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雁回心里着急, 可是这身体恢复得却极慢。

头昏昏沉沉, 浑身没劲儿, 身子就像吸饱了水的海绵一样,重得很。这让李雁回根本就没有办法下床, 更别提为她爹的县考忙前忙后了,越是着急,这病就越不好, 反倒还隐隐有加重的意思。

李雁回知道,她若是还这样放不下,忧思过重, 肯定会越来越重的。若想真的帮到李爹, 此时能做的就是不要再去想李爹的那堆事情,养好身子才是关键。

从枕头下掏出大伯让梅姐儿送来的鲁班锁, 李雁回逼自己放下李爹的事情不去想, 全心投入到拆解鲁班锁的乐趣当中。

鲁班锁种类复杂多变,按它的难易程度,又划分出很多的种类。

如大小鲁班锁、四季锁、六方锁、十二方锁、十四阿哥锁、十八插钩锁、二十四锁等。

可以看出, 木棍的根数越多,它的难度就越大。

李雁回最先接触到的是一个六根菱形鲁班球,那是她有一次去南京出差时,在旅游的景点偶然买的。结果玩上后, 就一发不可收拾, 上瘾了, 完全沉迷了进去。

先是将所有球类的鲁班球各式花样都玩遍了, 由易到难。

然后不满足的就又去网上找了其它的。

这鲁班锁就是她接触到的第二个系列。

先是从大小鲁班锁、四季锁玩起,然后,难度逐渐增加,渐渐的变成了十二方锁、十四阿哥锁、十八插钩锁、二十四锁。

而二十四锁又是其中难度最大的。

就像魔方爱好者追求速拧一样,李雁回也同样追求速拼。

只是这鲁班锁是出了名的易拆难拼。

李雁回当初为了追求速度,可没少下苦功,完全到了茶饭不思的地步。

一样样的玩过去,李雁回觉得自己已经中了这些古老的民间智力玩具的毒,一天不碰,拆装上它几个,手都痒痒。现在李雁回已经是玩这些古老民间智力玩具的高手。没事儿的时候,她还是很喜欢拆装上几个,不是为锻炼她的逻辑思维能力和抽象思维能力,只为了放松身心和过过手瘾。

李雁回手上玩的是李家大伯送来的二十四锁。

关于鲁班锁,据说是鲁班为了测试儿子是否聪明,而做了一个由六根木条组成的可拼可拆的玩具,交给儿子让他去拆,儿子忙碌了一整夜,总算将其拆开了。

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已不可考究,但鲁班锁看上去简单,其实内中奥妙无穷到是真的。

虽然李雁回已经对各种解法了如指掌,但是这二十锁是鲁班锁中难度最大的,就算是李雁回想要拆解拼装也是要废上一番心思的,故而李雁回渐渐的就全身心的沉浸在了榫卯结构带给她的无边快乐中。

……

李家书房。

再次来李家借书看的谢越彦手见到李爹脸上隐有愁容,不禁微微一愣,他放下了手中的油纸包,道:“伯父,这是姜记的杏脯。有凝心静气、清热解毒、生津止渴之效。”

“你来看书就好,还总是这么破费做什么?!”,李爹虽然仍是愁眉不展,可是看到这包杏脯,还是露出了一丝笑容。

听说雁回的药很苦,他这个当爹的连颗糖都没能给她买。

越彦的这包杏脯可真是及时。

“你是来看雁回的吗?!”,李爹没有想到这杏脯是送他当茶点吃的,下意识的就以为谢越彦是来看雁回的。

谢越彦闻言立刻就意识到了李雁回怕是出事了,他略一思索,眯起眸子道:“雁回妹妹可是生病了?!”

能让李爹面有愁容,但依旧能坐得住书房的可能性就只有李雁回病了,但应该病得还不算重。

她生病了?!

是昨天从他家回去后生的病吗?!

怎么会这样?!

谢越彦心忽地一揪。

“可是自我家回去后冻到了?!”

谢越彦满眼自责。

“不!不是因为你!”,李爹见状急忙摇手示意。

谢越彦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不是冻到了?!那是为何?!竟能让一个人在短短几天就生了一场大病?!听到不是因为给他送茶仁茶而冻病心头一轻,可是脸上却还是带着深深的自责,似是完全不相信。

李爹见谢越彦自责得不行,眉头紧锁,摆明了是不信,再加上他心里这几天抑郁,真是不吐不快,于是索性将真实的原因告诉了谢越彦。

“就是这样……雁回这孩子心思重,直接就病了。”,李爹再说这话时,眉眼上全是焦急、担忧和伤感。

让谢越彦深深体会到了一个做父亲对女儿的担忧、不安与焦急。

这李家奶奶……谢越彦叹了一口气。

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提这个事儿呢?!

李家伯父有考场恐惧症这事儿,他也有所耳闻。明明满腹经纶,却偏偏是个白丁,不得不说命运弄人。听说,如果李伯父这次再考不过县试的话,李家就不准备供李伯父求学了。

以李伯父的学识如果真的中止求学……可惜了……

本来就已经因为有恐惧症对考试信心不足了,虽然,李雁回想出了那个考棚的点子,让李伯父的状态看起来似乎好上一些了,现在,李雁回又病了……看李伯父这个样子,说对他的县考没有影响?!这怎么可能?!

哪一个去县考前的学子,还要为家里的杂事所分心的?!

“李伯父若是信得过越彦,不如让越彦去看看雁回妹妹?!将伯父的心意带到?!”

谢越彦正身向李伯父行了一礼。

“那可太好了!把这包杏脯给雁回带去。这两天她净喝苦汤药了。以前哪一回喝药少得了蜜饯?!可是现在竟然说大了,不是小孩子了,不需要蜜饯了。唉,都……”

最后一句,李伯父红了眼眶,可却把话咽回了肚里。

毕竟,他在谢越彦面前还是长辈,不能失态。

李伯父用衣袖擦了擦眼角,强笑道:“一定要让雁回宽心,不要胡思乱想,早日养好身子……”

谢越彦从来都不知道,一向寡言儒雅的李家伯父,在谈到他女儿时,就会瞬间变身学院的唠叨夫子。等谢越彦拎着那包杏脯从书房出来的时候,俊逸的脸都有了几分僵硬,额头都冒了汗。

他发誓,就是他在面对学院最严厉的夫子时,他都没有如此疲累过。

……

李雁回还在和二十四锁奋斗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玩了,明明她知道二十四锁的解法,可是,手指头就像是不听使唤似的,一次次拼不上。李雁回还很执拗,越是拼不上,她越要拼,势必要拼出一个完整的二十锁不可。

全身心的投入,就连谢越彦的敲门声都没有听见。

先拿出两根长的,六根短的,组成这样的“井”形状,李雁回深吸了一口气,稳稳的拿着,再将剩余两根短的扣进去。

再拿出四长三短,垂直放下,为了让这两根长的不掉下去,李雁回又在中间放一长,接着拿短的起来……

李雁回就像是在盖一栋高楼一般,小心的一层层的往上将短棍往上叠加……

直到最后一根……

李雁回又深吸了一口气,双眼发亮,成败在此一举了。

前几次,她都是败在这最后一步上,李雁回小心的把长的推出去,有缺口的最后一根放进去,长的推回来……“咔”的清脆的一声脆响,一个完整的二十四锁就拼好了。

李雁回托着沉甸甸的二十四锁,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总算拼好了!

“这是什么?!”

一道清越的男声带着几分探究。

“二十四锁!”

李雁回下意识的回答。

等等?!

她屋子里怎么会有一个外男的声音?!而且,还这么耳熟?!

李雁回抬头寻声望去。

谢……谢越彦?!

李雁回错愕。

脸上的表情跟见了鬼似的。

“你……你……”

李雁回愤愤然、气鼓鼓。

你怎么跑我屋子里来了?!

男女大防你知不知道?!七岁就不同席了,你知不知道?!

“李伯父让我来的。”

谢越彦轻描淡写的说道,并将那包杏脯放在了李雁回的桌子上。

李雁回倒抽一口凉气。

不用问,肯定是李奶奶还没和李爹谈谈她那可怜的“十三岁名声”的问题。李雁回胀红了脸,一口银牙恶狠狠的咬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看着李雁回挺有精神的模样,谢越彦心里先是松了一口气,可当他看到李雁回手里拼的那个怪模怪样的东西,他的眉心不自觉的就蹙了蹙,看向李雁回的目光也变得讳莫如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