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宋松安吗!?

此次来参加院考的人太多了, 乌泱泱小几千人。

他们丹嘉城的考生混在里面, 就像是几滴水融入了大海一样……李爹都已经放弃在兰西府遇到宋松安的可能性了, 没想到,宋松安竟然在他之后交卷。

这下就好办了……

李爹给了宋松安一个门口见的眼神, 就将试卷交给考官,施施然出了考场。

谢越彦正等在门口不远处,见李爹出来了, 就想拉着李爹离开。

李爹却神秘的一笑,摆摆手,执意等在原处。

谢越彦不明所已, 见李爹似是在等人, 便也驻足一起等。

谢越彦是第一个交卷的,李爹是第二个……

从考院出来时, 日头还挂在天边, 正是黄昏时分。

考场外的人都是学子的送考陪考之人,有家人、亦有家里的下人奴仆,熙熙攘攘一堆的人, 每一个人都用热情十足的目光洗礼了一遍谢越彦和李爹。能第一个、第二个,在日头还没下山就出考场的考生,必然是学识极好的考生,一边羡慕一边期待自已关心的人能是第三个走出来的……

可惜, 他们都失望了……

第三个走出来的也是他们不认识的一个学子。

穿着普通的青衣、头戴方巾、斯文俊秀, 一看就应该不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但也不寒酸, 十分得体。

“松安!”

李爹一见宋松安出来,笑着扬手招宋松安过来。

宋松安急急走过来,向李爹见礼,眉宇间有几分急迫,似是想问什么……

谢越彦这才知道李爹原来是在等宋松安,他摆摆手阻止了宋松安,道:“先离开这里……”

宋松安这才意识到,外面几乎所有等考的人都在注视着他们三人,此处,可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遂点点头。

李爹本就是在等宋松安,现在宋松安已经出来了,三人自然就没有必要再留在考院前,于是一同迈步往外走去,谈说着彼此相适的喜悦以及此次院试一路的见闻。

三个人举手投足间皆是读书人自有的那种潇洒文雅,让人惊赞不已。

“这是哪个州府的学子?!风姿竟然如此出众?!”

有个似是大户管家模样的人出声向家里的下人问道。

“我知道!我知道!那个长得最为清雅俊美的少年自称是丹嘉城府试案首!”

一个机灵的小厮迅速回答道。

虽然当时衙役驱赶了他们这些送考人,可是因为他人小又灵巧,又看爱热闹,他趁人不备藏到树上去了。

“案首啊……”

管家眯着眼点了点头。

心说,难怪风彩如此出众。

当然,其它两个人也不怎么差就是了。

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份。

能和案首做朋友,想必自身的才学都是不差的。

丹嘉城?!

既然他们三人是朋友,那想必也都是出自丹嘉城了……

“这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出来的都是丹嘉城的学子……看样,这丹嘉城文风很盛啊……”

管家赞叹道。

“那又如何?!还不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刚才说话的小厮不屑鄙夷的说道。

“哦?!此话怎么讲?!”

管家眼珠一转,这里面有事儿啊,追问道。

见管家问,小厮就把刚才在树上的所见所闻,口沫翻飞的讲了一遍。

“啧啧,还有这种事?!”

“那书生可是坏透了……”

“我看他不只是坏,还蠢透了,竟然敢在我们兰西府提学官的眼皮子底下捣鬼……”

“该!”

“害人不成反害已……”

“那学子也是丹嘉城的考生?!应该追究他们学喻和担保人的职责,连这种品德败坏之徒,也能来能加院试?!”

“他们是怎么考察的?!”

“就是!就是!”

“那考生叫什么?!他的担保人和教喻是谁?!”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的人都被小厮活灵活现的讲述给吸引了过来,听完之后,纷纷义愤填膺的谴责着。

“那考生叫王志,他的担保人是石鼓书生的周嘉安,教喻是石鼓书院的李维!”

一道低沉如钟的声音混在人群的杂音之中响起。

但是尤其人们太过气愤,也没有人留意是谁发出的声音,只是记住了王志、石鼓书院、周嘉安、李维这几个名字。

而那道低沉如钟声音的主人在说完那一句后,就拉低了头上的头巾,低头混在人群中走远了。

赫然正是李石头!

托李石头的福,王志、石鼓书院、周嘉安、李维这几个名字在兰西府可算是臭到大街了。

……

“李伯父,那王志往您的考篮里塞小抄,您知道吗?!”

在茶楼一僻静角落坐下后,宋松安迫不及待的问。

他当时离得稍微有些远,在队伍的最后面,前面发生的事情,他也看不清,还是从前面传过来的骚动,他听了那么两耳朵,一时心中大急。

宋松安其实答完的比李爹还早。

他的号房的位置比较靠前,能够看到交卷考生的情况,在谢越彦交卷完不久,他便已写完了,只是想等一下李爹,所以,才一直拖着没交,在看到李爹后,他才拎了考篮带着卷子出来。

“我说我怎么比你还早交卷一步?!原来,是你在等我……”,李爹哈哈大笑。

他还以为他这一次考的比宋松安好呢。

“王志这小人往考篮里塞小抄了吗?!我完全不知道啊……”

说到小抄,李爹一脸的蒙。

他怎么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还有,哪有人往别人的考篮里塞小抄,最后,小抄却跑到自己篮子里的?!

“是啊!最后,那小抄竟然是在他自己的篮子里翻出来的……一定是李伯父吉人自有天相!”

宋松安心里后怕。

这万一是在李伯父的考篮里翻出来,那后果不堪设想!

不管是谁帮了李伯父一把,他都感激他!

李伯父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当初如果不是李伯父救了昏死过去的他,今天还能不能有宋松安这个人还两说。更何况,李伯父还给他介绍了一份体面的抄书工作,让他赚了近二十两的银子。

这二十两在他们家可是一笔很大的财富了。

他回去后,用这笔钱让他哥给他嫂子买了新的银镯子,还用这笔钱给他娘抓了药,治好了她娘咳喘之症,剩下的银子给家里留下大部份,他拿着几两银子又来参加院试了。

若没有这笔钱,他连院试都来不了。

哪能换上一袭新衣、有吃有住、从从容容的考试。

李家小叔在一旁听得嘴里的茶饼都掉到了桌上。

他家三哥被人塞小抄了?!

他怎么不知道?!

他明明也有注意三哥的安全的。

若是那小抄真的在三哥的篮子里翻出来,那可就全完了……

“谁把小抄给还回去的呢?!难道是文昌星君看不得屑小在他眼皮子底下害人,于是,把小抄还了回去?!”

小叔自语自言。

谢越彦被小叔丰富的想像力逗得差点喷了口中的茶。

还文昌星君?!

匆匆赶回来的李石头手里拎着刚刚谢越彦吩咐他去买的‘周记脆饼’。

这种金黄薄脆的饼在炉中烤得脆脆的,上面撒满了芝麻,吃起来又脆又香,还有淡淡的盐味。既能当零食吃,又能主食吃。因为它香脆饱腹,是院考学子们的最爱。

谢越彦和李爹再没有了李雁回准备的考场大餐,今天就是用这个对付的肚皮。

李石头将“周记脆饼”递给谢越彦,对着谢越彦隐晦的点点头,谢越彦微笑收下。

他对李石头示意看了看刚才吓了一跳,现在又埋头苦吃茶饼的李家小叔。

李石头秒懂。

李爹看到李石头买回来的“周记脆饼”一点儿也没有起疑,招呼着李石头喝茶吃饼。

李石头憨笑道:“这种茶不解渴!我去买些脆饼配大碗茶吃!”

李爹也知道李石头饭量奇大。

他们点的都是读书人附庸风雅的茶水点心,怕是给李石头添牙缝都不够,遂也不阻拦,笑着挥手让李石头自已找吃的去了。

李石头出去一圈,关于“王志案”就又有了新的说词。

那小抄凭空会飞回王志的考篮里,一定是文昌星君看不得小人在他眼皮子底下作祟,所以将小抄还了回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当然,也有人质疑这样的说法。

猜测也许是哪位考生看不得这样的事情,所以,偷偷的将小抄还了回去……

但广大的吃瓜群众还是更愿意相信神明的存在,所以,他们对于第一个说法乐此不疲、津津乐道……

于是,真相就被这么掩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