲虽然霸道,但也不是不讲理。德国人这一根筋的尿性,他不是没领教过,所以也没多说,只是略微地点了下头,表示已经会意。
“德国客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你去安排一下座位。”见他要走,滕洲又吩咐一句,“对了,我身边要空一个位置出来。”
郭曼赶紧领命。
正想去办事,一回头,正好看见站在背后的邢宇,正满怀期待地在瞧自己。他顿时想起来还有这茬,忙又转了回来,意简言赅地替他们做了个介绍,“这位是我们学院的创建人,滕洲滕先生。这几位是我们学院夏季学期招进来的中国学生,邢宇、邢卉、刘澄、王哲。”
见状,邢宇机灵地上前一步,伸出手,道,“久闻大名,幸会幸会。”
谁知,滕洲非常不给面子,手插在裤袋里,连动都没动一下。目光冷冰冰地扫过几人,淡淡地点了下头,这就算是打招呼了。
气氛一下子冷场,邢宇伸出来的手,缩也不是,伸着也不是,尴尬到不行。
大概是觉得和这群学生没什么共同语言,所以滕洲说了句抱歉,转身就走了。
虽说事不关己,但顾娅在一边看见,还是被膈应了下,忍不住在心里腹诽。瞧,这就是中德文化差异。你看人家德国人,再德高望重,也不把自己太当回事。而我们中国人呢,刚有了点小成就,就太不把别人当回事了。
幸好,郭曼还没走,于是赶紧出来打了个圆场,“今天来到客人比较多,可能没法顾及到你们,怠慢的地方请你们见谅。肚子饿了的话,这里有自助餐,想吃什么自己拿,这个饭店很不错的,你们别拘束,想吃什么尽管拿。我一会儿忙完了,会过来找你们。”
他这么说,邢宇他们还能说什么?只能附和着和他客套了几句。
直到郭曼走了,几人才敢将牢骚发泄出来。
邢卉问,“这人就是滕洲?”
邢宇道,“我也是刚知道,之前打过照面,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管事。”
“真臭屁啊。”
王哲耸肩,“没办法,有钱人都这样,和国内当官的比比,他已经算好的了,至少还点个头。”
邢卉不以为然地切了一声,目光一转,瞧见了顾娅,便和她打了声招呼,“嗨,美女。”
出于礼貌,她也说了声嗨。
邢卉出于好奇,问,“你是怎么来的?不见你上车啊。”
听她这么说,几个人的目光立即就移到了顾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