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媛媛满心欢喜地来,却是失魂落魄地走,只因殷辛直白地告诉她。
“寡人爱的是男人,不是你这种小女孩。”
林媛媛起初不信,殷辛却同她说了一段故事,说这故事只存在野史里,至今也不知道是否是真的。
他说有个皇帝,在自己还是太子的时候,便早早地成了婚,娶了比自己大五岁的女子为妻。
皇帝叫那女子为玉姐姐,很快他们有了第一个孩子,再是第二个,第三个,在女子生第三个的时候,皇帝在外面守了一夜,但等来的依旧是噩耗。
女子产后血崩而亡,临终前却死死地抓住了皇帝的手。
“臣妾知皇上对臣妾只有亲情,可臣妾不死心,臣妾不甘心。想着一辈子那么长,皇上总该爱上臣妾,可臣妾才知道一辈子太短了。臣妾现在只有一个愿望,臣妾希望皇上后位永远空悬,臣妾不想任何人住入臣妾的宫里。”
皇帝当年才十九岁,死死地咬着牙点点头,等到佳人逝去,便下旨遣散后宫。
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那女子在怀孕的时候就偷偷服药,服用慢性□□,在生产那日强逼着自己的贴身宫女加大药的剂量。若不是那宫女不主动站出来请罪,恐怕谁都会认为那日产后血崩只是一个意外。
宫女跪在地上,对满脸苍白的皇上说:“娘娘说此生最恨的一件事就是嫁给皇上。”
“为什么?”皇帝眼里有着动荡。
宫女笑了一声,笑容里藏着恶意,“皇上看看这宫里,有几个人真心待皇上,皇上又用过真心待过几个人?”
皇帝沉默半瞬,“寡人不信她是自己服药的。”
“娘娘自己精通药理,旁人下毒她岂会不知。”那宫女像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只有这样,皇上才会一辈子记得娘娘。”
“记得?”
“生前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那宫女说完这句话,便一头撞上旁边的柱子,血流了一脸,狰狞恐怖。
殷辛笑了下,眼里有着淡淡的讽刺,“可那皇帝并没有一辈子记住他的玉姐姐,他很快就爱上了一个男人。”
林媛媛听完殷辛说完脸色早就变得惨白,她一言不发地往外走,边走边摘下头发上的步摇,擦掉脸上的花钿。步摇从她的手心摔下,在玉白石阶滚了下去。
民间一直传言先帝殷敏同帝后伉俪情深,帝后去世后,先帝便下旨遣散后宫,未再迎娶一人入宫。
“强求来的终究不是自己的。”殷辛对林媛媛说,脸上的笑容甚至有些残忍。
那个皇帝也是,强求结果不得善果。
*
林媛媛走后,小夏子从外面进来,他找了件衣服给殷辛换,边给殷辛更衣边说:“皇上,媛妃走的时候表情不大对。”
殷辛表情自若,“大概是什么吃的没吃到吧。”
小夏子听到这,却叹了口气,他只是叹气,也没说为什么叹气。
素和是入夜了才过来,殷辛趴在他膝盖上,让素和给他擦头发。头发干得差不多时,殷辛也困了。素和见状,拍了拍他的屁股,“睡被子里去。”
殷辛依言做了,素和把遮到殷辛脸上的长发弄到旁边,“你今日欺负人了?”
殷辛摇摇头,素和捏了捏殷辛脸上的肉,他总是喜欢做这个动作,“阿辛现在也学坏了。”他仿若无意地说。
“嗯?”
“以后不许跟媛媛太亲近了,小姑娘家容易想多的。”
殷辛扭过头,不想让素和掐他的脸,他的背靠在对方怀里,但很快又被扭了回去。
“因为感情是很真诚的事,若你真喜欢媛媛,我倒不会阻止你们接近。”素和眼里的情绪很认真。
“真的?”殷辛看了眼素和。
“嗯。”
殷辛蹙了下眉,像八爪鱼一样抱着素和,“不要,要跟太傅在一起。”
素和闷笑一声,宠溺地应了声。
殷辛睡着后,素和便离开了。一连数日,他都十分忙碌,直至乌黎回宫。
素和也去迎接了乌黎,他站在人群前面笑着同乌黎说:“国师不在的数日里,幸好朝中上下都没有出什么岔子。”
乌黎看都没看站在素和旁边的殷辛,只是对素和说:“有劳了。”
素和抿唇一笑,“国师舟车劳顿想必是乏了,先回宫休息吧,已经为国师备好了行宫里的住处,是往年国师住的双生筑。”
殷辛听到双生筑的名字,眼里突然有了波澜,但很快他就掩饰了过去。
他第一次带乌黎去行宫的时候,让对方挑住处,乌黎就挑了那处。
问乌黎为什么,他却不说。
他的住处离双生筑很远,故而每次去找对方都要走很久,而乌黎总是不肯自己过来。
后来的数年里,乌黎都是住在那里。双生筑有一个池子,他们两个泡过很多次,不过那条界限打破后,便再也没有了。
是他毁了乌黎,也毁了自己,还毁掉了很多很多。
乌黎再次住进了双生筑,可原来送到他那去的折子现在全送到素和那里了。素和每天都坐在殷辛旁边,指导着殷辛批阅折子。
“皇上是一国之主,当然要学会怎么处理国事。”
素和总是这样说。
在行宫的夏日很快就过去了,乌黎很少出双生筑的门,回宫的途中,乌黎也自己坐了一艘船,回宫后乌黎常常呆在国师府,故而再见到对方,都快过了秋日的一半了。
那日秋菊开得正好,殷辛坐在窗前修剪花枝,他养的毛团趴在他脚边呼呼睡着。
乌黎来了的通报声响起时,殷辛一不注意就用剪刀给自己划了一下。指尖渗出来的血滴在了重重花瓣上,他蹙了下眉,拿手帕把手上的血擦掉,而那块污了的帕子被他随手丢在了地上。
乌黎站在隔门那里,青帐虚虚掩盖了他的脸,殷辛看不清对方脸上的表情。
“亚父怎么来了?”他轻声问乌黎。
乌黎在那里沉默了很久,才说:“葡萄藤长葡萄了。”
住在那个宅子的时候,殷辛总是问乌黎,“亚父,葡萄藤什么时候会长葡萄啊?”
他们家的葡萄仿佛生错了时辰,别人家葡萄硕果累累的时候,他们家的葡萄藤依旧只有叶子。
乌黎也盯着葡萄藤看,过了很久才说:“也许它还不知道夏天来了吧。”
原来葡萄也会跟人一样,弄错时辰。
乌黎说了那句话就走了。
再一晃,秋日都要过去了,从秋猎回来后,殷辛的个子又往上冒了一截,素和都说殷辛都跟他一样高了,而他还是喜欢原来那个矮矮的跟雪团子一样的小皇帝。
殷辛哼哼唧唧,把素和反压在床上,“寡人现在可以抱起太傅了,太傅想去哪,寡人都可以抱过去。”
“都成莽夫了。”素和笑话他。
“莽夫有寡人这般好看的吗?”殷辛趴在素和胸口上。
素和把对方的脸捧起来仔细端详了一番,还是没忍住笑意,他笑着说:“没有。”
“父皇!”
殷浦同的声音突然响起。素和往床帐外看,的确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他伸手推了下殷辛,殷辛却是有些无所谓地继续趴在素和的身上。素和无可奈何,在殷辛耳边压低了声音,“浦同来了,起来吧。”
殷辛瞪了眼素和,这才从素和身上爬起来。他坐起来,伸出手微微撩开了床帐。
“浦同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殷浦同站在不远处,听到这句话却没有回话,只是往床帐里面看,殷辛皱了下眉,“噌”地一下撩开床帐赤脚下了床。他走到殷浦同的面前,蹲了下来,“父皇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
殷浦同像是才反应过来,他对殷辛笑了下,把藏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
“外面下雪了呢。”殷浦同手里是一团雪,“听说父皇很喜欢下雪天,所以特意来告诉父皇。”
殷浦同的小手都被冻红了,眼睛却亮得像宝石。
殷辛看了下殷浦同的手,慢慢把手心摊开,殷浦同把雪放到了殷辛的手里。
“去外面等父皇一会,待会去陪父皇去看雪吧。”他温声对殷浦同说。
殷浦同出去后,素和的声音响起了。
“下雪了?”
殷辛走到窗户前,伸手推开了窗,外面的风雪一下子就灌了进来。殷辛的长发都沾上了雪,他微微眯起了眼,声音有着怀念,“是啊,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