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郑焰红知道邹天赐的毛病出在哪里,自从上次她发现邹天赐在文化园项目上急功近利,在通盘规划没有出台之前,就贸然的在进门处划了一大片土地建造所谓的商业区,她气的差点翻脸后,在赵慎三的点拨下,利用集团建建设培训班的发言,巧妙地点透了集团委跟政府关于经济项目建设上的话语权跟执行权问题,使得邹天赐赶紧见风使舵,表面上顺从了她。
其实邹天赐的表面顺从仅仅是表象,内里还是想把招标权抓在手里的,没想到最后郑焰红又拉来了一个无论背景还是资质统统具备压倒一切商家的李富贵参与,硬生生把项目给了李富贵,邹天赐算是热闹半天,什么也没落着,心里的别扭可想而知。从那时起,他就开始对待郑焰红商议的工作软磨硬抗,动不动就在紧要关头掉链子撂挑子,推说去省里或者去集团参加什么政府项目,躲得八丈远,还在两个文化园进行建设的如火如荼时期,推诿延迟工程款的拨发,也不去省里积极的协调资金,这才导致款子跟不上使用。
原本这一切工程进度上的事情,郑焰红并不十分过问,魏刚也没有汇报的十分细致,只是按照集团委方面拿出的统筹规划一丝不苟的实施,承包方李富贵也属于资金雄厚的商家,该垫付的都在魏刚跟他的协商下自行垫付了,以至于拖到年关,李富贵实在是无力支撑了,才逼迫魏刚一定要年前结账。
魏刚无计可施,找邹天赐又被冷嘲热讽一场,说他平常工作不是唯郑主管之命是从的吗,为什么没钱的时候才想起自己是政府的人呢?逼得魏刚只想哭,没法子只得把难处汇报给了郑焰红,并在征得郑焰红同意后跟银行协调了贷款。
贷款的事情说成之后,邹天赐也气不忿,他预料中的让郑焰红过年过不顺心没有达到目的怎么会甘心,这才有了市财政不予担保,银行不给款子的情况出现,导致郑焰红在省里开个会都不安稳,急匆匆赶回来签字才解决了问题。
临近年关,郑焰红忙的七窍生烟,他邹总经理可倒好,整天泡在京城跟省城,也不知道忙些什么。郑焰红猜测也许是明年换届后他也有想法,现下正是未雨绸缪的好时机,等闲也不想耽误他的好事,可是,他甚至不怕导致严重的后果,对工程款的事情不闻不问也不着急,还连新年慰问都躲掉,还是超越了郑焰红多能容纳的极限,她有些忍无可忍了。
魏刚还是一个十分聪明的人,他曾经在竭力想把“墙头草”这个角色做到尽善尽美的时候,给邹天赐初步分析过郑焰红来河阳的三字诀,但邹天赐仅仅听了个皮毛就喜不自禁,他没有继续阐述下去,其实,他的推测是跟郑焰红的决策相差不远的,那就是“破”“稳”“立”三字诀。
郑焰红明白,她来河阳的时候,整个河阳是被邹天赐一统天下的一块大陆,她必须尽快的用出人意料的成绩跟震撼人心的手段打破这一统天下的局面。无疑,她先用群访事件打碎河阳人们心目中邹天赐的“神龛”硬生生把属于她郑焰红那一座摆了上去,然后又用辰光职工家属楼跟被邹天赐决定要“吞掉”的前一步河康集团购房户的安置楼邀买人心,然后通过文化园立项、玉石基地立项,一步步粉碎、瓦解邹天赐的威望跟能力神话,到目前为止,“破”字诀被她做的出神入化,尽善尽美。
那么,目前这个阶段,就该“稳”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首先,诸多的项目都在紧张的进行之中,毕竟都是政府经济建设项目,若是邹天赐一味的消极抵抗,还是对工作发展不利的。
当然,郑焰红也不是没法子他,她可以采取两个法子来制约邹天赐,其一,直接吩咐主管这个项目的魏刚副总经理按她的指令工作,谅来魏刚也不敢不执行,更不敢阳奉阴违,甚至连消极怠工都不敢,把邹天赐就这个项目而言彻底架空。其二,郑焰红可以如实的把邹天赐不跟她搞好工作配合的事情反映给省集团领导,白满山也是一个极其注重工作能力跟工作成绩的领导,听到这样的总经理一定会痛斥或者作出处分,那么,就把邹天赐彻底推上了颓败之路。
不过,这两种法子都依旧是“破”但郑焰红觉得,目前为止,邹天赐已经被她“破”无可“破”了,常言道穷寇莫追,不打落水狗,若是逼急了邹天赐,一则对她名声不好,二则对工作不利,三则物极必反,真是邹天赐铁了心跟她作对的话,佟国杰就是前车之鉴。毕竟,窝里斗是向来被上层不喜的,郑焰红可不愿意做这样的愣头青,即便是以她在省集团领导们心中的印象分比邹天赐高得多,胜算也更大,那胜利付出的代价也太大,冒的风险也太高,得不偿失的事情她可不做。
高明的政治家,必须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在无为的行动下下达到“大治”的效果,目前河阳的局面必须要“稳”只有“稳”才能保证过了年文化园的主题项目全部竣工,才能保证上级领导来检查验收的时候,她这个集团委一把手跟邹天赐那个政府一把手,呈现在领导面前的是亲如一家、和衷共济的大好局面,而不是一人唱戏一人拆台,一方成功一方失败的极端局面,郑焰红相信,她做得到无为而治。
虽然说已经成功打破了邹天赐的一统天下,建立了属于她郑焰红的政治时代,但她很清醒的意识到现在,还不是破旧就立刻立新的时机,必须经过甚至是漫长时间的“稳”让上上下下都从排斥到接受,再到默认,最后到习惯性的遵守她的“规则”那才是她大刀阔斧树立她的个人观点的时期,眼下河阳还处于百废待兴的建设阶段,过早的表现出说一不二的强势姿态来,无疑是给别人一个反过来“破”她郑焰红的理由,弄不好,前期的一切努力成果都会因此而白白葬送掉。
那么,面对邹天赐的排斥、退缩、消极、抵制,该如何在“稳”这个大前提下成功扭转呢?郑焰红沉默间揣摩透彻一切利弊,两手揉着太阳穴,默默地思索着解决办法。
付奕博刚才出去了,这会儿又走进来汇报道:“郑主管,李富贵先生过来了,催问工程款。”
郑焰红说道:“刚刚魏总经理不是去银行办理了吗?你告诉李先生让他跟魏刚联系就是了,来跟我说做什么?”
“李先生说他想给您拜个年,您要是不见他我去回了他吧。”
付奕博说道。
郑焰红先是默许了,当付奕博要走出门的时候,她突然叫道:“小付,你让李先生进来吧。”
李富贵居然并不见老,依旧是高高瘦瘦精神矍铄的样子,身穿一件卡其色的冲锋衣款式的棉袄,下身一条非常鲜艳的蓝色牛仔裤,脚上是一双很时髦的牛皮翻毛高帮靴,倒像是比几年前更加精神了,笑眯眯走进来说道:“郑主管,怕过年的时候您忙,先来给您拜个早年,祝您跟赵经理新年行大运,步步高升,事事如意啊!”
郑焰红也热情的说道:“谢谢吉言,谢谢吉言,也祝贺李老板明年财源滚滚,生意兴隆啊!”
招呼李富贵坐下后,郑焰红说道:“李先生,真是不好意思,一直拖到今天,才给你们发放款子,幸好刚刚办好,若是让你无法给工人们发工资,我这个主管可就罪孽大了,那些打工仔们,哪一个不是盘算着用着一年的血汗钱回家给老婆孩子交差的,若是不发,大家都不好受哦。”
李富贵点头叹息道:“唉,难为郑主管体察民情,知道那些出力汉子们的苦衷。我来见您并不是为了催款,因为魏总经理已经给我电话了,我知道款子下午能到位,我来真的只是想给您诚心诚意拜个年的。也不是我当面恭维您,像您这样的领导,我李富贵当真是打心眼里真佩服!”
郑焰红自嘲的笑了说道:“李先生说笑了,佩服我个啥啊,连款子都到今天才给你,不恨我就不错了。”
“不,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李富贵严肃的说道:“现如今的领导们派工程拿提成都已经默定成规了,根本都不算违法,我们商家也都习以为常了,可您却一分钱回扣不要,只是嘱咐我把这些钱都花在工程质量上,这一点就极少有人能够做到啊!”
“呵呵,如果你说这个,我倒是不妄自菲薄了。对了李先生,邹总经理一直没有向你询问工程进度吗?”
郑焰红问道。
“问了的。”
李富贵深深地看着郑焰红说道:“邹总经理前些天还让魏总经理把我叫到他那里,详细询问了工程的进度以及规划情况,还问了我您对工程进度的要求是什么。我都按照实情回答了。问到款子情况的时候,我一直在叫苦,可他却笑眯眯说让我莫着急,郑主管一定不会让我们过不去年的。我当时觉得纳闷,就问他说这项目不是政府工程吗,为什么让我找郑主管要钱呢?邹总经理冷笑着说郑主管是‘大拿’,河阳集团一把抓,让我尽管逼您要钱……”
说到这里,李富贵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郑主管,看起来……您是否需要提防一点?按理讲我一个商人,原不必揣摩担忧这个的,可是您对我的意义并不仅仅是一个主管,所以我就多嘴提醒您一句,希望您别觉得我是个挑拨是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