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尚邶夫妇二人在前几天已安然抵达王城,带着孩子先回了永安巷,写信回浮寻山报平安,今日北锡瞿跟楚俏大婚,两人也是带厚礼携手而至。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

……

广英侪气不过,自己带着一些部下在东国累死累活的帮忙谋划,以为殿下是想先从东国恢复势力,没找到殿下居然转眼就娶了仇敌的女儿,那他们这些人要怎么办?

一直忍到他们拜完堂,想上前说话都没有空隙,殿下一直被人拉着灌酒。

听说他们还要回浮寻山再办一场喜事,广英侪想等,但是一颗心犹如被放在油锅中炸滚一样,煎熬的很。

顾尚邶自然是替北锡瞿管着这些北国旧部的,这毕竟是楚俏他们的大婚之日,可不能让这些旧部给搅黄了。

凑近宁溪晨,低声耳语几句,顾尚邶就朝广英侪走来。

“老广!蹲着干嘛?殿下成亲,不多喝几杯?”

广英侪将顾尚邶放到自己面前的酒杯给推开,面上有化不开的愁绪,“你倒是到哪哪玩的开,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殿下的意思的?还合着殿下一起哄骗我们出力!”

“诶!这人多,你想让人听见,你就搁着说!”顾尚邶自然的将人往人少的地方带。

“还有什么说不得的?殿下什么都不跟我们说,自己做了决定,还娶了明昭公主!这把先王放在哪里?把我们这些部下,又置于何地?”

明显是气极了,一向老实的人,脸都急红了。

顾尚邶叹了一声,“先王的遗愿是什么?不就是想重振北国朝堂吗?而且你我都知道,这南北两个之间的战争,是先王自己主动挑起的,战场上刀剑无眼,你死我活,先王不敌,驾崩于阵前。殿下现如今娶了明昭公主,第一,免了生灵涂炭;第二,日后他们诞下一儿半女的,这天下,还是算来也还是殿下的!又哪里违背了先王的遗愿了?”

“你,你!巧言令色,我说不过你,这哪里又能一样?殿下成了驸马爷,算是入赘官家,权利也不握在手里,还不是任人摆布?”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明昭公主对咱们殿下上心的很,而且极其护短,放眼整个南北国,除了靖观帝,谁敢说咱们殿下半句坏话?”

广英侪思想完全被带跑了,原本满腔的怒意,就这么消了一半。“强词夺理!懒得跟你说!”

顾尚邶轻笑,也不追上去继续劝说,反正现在他怒火已经消了一半,起码不会一时冲动毁了这场喜宴,至于其他的,就等北锡瞿自己去解决吧,只能帮到这里了。

……

芙蓉暖帐,红烛摇曳。

北锡瞿在楚俏耳边轻声说着什么,原本还在神游的楚俏立马回过神来,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看他,“路途遥远,你放心吗?”

佳人乌发披散,两腮桃红,多情的桃花眼里水波流转,媚眼如丝。

北锡瞿见此美景,感觉喉咙有些发干,忍了忍,只亲了亲她的眉眼,道:“她是我母亲,今日拜堂她赶不过来,已经觉得愧疚不已了,你贵为南北国公主,更是下一任储君,离开王城才不安全呢,我找人一路上护着母亲,等我们回浮寻山再办一场,她就能来了。”

“我只是怕母亲路上吃苦。”楚俏往北锡瞿怀里钻了钻,重新闭上了眼。

她没看到北锡瞿现在的神色,眼底深处藏着汹涌的爱意,炙热的目光将怀里的人扫了个遍。瞳色越来越深,越来越暗,下一秒,将人托高,细细品尝,慢慢体会,一步一步卷入腹中。

可怜的楚俏新婚第一天就被黑心的小郎君百般折磨,千般缠绵,万般疼爱。直到天快亮了,小郎君才肯罢手,放人去休息。

刚尝到甜头的北锡瞿依旧无法入睡,抱着沉沉睡去的楚俏亲了又亲,涌出心头的爱意肆意流淌,久久不能停息。

这都快到午时了,才见两人过来。

得亏的小桃过来通报了一声,南明义才不至于一直在这干等下去。

见两位新人春风满面,就知道昨晚过的一定非常好,南明义半喜半忧。不过未来日子长着呢,路是她自己选的,自己也不可能事事都帮她完成,后果如何,总要让她自己去承担。

“孤没有什么话要说,只有一点,你若是胆敢有一丝异心,别说孤了,就连西王也不会饶过你。”

说起这事,就不得不说比赛定胜负的那天了,西琉逸进宫跟南明义聊了半天,最后当着北锡瞿的面,跟楚俏成义兄妹了。

“小婿谨记在心,若有半分异心,不用西王动手,自当自行了断干净。”

喝了口茶,南明义余光瞧着两人,那股子甜意都在空气中蔓延开了。

“行了,瞧你们眼下的乌青,回去补觉去吧,你小子给孤节制一点!”最后一句话南明义几乎是低吼出来的,北锡瞿面色一凝,不敢反驳,连连点头,一脸忠诚。

南明义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让他们回去了,就北锡瞿刚刚满口答应的表情,同样为男子,南明义有什么不知道的?不过是应付之言,当不得真。

远在西国的西琉逸自是收到了南北国远寄而来的喜糖,拿到落月轩,跟母妃一起慢慢吃完了所有喜糖。

“这瞧着两个孩子都成亲了,王上呢?送去的闺秀画像里,有没有中意的?”

“母妃,孤好不容易抽出空过来一趟,您非得说这话,逼着孤离开吗?”

“你这孩子!”温灵责备的瞪他一眼,终是舍不得说他半分重话。

“眼下正跟东国周旋,湘姨一时半会儿怕是回不去南北国,等战事稍歇,孤就派人将她护送过去。”

温灵欲言又止,但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只得作罢,“那就选几个贴心的人随行跟着,一路上也好照顾到。”

“母妃刚刚,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犹豫半晌,道:“本宫想跟妍妍一起去浮寻山,吃俏儿他们的喜酒,但是本宫身为宫妃,是不宜出宫的。”

“这有何难?只要母妃愿意的,孤都会尽量做到,到时候孤再多派些人跟着就好了,母妃放心的去,权当是散散心了,整天闷在宫里,也不好,不如去沾沾喜气,遇到好的姑娘,就顺便给孤相看相看。”西琉逸笑着将最后一颗蜜糖递到温灵嘴边。

“你现在还会使唤起母妃了?”

“不敢不敢。”

……

西琉逸回到宝华殿,将手上剩余的事情处理完。

浮烨将手中最新的边关战事情报送交到西琉逸手中,“东王已经连续夺回几座城池了,这势头开始发猛了,王上,是不是考虑开始计划了?”

“看来这里面,是有人故意放水了。”西琉逸垂眸,神色飘忽的落在情报上。

西军跟南北军联手,本应该是更加占了上风的,就算南可硕御驾亲征也不会讨到什么便宜,更别说让他连续夺回几座城池了。

苏汀念着情谊,没有下死手,几次交手都略微放了水。他知道,即使只有一点缝隙,南可硕也都会将主力往缝隙攻击,让缝隙越变越大,最后决堤。

可是苏汀不知道,从他决定放水开始,战争只会变得更加残酷,百姓过的也会更加艰苦。

已经夺下的城池,西军跟南北军原本在安抚刚刚平息战争的城中百姓,可是又再次被东军所夺,城中免不了又是一场生灵涂炭。

北锡瞿收到西琉逸派人送过来的信,粗略的扫视一眼,就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了。

现在边关里能对南可硕放水的,也只有苏汀了吧,他们两人一同长大,情谊非常,有这一出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今日我去早朝,皆是因为东军崛起,正担心着呢,这西王的消息一到,就能猜到个大概。”

楚俏接过信,看了看,道:“苏汀?难怪他向父王提议去镇守边关,原来还存了这样的心思,不过,他怎么敢拿定国侯府百年的荣誉去做这事?”

“自然是不敢的,他跟东王自小一起长大,现在两人立场不同,他也不会拿定国侯府百年基业去冒这个险。”话头一顿,北锡瞿直面着楚俏,笑容有些讨好,“师姐,我那些个部下现在心里还有些不平衡呢,我现在得好好去规劝规劝,别让他们心生怨愤,到时候反水就不好了。”

“我看他们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你好好跟他们说就是,别因为他们说我几句不好就生气了。”

“好。”

自从两人大婚之后,就一直住在公主府里,倒也自在,趁着北锡瞿去找广英侪说话,楚俏去了永安巷。

勉哥儿是个好动的,刚出生的那段日子就闹个不停,让两位初为人父,为人母的操心不少,现在稍微大了一点,虽然不会说话,但是会爬,也闹腾的厉害。

“我虽然记忆没有恢复,但是你们也不用跟我这么见外吧?那时候有人袭击顾府,怎的都不说声?”

“瞿儿早就已经叫了人过来帮忙的,那时候南明廷还没伏法,贸然将这事夸大,岂不又会让你陷入危险?”宁溪晨浑不在意这些,微弯的眉眼里尽是温柔。

楚俏小心的接过孩子,动也不敢动一下,低着头,跟勉哥儿大眼瞪小眼的。半晌才轻声道:“勉哥儿好轻啊,身子也软绵绵的,好怕一不小心把他给弄哭了……这眼睛也好看,遗传了你的杏眼。”

宁溪晨坐到旁边,手上拿着拨浪鼓,眉眼柔和,温声细语的逗弄着勉哥儿。

“你跟瞿儿也好不容易在一起,既然成了亲,也寻思着给我勉哥儿添个弟弟妹妹啊。”

“……说这些太早了,随缘吧。”楚俏轻咳一声,将话题转移了。

……

公主府,书房。

广英侪坐立不安,不知道北锡瞿找自己来,又坐在那里不说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莫不是要算账?给楚俏免去他们这些潜在的麻烦?

北锡瞿见时机也差不多到了,才掀了掀唇,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说什么,但是我在这里跟你透个底,明昭,你们动都不能动一下,要是被我发现你们要偷偷耍心眼,到时候,就别怪我不念及旧情。你们总要我复国,夺回北国曾经失去的城池,但是你们也睁开眼看看,现在这样的方法不是两全其美吗?眼下南北国跟西国联合攻打东国,这最后的结果,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的,到时候两个国家将城池瓜分,不说多的,就算南北国只拿到两三成,那也比我重新打拼来的强,你说我吃软饭也好,无能也罢,百姓安居乐业多年,要是因为我们一己私利,再次将这来之不易的安稳生活给打乱,那是你们愿意看到的?总之,无论你们有多恨我这个主子不争气,这所谓的复国计划,我是认为真的没有那个必要。”

见广英侪神色略微松动,北锡瞿抿了一口清茶,接着道:“你们为了所谓的先王遗命,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了,我没本事,没志气,不能让北国复兴,但是我更不想让你们将这一生都搭在这里,白白浪费了这大好年华,只为了先王一个不能实现的遗愿。你们忠心耿耿,这么多年来,一直以先王的命令为首,片刻不敢懈怠,我体谅你们,到这个年纪,连个后人都没有,本来就觉得有愧于你们,要是叫你们为了我,连安家立业都不得,这才叫自私。”

“殿下!”广英侪坐不住,起身一个扑通,跪在了地上,额头紧贴地上,久久不肯起身。道:“殿下心思是好的,先王倾囊教授殿下多年,到头来却落得这么个下场,百年之后,您让我怎么去面见先王?”

“你也知道,这下场,完全是他咎由自取,不过你放心,这事一码归一码,父王传授的,我会用在南北国官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