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笋就是邵锦骁用来冒充腐竹的猫。
尹桑想起来, 之前宋雨菲说要去给她找猫,后来几天又没联系,估计早就把事情忘记到九霄云外了。
“这只.........酸笋,是谁的猫, 是要暂时寄养在咱们这儿?”尹桑问。
米瑞:“不是寄养, 这只也是咱们的了,沈先生说,以后就留在这和腐竹作伴了,它们相处得可好了呢,形影不离的。”
是她的了?邵锦骁倒也是个奇怪的人了, 打小就和她处不到一块去,现在怎么肯把猫给她了?
尹桑好不容易在两个毛绒团子的夹攻中挪动步子, 坐上吧台边的高脚凳,“店里都好吧?”
米瑞例行汇报财务和人事的情况。尹桑说:“加薪,从下个月开始你就是店长了。”
米瑞难掩兴奋, 又担忧自己文化程度低, 做得不到位。尹桑点点她的额头, “过这村没这店, 给你半天时间考虑, 晚上我回家前告诉我。”
米瑞惊讶:“您不住这啊?”
“嗯, 我回家住。”
米瑞一句“你家在哪”险些脱口而出,赶紧改口,“啊,对了老板, 之前沈先生一直在找的打火机,我在笔筒里头看见了,你回去的话,给带回去吧。”
尹桑接过打火机,捏在指间把玩。当初顺他的打火机,怎么就没仔细看看,现在这么一瞧,那已经磨花的图案,不正是她当年挑了很久的字母图案么?
她当时没认出来,是因为,她完全没有往那方面去想。
沈峯刚回国那时候,如果有个人跑来告诉她,沈峯收藏她送的打火机,收藏了十几年,她会觉得那人神经病。
现在呢?
她不知道。沈峯,她没看懂过他,像昨晚那样,她的作为,多么像恃宠生娇啊,但是,她真的可以吗,她不确定。
她对沈峯的把握,总是间歇性的,潇洒完,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她对他的掌控,没有地基。
她习惯刨根问底,喜欢抽丝剥茧,然而沈峯,她总也剥不完。他不想展示的话,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米瑞看尹桑有些出神,“老板,这看着很久诶,沈先生一直找它干嘛?”
尹桑没说话,跳下高脚凳,往后院去了。
两只猫又屁颠颠跳下吧台,跟过去了。
不一会儿尹桑带着电脑出来,在角落位置坐着,她要开始工作了,米瑞没有再打扰她,自己在吧台撑着腮帮子想。
腐竹和酸笋就没那么贴心了,腐竹在电脑边趴了下来,眼神可怜兮兮地看着尹桑,酸笋就一个劲儿地往她膝盖上蹭。
好在她不是要码字,只是要好好看看邮件,刚才在车上,晃眼一看,都有好几十封未读了。
一进入邮箱页面,又看到那封来自聚创的邮件,她干脆右键删除。又筛了一轮垃圾信件,剩下公司和工作室的信件。
工作室有职业的经理人,尹桑基本上不参与工作室的运营和管理,只偶尔问询,工作室会例行给她发邮件汇报,必要时候会打电话。
几封邮件,有关于之前她提到的,派人进山探访老手艺人的工作进展,还有就是工作室已经同影视公司签约,为影片提供苗族服装,并担任顾问。
都是好事。
看来这部电影,确实是想趁热打铁了,效率很高,进度一直很理想,都快过年了也不放松。剧本这边,尹桑也已经收到了任务书和剧本大纲,但她还没有看。
现在要着手剧本的事情了,下个学期,她和盛岳一起做的研究型课题,到了撰写论文和答辩的阶段,她会很忙。所以店里,也只有交给米瑞了。
想到吕落,想到盛岳,尹桑支着脑袋发呆,有些苦恼了。
是缘分还是孽债,她要合作的人,都不怎么合拍。
腐竹陪着她一起发呆。久日不见,它长胖了些,脑袋更圆了,额间那两戳小眉毛,越发滑稽了。尹桑掏出手机,给两小只拍了几张照片。酸笋一看到手机,就往前凑,跟抢镜似的,腐竹还是趴在原地,眼睛微微眯着,鄙视没见过市面的小哥哥。
她编辑了微博,顺手要点发送,想了想,配了句文,发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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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创正在就后天的年会做最后汇报和部署,而老板的视线,时不时瞥向桌面上的私人手机,有些心不在焉。屏幕一亮,老板立马就拿起来,划开,左右划着,像是在翻看图片,几分钟后,他放下手机,面露喜色。
会议压着下班的点结束,大伙赶忙去吃午饭,好挤个午休时间。会议室只剩下沈峯和小林。
小林小心翼翼说:“太太的邮件,自动回复说已经阅读,但是没有回应。是不是再让下边部门打个电话邀请?或者.........”
这可真为难了小林,这还不是老板一个电话的事,非得搞这些。
沈峯微笑:“不用担心,照常给她寄邀请函。”
小林讷讷地,出门给老板准备午餐去了。他说他还要吃饺子= =
沈峯回到自己办公室里,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书页已经蓬松,想来是主人时常翻阅。
尹桑已经有大半年没有作品了,这周期对于一个作者来说并不算长,但是对于尹桑这种两年半就除了六本书的人来说,就算是高产户断产了。
她的每一本书,沈峯都看过,他惊讶于,她竟然能有这么多话可以说,而且言辞犀利,毫不避讳争议性话题,思考角度独辟蹊径,即便是许多言论并不受沈峯待见,但是他和大多数读者一样,肯定——尹桑,是一个有精神魅力的人。
而这些,沈峯在与她的现实交往中,全然无感。
从第一次四目相对开始,他就没有对这个眼神执拗的女孩子有任何好感。
她没有一点豆蔻之年的朝气,沈峯试图为她辩驳,这得归咎于她的出身,童年境遇凄惨,而今寄人篱下,她必须收敛个性。但她又不是,她的个性,难以界定,她在每个人面前都是不一样的,她把自己活成了一个人设,而不是人。
而她未收敛的那些东西,倔强、叛逆、为所欲为,都在他的面前表露无遗。如今的沈峯,大概会轻轻一笑,庆幸那是她待他的特别,她把最不好,也最真实的一面向他展现了。
但那时候的沈峯,对此避之不及。他认为她就是个表里不一,举止轻浮的怪咖。
然而这却不是他千里迢迢躲到美国去的原因。
他恨透那种,无法控制自己的感觉。分明对她嗤之以鼻,却又做着与内心想法完全不一致的事情。
沈峯在美国的时候,时常想起一个画面。尹桑在公厕里,就着那点星光,背单词,耳边就是幽怨可怖的音乐。那个时候的自己,焦灼的心放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心角的酸涩感。
他竟感到内心柔软。他心疼她。
之后他所有的时间、精力,都花在了辩论上,和同学待在一起,一讨论就是一整周,他没回过家。甚至答应了到华中去比赛。
学校里不乏优秀的女生,也有他欣赏的,但,他从未为任何一个人,捏软自己的心角。
记得那时在火车上,他彻夜未眠,想的最多的事情,是她晚上会不会夜起,看不到他会不会有一点不适应。男生们聊起女生,有人曾问过他:“吕落怎么样?”
他一斤不记得自己的回答,大概是,很优秀,非常不错,这样的词汇。
然而他的黯然,淹没在黑乎乎的车厢里。
是,他身边有不少,他觉得优秀、不错的女生,但是此情此景,他想到的为何不是她们?
不错,那又如何,与他无关。
这让他无所适从,他何尝不是一个表里不一的人。
以畏惧为借口,他躲了。可是是否真的躲得掉?他只能自欺欺人。
他们结婚,他也从未给她投去,属于丈夫的视线。
尹桑这样的女人,沈峯曾想,他大概下辈子,都不会喜欢上,至于为什么忍不住投去视线,他想他多半为蛊所惑。
他的爱情观很简单,就是没有爱情,最自然超脱。她勾引她,他就接受,身体愉悦也是生活调味方式之一,并且这一过程,通过结婚证,早已合法化,何乐而不为?
可是上天哪能让人这般捡便宜?
人生枯荣,沉浮无常。你不在意爱情,它偏偏找上你,看你作死,看你沉沦,等你一个不小心,碾碎你。
能感喜欢,必有微末欣赏,爱却未必。
沈峯终究想明白——他从不欣赏尹桑,可他爱尹桑,这丝毫没有矛盾。
这或许还要感谢邵锦骁。
当邵锦骁在他的公寓发现一排尹桑的作品,开始嘲讽他。
——一个被蛊诅咒的可怜人。
——一个自欺欺人的可怜人。
——他真瞧不起他。
邵锦骁问他:“沈峯,你想象过和这样的女孩子过日子是什么样吗?”
或许邵锦骁是想说,毁天灭地,暗淡无光吧。
沈峯就托着腮,真的开始思考,如果他们生活在一起,会是如何?
会坏过他现在自欺欺人,整日“偷偷摸摸”么?
会坏过惶惶相思不可终日,凄凄衷肠不能倾诉么?
即便是蛊,做一只被操纵的傀儡,如果心情愉悦那又有何不可?
沈峯承认,骄傲如他,只想就此臣服。
书上,尹桑说:“真正遇见爱人,你会发现他坚硬外皮下的软弱,你便再也没有办法将他归类。”
他早已无法,将尹桑归类到所谓怪咖,在他心里她早就是一个同样需要人关怀和保护的女孩子。
当他想要拥抱她的那一刻,挣扎就已经太迟了。
他浮游在尹桑构筑的情感迷雾里,险象环生。他给自己注入了,披襟斩棘,逢凶化吉的超级勇气。
老爷子来电告诉他,尹桑心理疾病严重的时候,他决定回国。
回国后他所做的一切,也印证了他的想法,他躲不掉的。他对尹桑的了解,已经超乎自己的想象;他能为她做的,能为她忍耐的,也超出了以往的极限;他已经没有任何退缩的念头。
事实上到目前为止,成果都令他满意,甚至骄傲,如果尹桑能够走出她自己栽种的迷雾丛林,那沈峯一定毫不客气地将她据为己有,并且告诉她——
是他指引的她,为报恩,她只能待在他身边了。
他已经收到她伸出的橄榄枝了,那盒饺子就是她的表示,但是不够,他需要她明确地伸出手,他一定拉她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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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创的第一个年会,热热闹闹就开场了。
诚心来祝贺沈峯的来了,笑里藏刀等着看天之骄子跌下马的也来了。沈峯来得不早不晚,架子端的高度正合适。
可就是一点,让等着好戏的人,抓到了话头——他连个女伴都不带。
前些日子,沈峯带着“内人”出席酒会,可是被一众好事之徒传了个遍。本来邵锦骁在酒肉场子里透露出去的风声,没几个人当回事,这下都重视起来了,都想赶个新鲜,来看看传说中的“内人”。
这下可叫人失望了。
但也没有人真的上去直白问。毕竟聚创年会,他们只是客。
作为一个新成立的公司,正式运营到现在,还不足一年,聚创在京城崭露头角,在这一片写字楼,立于众多大公司之间,也有了一些名气。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沈峯的回归。
和他一块长大的那一群人,现在都活跃在京城各个领域,于是沈峯大学创业的那些事迹,又被挖出来说,加上他在美国小有成就,传着传着,大伙对他的聚创,便也多了一份期待。
这次年会,也算是聚创的一次展示会,会场选在了金融街的一家五星酒店。
这让尹桑有些不耐烦,这会儿正是周五傍晚,东直门、金融街都堵得跟瓶塞子似的,沈峯的车子金贵,她也就没上赶子去挤,结果不长的路程,她就走了一个多小时。
她感觉她的妆都快花了。
好不容易到了酒店,天色都已经暗下来,灯火已经燥起来,深冬的北京却没有一点暖意,西北风让路人都捂紧了羽绒服。
所以尹桑从车上下来,把钥匙交给泊车小弟,往大堂走的一小段路里,她还是收获了所有路人的视线。
因为她的旗袍,在风中也不老实,裙摆飘动间,她的一条长腿,若隐若现,漂亮的线条没入三寸高跟鞋中。
旗袍外头,披着一件毛茸茸的大衣,这装束却并没有暴发户的感觉,挽起的头发,漂亮的颈线添了些柔和感。
名媛和暴发户,一线之隔,尹桑的度,掌握得刚刚好。
她把邀请函交给门口的礼宾,签字以后,就在众多意味不明的视线里,目不斜视地往里头走了。
她还没有找到沈峯,就被两个男人,挡住了去路。尹桑从他们毫不掩饰的眼神里,看出了来意。
其中一个男人,给了她一杯香槟,她接过了,“谢谢,不过不好意思,我今天没有带现金,你们这,小费可以扫一扫么?”
那男人脸上一僵,反应过来她将他看作服务生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尹桑蹬着她的三寸高跟鞋,翩翩离去了。
“这女人也太有意思了吧。”边上的男人笑呵呵地,看着尹桑的背影说。
被侮辱的男人说:“呵,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外围,上这掐尖儿来了。”
“倒不像小外围。”
“不是?圈子里有点头脸的女的,我们能没见过?”
“也是。”
他们一直盯着尹桑,看着她左顾右盼,就更确定了这一点,等看到她靠近了沈峯,把手搭到男人臂弯里的时候——
“竟还是个钓大鱼的。”
“输给沈峯,那也不算你冤枉。”
可下一秒,他们看到,沈峯退开了些,上下瞄了一眼女人,皱着眉头,那表情,不是很愉快。
尹桑感觉他退开的时候,她的手臂也从他臂弯里滑了出来。
这下好了,在观众眼中,她就是个掐尖儿没掐对主,不自量力的货色了。
“你这是做什么?”这是尹桑收到的沈峯的第一句话。
沈峯这眼神,看得也是让她来脾气,这是什么意思了?她精心打扮,开那么久车来给他撑场子,这是什么嘴脸?
作者有话要说:呃,必须抱歉的通知,最近工作学业都一团乱,许多事情要做,更文很重要,但是也想要先把事情做好。
为此我连榜都没有申,所以最近没有更新要求,但我,尽量地,竭尽全力的,能更多少更多少吧,迟了就发红包,这样子。
码不够六千= =沈老板的心理路程,有点把我绕进去了。红包抵一抵吧。
照例66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