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番外1

靳雨青做完紧急检查后,就被楚亦扬通关系给转进了单人病房,全身心的放松休养了一周。起先他整晚都睡不着,一闭上眼就是接连不断的噩梦,穿越世界里发生过的种种事件穿插在梦境里,让人不得安宁。

他经常半夜皱着眉头翻来覆去,被叫醒时后背都湿透了冷汗,楚亦扬一遍遍温柔耐心地告诉他: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

但靳雨青仍然不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有些过分的战战兢兢和小心翼翼,仿佛把每一天都当做是世界末日来过。

可世界末日毕竟只是场漫长而虚假的梦。

楚亦扬也尝试跟他解释过,那场末日都是系统搞的鬼。他没有想到世界系统会自我完善得这么快,不仅将潜伏其中寻找系统弱点的共享系统捕获,竟然还通过反提取靳雨青的大脑记忆模拟出一个现实世界。

超拟真的社会动态和人际关系让两人深陷其中,都没能识破这个惊天骗局。

若不是最后靳雨青灵魂数据将被系统吸附时,他残存的强烈的求生意识所产生的能量波动,让共享系统挣脱了世界系统的束缚。并搜索到了对方的弱点区域,快速将储存好的毁灭代码导入,使世界系统的核心程序产生了bug。

否则,他俩很可能都要沦陷在那个虚假的世界里,直到双方意识都被吞噬。

只是楚亦扬说这些的时候,靳雨青还没有完全恢复,只是神态迷茫地痴痴盯着他看,摇摇头又点点头,只握着他的手乱七八糟地念叨着什么。

……

楚亦扬问过医生,医生说这可能是大脑长时间接受实验系统的电刺激,而遗留下来的应激状态。院方已经给他用上了营养神经的药物,以及一些舒缓精神的镇静剂,除此之外也没有特别好的药物治疗办法,还是需要在家属的陪同下慢慢恢复。

一听这话,楚亦扬就理所当然的默认自己就是家属,直接把病房当家了。除了回家做饭煲汤、取必须用品的时间以外,无时无刻都跟靳雨青呆在一起。他是个大学教授,高大帅气风度翩翩,本就引人注意,这一来二去的,两人腻歪到被一群小|护|士扒着门框偷看。

靳雨青推开喂到嘴边的勺子,小声说:“外头有人看呢,我又不是没手没脚,自己能喝。”

他颤着酸软无力的手要去拿勺子,却听楚亦扬低低笑了一声:“怕什么,她们看她们的,我眼里只有你不是吗?”

靳雨青一扬下巴:“楚老师,注意为人——”

“注意为人师表,”楚亦扬接过他的话,轻咳两声,一本正经道,“那靳同学,张嘴,不然我用别的工具喂你了。”

“你用什么工具?”刚问完他就后悔了,因为靳雨青瞧见这老流氓不怀好意地舔了舔唇,他用余光瞥了眼门缝外的等着看八卦的小护士们,立马就怂了,乖乖地张开嘴去含男人伸过来的勺子。

“啊……真乖”楚亦扬揩了揩他的嘴角。

靳雨青翻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但是嘴巴却无法抗拒对方换着花样做的饭菜,直吃得肚子滚滚圆才心满意足地斜靠着枕头,望着男人在水池边洗碗的背影,渐渐地困了。

……

其实他的各项身体指标已经慢慢恢复,唯有贫血暂时还没有矫正过来。精神虽然好了很多,不过身材消瘦,脸色依旧稍显苍白。整年的卧床让靳雨青肌肉疲软浑身无力,就连下床走动都需要人搀扶,独立洗澡更是别想。

——用楚亦扬的话说,就是娇花一朵、我见犹怜。

不过靳雨青觉得,他似乎对此挺沉醉的,而且为师不尊,还趁机揩油。就连上厕所都恨不得亲手抱着他去。

-

为了能早日出院,医生建议他开始进行复健,否则肌肉严重萎缩后就再也站不起来了。打那起楚亦扬就从贴心大棉袄变成了魔鬼训练师,只要靳雨青不做好医生规定的每天一套动作,就不给他饭吃,还把饭盒放在很远的桌上,让靳雨青自己走过去。

“讲道理!没见过这么狠心的男朋友!”短短十几步路,靳雨青跌倒好几次,他索性赖在地上不起了,眼巴巴地望着饭盒,义愤填膺地谴责楚亦扬。

楚亦扬坐在那里无动于衷,抱着双臂凝视着他:“叫老公。叫老公就扶你过来吃饭。”

“……???”靳雨青别过头去,拗道,“哼,不吃了。”

“不吃算咯,”楚亦扬掀开饭盒的盖子,顿时热乎乎的香味就飘了出来,“今天有肉末茄子,腰果虾仁,糖醋排骨。还有鸡汤小馄饨……啧啧,真香……”

“咕噜噜!”青年的肚子开始唱反调。

靳雨青立马按住肚皮,重重咽了声口水,仰着脖子偷看饭盒里面的菜。等楚亦扬起身去洗手的时候,自己暗戳戳地从地上爬起来,像只刚破壳的小鸭子似的,一摇一晃两腿虚软,咬着牙往桌子那儿走去。

十几步路就像几十米那样远,他颤颤巍巍地好容易靠近了饭盒,却不留心被桌角绊了一脚,眼看要一头磕到墙上……只见一道箭影从洗手间门口冲过来,牢牢锁住了他的身躯。

靳雨青“呼”地吐出一口气:“差点把脑袋磕个坑!”

“有我在呢,不会叫你脑门上留个坑的。”楚亦扬揽着他坐下来,用湿毛巾擦去他脸上的汗,道:“你看,你走的不是很好吗?明天我们试试走到病房外面。”

一听这,靳雨青还没走,腿就开始打软了。

他就着男人的勺子吞了一碗小馄饨,琢磨着怎么跟楚亦扬讨价还价一下。那双清澈黑亮的眸子映入楚亦扬的眼底引起了暗涌的波澜,青年再张嘴要吃馄饨的时候,楚亦扬一个没忍住,勺子到他嘴边却撤了回来,转而吻住了对方半张的嘴唇。

靳雨青眯了眯眼,也没有抗拒,把男人的嘴唇当做馄饨一样轻轻的吸吮着。楚亦扬沉醉于这真实美|妙的触感,手掌情不自禁地抚上青年的腰。

就在此时——咚咚几声——有人轻咳两下,敲开了病房的门。

靳雨青被吓了一跳,立即推开楚亦扬闷下头专心吃菜,想到刚才与楚亦扬接吻时很可能被外人看到了,耳根就慢慢地晕红了一片。

楚亦扬笑笑的站起来,迎接推门而入的两人。

其中一人与楚亦扬握了握手,便低头看向靳雨青,道:“打扰了。靳先生,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我们是来了解一下情况的……”

开场白还没说完,靳雨青忽然脸色一变抬起头,打量向这个嗓音熟悉的男人——对方身着规整的深色制服,腰板笔直,精神抖擞。虽然与印象当中那个略带颓痞的退伍军人有些出入,但那张脸靳雨青是绝对不可能认错的。

“靳先生?”对方纳闷地后退一步。

“卫卓!”靳雨青腾地站起来,像是看到了老朋友般脱口而出,“你怎么——”

“雨青,”楚亦扬赶紧一手握住他的胳膊,凑上前低声道,“他不是末日的那个卫卓,他是现实中的卫卓,是非法研究案的专案组组长。”

“那天在研究所,就是卫组长带人闯入研究所,将你营救出来的。”

靳雨青慢慢回过神来,又看了卫卓两眼才点点头,被楚亦扬扶着坐回椅子上:“卫……组长,那天谢谢你了。”

卫卓只当他还没康复,并没有在意,从公文包里掏出了笔记本,对青年说:“这是我们应该的。那靳先生,如果您现在有时间的话,能不能配合我们了解一些情况?”

“嗯。”

楚亦扬给他们搬了凳子,自己则坐在青年身边,慢慢按摩着他的腿部肌肉。

卫卓问道:“您还能回忆起来,是如何进入研究所的吗?”

“我……我好像是在做毕业论文,但是电脑突然死机了,然后我就——”就怎样,就被吸进了任务世界?靳雨青不禁皱起眉头,这种说法好像太玄幻了一点,一个人怎么可能被凭空吸进电脑里去呢?可他到底是怎么进入任务世界的呢?

“没关系的,慢慢想。”楚亦扬轻声引导着他。

靳雨青清楚的记得,那天电脑突然死机了,所有的文档都没有保存,他一气之下把鼠标扔出了窗外。然后、然后——

“然后我下楼了,去修电脑,买新鼠标……”他顺着回忆的纹路一点点地捋下去,“到电脑城附近的时候,有人在发传单,问我做不做兼职。我当时正烦得要命,就没有搭理他。后来……他又说可以介绍一家熟人店帮我修电脑,能找回我的文件。”

卫卓沙沙的记录着,时而点点头。

“之后我跟他进了一个店铺,那店里有股怪味,我说不上来。”靳雨青絮絮说着,目光好像凝视着渺远处,拨开被掩盖的假象,回忆出真实,“他们问了我一些问题,我迷迷糊糊的想不起来回答了什么。但我记忆中有什么机器嘀嘀报警的声音。再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你们带人冲进实验室,把我救出来……”

卫卓写完最后一个字,规矩地扣上笔帽,才取出几张照片递给靳雨青:“那麻烦您辨认一下,这些人当中有没有那个发传单的人。”

“嗯,好。”靳雨青接过照片,一张张地看过去。楚亦扬也跟着扫了一眼,在他翻到一张照片时,眉心渐渐蹙起,而恰巧地,靳雨青也停顿下来,反复辨认以后才抽出这张照片,“是他。”

“焦超。”楚亦扬道。

卫卓转过视线:“楚教授认识他?”

楚亦扬点头:“是我调职到大学教书之前,在某个政|府研究院的同事,也是当年梦貘计划的核心组员之一。后来梦貘计划被迫解散,我前往s大教书,而焦超和一部分计划相关人员不知所踪。我进入梦貘系统之前,曾经黑进了焦超的电脑,发现了雨青的个人资料。”

“那就对了,楚教授,靳先生。”卫卓礼貌地笑了笑,“我们现在怀疑他与境外势力有所关联,他带走了梦貘计划的相关资料,将其倒卖给境外势力,并继续进行非法研究。他们利用境外提供的资金伪造虚假的保密工作证明,并定期寄回部分工资,以此蒙骗其亲属。事实上,现在的梦貘系统已经和当初楚教授您成立计划时的初衷完全相悖了。”

“在这个非法研究里,也不只有靳先生您一个受害者,只是您是陷入最深但却坚持最久的一个。有许多受试者在我们赶到营救时,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更不乏从系统中苏醒后精神错乱的。但更多的受试者表现出了对现实社会的逃避和认知混乱,并声称不管花多大的价钱,都宁愿回到那个虚拟世界中去。而且据我们侦查,对方似乎还有将此系统制成游戏暗中销售的意图。”

“楚教授,您应该可以预料到,假如这样的梦貘系统继续研究下去的话……将很可能会成为一种新型的精神毒品,成为不法分子手中的利器。”

楚亦扬自责道:“是我大意,没有把中止的梦貘计划销毁干净,否则也不会出现现在的状况。”

卫卓说:“不能这么说,毕竟楚教授的初衷是好的,后来研究中止的决定也十分正确。如今发生这种事,是我们没想到也不能够控制的。眼下当务之急,是逮捕焦超,销毁新梦貘计划的所有资料。”他站起来严肃道,“楚教授,因为这个案件涉及到程序领域。你既是当事人,也是梦貘系统的创始人,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这个计划——因此,我们警|方需要你的协助,希望您能够配合我们。”

“那是自然,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找我。”楚亦扬颔首。

“好,谢谢您,”卫卓敬了个礼,“靳先生,也祝您早日康复。”

靳雨青:“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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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卫卓走后,靳雨青靠在椅背上松了口气,半晌笑出声来:“天呐,他突然变得这么刻板我还真不适应,我都不敢张嘴了,看见警|察蜀黍就怂。”

楚亦扬咔哒一声关上门,踱步走过去俯下身子,定定望着他:“你以前在学校……不也是一看见我就怂吗?怎么,现在不怂了?”

“那是因为你是个挂科狂魔,还天天板着个脸,你问问选了你的课的,哪个不是愁眉苦脸?都说你是单身太久抑郁狂躁,我那还叫好的呢!”靳雨青昂着脖子,引颈受戮般豪壮,“不过你这款,倒也有不少小姑娘喜欢的吧,叫什么……霸道总裁款?人前蛮横人后淫|荡的那种。”

楚亦扬登时就打横抱起他,往病床上一扔:“说谁淫|荡呢!信不信我现在就淫|荡给你看?”

“别闹,我告诉大夫你欺负病人!”靳雨青被挠了痒痒肉,哈哈哈地笑个不停。

楚亦扬俯身撑在他身上,挤在一张窄窄的病床里,风送入窗口时,靳雨青仿佛听到了他的均匀有力的心跳声。靳雨青静静看着他,直到对方哑然一笑,抬手撩开他的碎发,轻吻了一下他的眼睛。

靳雨青笑了笑,两手抱住男人的腰背,感受着这个温暖的沉甸甸的躯体,感慨地唤道:“老师。”

“嗯?”

“活着真好。”

“嗯。”

“我以前从来没有觉得,活着是件这么幸福的事情。”他把脸埋在楚亦扬的肩窝里,声音闷闷地说,“也许我应该感谢这个系统,让我明白身边有那么多、那么多……值得珍惜的东西。当我知道自己很快会死的时候,觉得太不甘心了。我才刚遇见你、刚爱上你,还有关心我的妈妈和朋友,而我却要死了……”

楚亦扬侧躺在他身边,慢慢抚摸他的脸颊:“别胡说了,你现在好好的,我们将来还有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要走。我们还要一起生活、工作,一起照顾妈妈,一起……营造一个温暖的小家。雨青,我不是向菩萨许过愿吗,你会长命百岁的。”

靳雨青红着眼圈,半天才憋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老师,谢谢你。”

“该我谢谢你,结束了一个抑郁狂躁的大龄男教授的单身生活,还让我尝到了水灵灵小鲜肉的滋味。”楚亦扬没正形道,“医生说了,负面情绪不利于你的恢复。好了,别一副要哭的表情,不然黑脸老教授又要罚你了。”

靳雨青被黑脸老教授给逗得哭笑不得,“楚大教授,你是要罚我站还是罚我抄书?”

“罚你……”楚亦扬神神秘秘地贴向他的耳缘,靳雨青好奇地凑过去听,却冷不防被男人舔了一口耳垂,只听那人低笑着顶了顶腰,在耳旁吹气道,“罚你吃教杆。”

“……”靳雨青暗骂了他一句老流氓,却仗着自己是病人他不敢做什么,就为非作歹起来,伸手攥住了那所谓的“教杆”,无辜地眨着眼睛说,“教授,您的教杆太粗了,我吃不下呀!”

楚亦扬憋道:“靳雨青,老实点!不然就别怪我真的换种别的复健方式了。”

青年得逞地大笑,随后也不敢再招惹他了。

两人又说了会话,相拥着躺在病床上睡午觉。

时光慢慢缓缓,阳光徐徐温凉。窗台的麻雀飞进来,啄食着桌上的剩饭菜,一跳一跳地,扭着脑袋悄悄看着床上手臂相缠的两人,看着其中一个人醒过来,在睡梦香甜的另一人嘴上啄了一下,像叼去了一颗世界上最美味的米粒。

麻雀黑黑小小的眼珠里倒影着男人的身姿,它随即叽叽喳喳的叫起来。

“嘘……”楚亦扬挥挥手,小雀儿就惊慌地飞了出去,伫立在窗缝里徘徊不去,警惕地盯着他。

他眼中盈着一抔潋滟的笑意,望着面前神色安谧的脸庞时,仿佛有万千蝴蝶扇涌而出,又仿佛只他心底的喧嚣,就足以赶得上千万只麻雀齐齐聒噪。

楚亦扬在自己的唇边竖起一根食指,偷偷笑道:

“嘘,别吵。他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