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特和猛七离开航空站，和秦宁一道前往南城区。

比起其他几个城区，住在该区的羽族脾气相对温和。例如灰嘴潜鸭、鹊雁和秋沙鸭等，多数以水生鱼虾贝类以及海草为食，对兽类不感兴趣。

独角兽和猛犸体型太大，肉质不符合需求。即便在蛮荒时期，也从未列入鸭科族群的食谱。

“这里就是南城。”

信天翁不肯让潘特和猛七靠近，后者对原始羽族同样发憷。秦宁无法，只得请栗颜调出飞行梭，亲自带潘特一行前往南城区。

一路之上，经过各种华丽的悬浮建筑，鲜艳的色彩引来阵阵惊叹。

潘特和猛七尚好，多数船员几乎贴到透明的甲板上，瞪圆了双眼。

不是众人少见多怪，没见过世面。

事实上，作为宇宙商人，见过的星域建筑，体验过的异域风-情，绝不在少数。但由于族群限制，能进入蓝域星城，靠近观赏羽族建筑的机会，实在是少之又少。

船员们征得同意，纷纷取出记录仪，拍下沿途所见。

回到青域和灰域之后，这些都是谈资，足够在亲族面前扬起下巴，得意相当长的时间。

“快看！”

从航空站前往南城区，势必要经过中央城区。

掠过被密林包围的校园，飞过高耸入云的金色建筑，见识到反射彩光的保护罩，船员们又是一阵惊奇。

突然，保护罩内发出数道强光，紧接着，百余只小凤凰振翅飞起，直冲向校门。

红隼和游隼讲师追在身后，似乎在大声喊着什么。

小凤凰们压根不听，飞行速度更快。冲到校门前，抡起狼牙棒直接开砸。

轰鸣声震耳欲聋，身在飞行梭内都会受到影响。

潘特晃晃脑袋，转头看向秦宁，很想问一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方是学校。”

秦宁揉着额心，突然想起，白珝答应小凤凰参加仪式，离校日期定在三天后。看下边的情形，估计小家伙们等不及，打算硬闯。

防护罩的威力，他亲身体验过。小凤凰们再强悍，也无法轻易打破。

不过，以娴熟的动作推断，类似的事绝不是首次发生。

为免造成更大的破坏，也为避免小凤凰伤到自己，秦宁决定，回去后和白珝商量，提前让他们离校。

三天而已，应该不是什大问题。

强光不停绽放，轰鸣声接连不断。

保护罩流动耀眼光圈，校门始终紧闭。

独角兽和猛犸啧啧称奇。同时在想，雏鸟都这般强悍，难怪羽族称霸七域，宇宙横行，虫族见了必定掉腿。

离开中央城区，飞行梭提高航速，很快抵达南城。

生活在这里的羽族多数喜水。

青石铺设的道路间，自然溪流和人工河道纵横交错。

圆形和椭圆形的建筑悬浮半空，色彩极其艳丽。

飞行梭开始下落。

灰嘴潜鸭提前获知消息，和树鸭一同迎上前，欢迎外星域来客。

“劳烦了。”

秦宁向两族族长颔首，后者笑着摆手，直言能接待鸑鷟的客人，是全族的荣幸。

“鹊雁和麻鸭的房屋多在地面，我族和树鸭喜欢住在高处。”灰嘴潜鸭族长道，“诸位喜欢住在哪里，马上就可以安排。”

独角兽和猛犸仍有些紧张。

明知道眼前是鸭族，对自己没什么兴趣，到底不敢真正放松。

潘特同猛七商量，又询问船员的意见，最终选择了鹊燕的住处。

比起杂食的族群，鹊燕基本食素，感觉更加安全。

安顿好一行人，秦宁没有多留，重新登上飞行梭，动身返回火山口。

途径三只凤鸟打架的区域，特地绕了两圈。

发现赤昀和金雲又打了起来，中间没有白珝。某只鸑鷟思考两秒，很不负责的掉头就走。

既然白珝没卷进去，不管方为上策。

当夜，白珝回到火山口，秦宁正翻阅文献资料，眉间皱得能夹死苍蝇。

古老的仪式相当繁复，想在过程中不出错，除了死记硬背，牢牢印在脑海里，没有其他办法。

正头疼时，听到房门滑开的声音。

抬起头，见白珝走进来，秦宁不由亮起一抹笑容。

“快帮忙！”

哪怕掌握五族语言，部分词句仍晦涩难懂。

秦宁只能求助。

鸿鹄走到床边，立刻被拽住手腕。

“这几句话我一直读不懂。”

秦宁举起记录仪，指着屏幕中一行古老的文字，说道：“词汇拆开，我每个能明白。但组合到一起，无论如何都不通顺。”

“我看看。”

坐到床边，白珝接过记录仪，顺势将秦宁搂到怀中。任由后者趴在腿上，手指埋入乌黑的发间，指尖揉着耳后一小片肌肤。

不期然，引来一声惊笑。

移开目光，白珝诧异挑眉。似乎想到什么，指尖二度滑过。

秦宁来不及捂嘴，笑得更加厉害。他从没发现，这里是自己的敏-感-区。

难不成，这也是羽族的习性。

实在扛不住，只能握住白珝的手腕，试着告饶。结果非但不奏效，反而被托起后脑，陷入一场热吻。

气息交融间，理智迅速飞远。

秦宁伸出手臂，环住白珝的肩颈，被白金色的双翼包拢，压根生不出半点力气。

至于困扰他的文献资料，早被丢到床下，滚到墙角。提前放小凤凰们离校的事，也得等明天再说。

翌日，秦宁睡到日上三竿。

醒来时，白珝已经不在身边。

圆筒机器人高举托盘，食物的香气飘入鼻端，引得肚子咕噜作响。某只鸑鷟抓抓头，扫一眼墙边的记录仪，其他不论，先填饱肚子要紧。

其后两天，各城主星舰陆续抵达。

两艘红域星舰，一艘紫色星舰夹在期间，舰体上的图腾格外醒目。

待星舰驶入航空港，远道而来的红域豹族被请至中央城区，他们是鸿鹄的客人。

豹族身材和羽族相似，皮肤颜色更深，轮廓深刻，双眼多是金棕色。嘴唇略薄，说话和大笑时，会露出尖锐的虎牙。

羽族不觉如何，换成其他种族，多会先打几个寒颤。

蝮青刻意落后一步，待豹族离开航空站，才缓慢进入船坞。

舱门打开，见到运下的虫族大公，饶是鵟雕也吃惊不小。

秦宁打开通讯器，赤昀和金雲获悉此事，都是格外高兴。见到走出升降梯的蝮青，笑容很是灿烂。

想起两人的身份，蛇族石化当场。即便有秦宁在旁，照样僵成一条蛇-棍。

荒古时期的凤凰，食谱格外丰富。虫族之外，最“喜欢”爬行族群。

赤昀和金雲没有停留太久，但蝮青未必轻松。

小凤凰们已经离校，知道蛇族运来虫族大公，呼啦啦涌向航空站，都想一睹为快。

“又不是没吃过，需要这么急吗？”

“需要！”青夕瞥一眼青硿，见他懒散的样子就生气，“那可是完整的一只！”

本质上来说，他们的基因更接近荒古族群。天性使然，比起异兽和凶兽，明显更喜欢虫族。

尤其是鹓鶵。

看过虫族大公，满足好奇心，当即团团围在行军蚁旁，双眼发亮。

想起鹓鶵的食谱，秦宁默默望天，对虫族生出莫名的同情。

事情的发展没有超出预料。

随着小凤凰成年，黑域的日子愈发不好过。困扰许多星域的虫潮，逐渐沦为羽族的一场盛宴。

不甘坐以待毙，几任虫皇奋勇反抗。反抗无果，干脆一边打一边抗-议。

猎物向猎手抗-议，自然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推及虫族自身，对其他星域的侵-袭-劫-掠，自黑域建立就未曾停止。

于是乎，在相当长的时期内，虫族王位的更迭异常频繁，直至大部分虫族接受现实，不再怀抱妄想为止。

青域、灰域和橙域的族群十分感激。经过潘特等人之口，羽族的形象变得大为不同。

“维护宇宙和平”六个大字，大戳一样盖上蓝域。

对此，羽族先是不解，随后变得无语。

荒古时代至今，同样是更改食谱，怎么差别就这么大呢？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目前，小凤凰尚未成年，虫族持续内战，几座星域仍被拦截商船，各种劫-掠。

羽城乃至蓝域的头等大事，是鸿鹄和鸑鷟的婚礼。连羽皇即将退位，由朱雀继任的消息，都不能与之相比。

婚礼前一日，秦宁以为会紧张，彻夜睡不好。

万万没想到，沾枕即眠，无梦到天亮。

晨光洒入室内，圆筒机器人马上进入工作状态。

礼服已经准备好，秦宁要的做就是一件件穿上，按照传统礼仪佩戴饰品。一切准备妥当，直接从窗口飞出，绕火山口一周，以最快的速度飞向中央城区。

白珝会晚一步出发，在半空追赶秦宁。

抵达目的地，两人不会下落，而是盘旋半空，开始为期一天一夜的舞蹈。

对，没有错，一天一夜！

初看此项，秦宁以为自己理解错误。

经过白珝讲解，确定一切属实，当场张口结舌。

在全城人面前跳上一天一夜？

当真是艰巨的考验。

“事实上，不是全城人。”白珝歪了下头，笑道，“还包括多位城主，以及各族长老。”

秦宁：“……”

他是脑袋出了问题，竟看上这样一只黑肚子鸟！

果然美色误人！

回忆多日前的对话，秦宁顿觉郁闷。

郁闷到极致，全部化为动力，速度立时加快一倍。

光翼舒展，乌黑的发仿似流瀑。点缀在发间的宝石熠熠生辉，似坠落的星光。

秦宁速度加快，白珝随之振动双翼。

天空中，一黑一白两只凤鸟，速度快成光影。飞抵中央城区，引来阵阵欢呼。

两人在云层间盘旋，悠长的钟声随之响起。

玄色的鸑鷟最先升高，白金色的鸿鹄紧随其后。

一场古老的舞蹈，在城区上空展开。

日正高悬，阳光洒落。

两只凤鸟翱翔飞舞，周身笼罩彩色光晕。

鸿鹄、朱雀、鹓鶵齐声高鸣，先后变成原始形态，飞上天空，加入这场舞蹈。

小凤凰们鼓起双颊，不甘示弱，纷纷展开光翼，追随在长辈身后。

五色凤凰翱翔长空，恍如晴空升起的彩虹。

这种古老的仪式，早成历史中的记忆。五族齐聚的舞蹈，亦有百万年未曾出现。

被美景吸引，观礼的众人仰望天空，几乎屏住呼吸。

“凤凰是受到神明眷顾的种族。”

一名隼族长老喃喃念着，单手覆上右肩，深深弯腰。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

蓝域的王者，古老的族群，遭受磨难而浴火重生。

云层间，秦宁看向白珝，眼前掠过记忆中的场景。

那时，他刚从懵懂中苏醒。

那时，他尚不知对方是敌是友。

那时，他驾驶青域运输船，一路撞出地底。

那时，这只鸿鹄从身后抱住他，悦耳的嗓音，宣告他今生的命运。

“抓到你了。”

白金色的鸿鹄飞过，双翼抚过鸑鷟背脊。尾羽盘绕，烟色双眸溢满温柔笑意。

秦宁侧了下头，忽然变成进化形态，飞上前，环抱住鸿鹄的颈项，低语声流入风中。

“我愿意被你抓住。”

金光大炽，白金色的羽毛变成凉滑的丝绸。

鸑鷟腰间箍上一条手臂，后脑被托起。

秦宁仰起头，弯起嘴角，主动印上白珝的唇。

轻风吹过，金光洒落，凤鸣声远。

两只凤鸟交颈，交换最古老的誓言。

千年、万年、十万年，直至时光尽头，永不会改变。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