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天下(1)(1/1)

“嫣然……”

“阿瑟……”

耳边有人唤着她的名字。

季嫣然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的是李雍憔悴的面容。

他的下颌生出许多青色的胡茬,眼睛中布满了红血丝,眼角微微红肿,看起来竟然像从前苍老十岁。

看到她睁开眼睛,李雍脸上满是惊喜的神情,嘴唇略微发抖一时竟然不能言语,只是死死地握住了她的手。

“阿雍到底想叫我哪个名字。”刚刚清醒过来,她的声音显得略微有些沙哑。

李雍眼睛发红:“都试试,兴许有你听着顺耳的,就会回我一句。”

这话说出来很轻松,但是她知道如果不是没有了法子,李雍也不会这样乱了方寸,想到这里她不禁鼻子一酸。

这一觉她好像睡了很久,她梦见了方老师,还有警局的朋友们,还有她……躺在病床上的季嫣然,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她能听到他们说话,听到方老师压抑的哭声,她却只能站在一旁什么都不能做,最终她看到了病床上的季嫣然,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常宁已经回到了那具原本的身体里。

是的,常宁才是真正的季嫣然,生活在现代的季嫣然,也许是老天有意纠正这个错误,如今让一切都回归原位。

李雍将温水送到她嘴边,他的手甚至还有些微微的颤抖。

“阿雍,我没事了,”季嫣然轻声安慰他,“我已经觉得好多了。”

她伸出手去拉他的手臂:“我方才看了自己的脉象,比从前已经好多了。”

李雍自然不会就这样相信她,亲手喂完了水,就让胡愈进来给她诊治。

“师姐虽然仍是沉脉,和今天早晨比起来确实好多了,”胡愈确定了几次才开口道,“我重新改张方子,若是能够对症师姐很快就能好起来。”

季嫣然笑着看向李雍:“我没有骗你吧!”

李雍握住她的手,之前无论胡愈怎么调方就是没有用处,没想到今日却一下子好起来。

“今天是什么日子?”季嫣然忽然想起。

李雍轻声道:“刚好过了月中。”

季嫣然目光立即落在胡愈身上:“有没有放花灯。”

胡愈双手合十道:“一切照旧,也做了祈福法会。”

季嫣然点点头,四叔每年都会亲手放花灯,四叔走了之后,她就让人一直延续下来。

也许一切都是妄念,也许真的会有来生,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四叔能够找到常宁。

等到胡愈离开,季嫣然想要起身,却被李雍拦住。

李雍柔声道:“刚刚好一些,身上没有力气,再养一养才好。”

季嫣然伸出手触碰到李雍的下颌:“阿雍也来躺一躺吧!”看李雍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好久没有休息了。

“我已经让厨娘做了饭食,吃一些再歇着。”

在某些事上,李雍总是异常的固执,比如只要涉及到她的病症,他就会不准有任何的变通。

她生宓姐儿时难产,差点血崩,之后的几年李雍就再也没有让她怀上身孕,直到她身子重新好起来,才偷偷换了药,怀上了灏哥。

李雍得知她有身孕时的神情她记得很清楚,早就有所预料,带来了几个郎中和婆子,从开始便侍奉她的起居。

或许是这个原因,她生灏哥时格外的顺利,倒是李雍坐立难安,像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似的。

吃过饭之后,季嫣然躺在李雍怀里:“我只想在你怀里安安稳稳地歇着。”时光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去就好了,最简单、寻常的才是最大的快乐。

“想歇多久就歇多久,”李雍揽住季嫣然的肩膀,“不过,你得答应我,歇好了就要醒过来。”

“会的,你放心。”

……

“娘娘。”

稚嫩的喊声传来,季嫣然睁开眼睛看到了床边站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高一点的是宓姐儿,矮的是灏哥。

两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她。

“快来,”季嫣然张开手,两个孩子立即投入她的怀抱。

等到李雍走出去,灏哥才奶声奶气地低声道:“娘娘,爹爹坏,爹爹不让我和姐姐来看娘娘。”

李雍是怕孩子们会打扰她养病,她也是才知道生病时她会时常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好不容易睡着稍稍有些声音就会被惊醒,像是受了惊吓,所以整个屋子里都异常的安静,李雍干脆谁都不用,亲力亲为地在她身边照顾。

“你们爹爹是想要让娘的病快点好起来,病好了娘就能陪着你们两个。”

严父的作为总是让人难以理解,好在宓姐儿是个聪明的,能够体会到李雍的良苦用心。

“娘亲感觉怎么样了?”宓姐儿更加贴心,从始至终一直拉着她的手。

“好多了,再养两天就能出去走动。”

“那我陪着娘亲出去。”

季嫣然点头。

宓姐儿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娘亲生病的时候,家里乱成一团,大家都说若是您醒不过来,爹爹也会就此垮了,就连……”

她的话戛然而止。

小孩子就算再聪明,在信任的父母前面也总会随性言语,等到意识到不该说的时候已经晚了。

季嫣然道:“说吧,你父亲还做了些什么?”

宓姐儿道:“爹爹将十万驻军还给朝廷了。”她虽然年纪尚小还不懂得许多,但是爹爹这样做之后,家中就有不少人上门,就连两个舅舅都从京中赶来了,每个人都想要劝说父亲改变主意。

季嫣然微笑:“原来是这件事。”

宓姐儿不禁有些好奇:“为什么娘亲和他们不同,一点都不着急。”

季嫣然没有回话反而道:“你父亲这样做,手下的将军可有反对?”

宓姐儿摇头:“没有,不过他们都说那是因为父亲的军威。”

季嫣然道:“不尽然,”望着认真听教的女儿,季嫣然忍不住多说两句,“他们都知道,这些年你父亲从来没想过要夺那皇位,新帝登基的时候你父亲就说过,无论是谁敢挑起内乱,他必带兵诛杀。

这些年你父亲军功赫赫,有不少人想要将他扶上皇位,用十万大军让那些人死心,其实很值得,而且兵多反而会引来猜忌,北疆更不安宁。

需要多少兵马让边疆稳固,用多少人护得我们平安,你父亲比谁都清楚,要我看,这还能做一笔划算的买卖。”

“什么买卖。”

“少了十万人,北疆就不需要那么多米粮供养军队了,干脆就让朝廷断了供给,但是要将从吐蕃拿来的荒地给我们耕种。”

“那些荒地?”宓姐儿怎么看都不觉得划算。

“你觉得你那些舅舅们为什么跑来北疆?”

宓姐儿摇头。

季嫣然道:“因为他们知道,少了皇帝的猜忌之后,北疆会有改变,他们自然要来帮忙。”

宓姐儿仿佛懂了一些,她还没说话,外面响起一个声音:“让我进去吧,连大伯都敢拦……你们……”说着他忽然严厉,“还真当爷是吃素的,我告诉你们……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谁都别碰我啊,说好了……我可有病……倒在这里你们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