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岳辰是在洞房花烛夜被召回部队的。
每年梅雨季节南方便是连绵不断的飘着雨,今年更甚,于是,在席岳辰结婚的时候,洪灾突如其来,不知搅乱了多少人的正常生活。
南方洪灾愈演愈烈,军区直接下命令让他们加强团奔赴灾区支援,不计一切代价保住人民的利益。作为所属军区赫赫有名的加强团,在接到命令的第一时间便出发救灾,包括应该洞房花烛的加强团团长席岳辰。
加强团到达灾区时大雨依旧倾盆而下,目光所及之处全是肆虐的洪水、惊慌失措的灾民,触目惊心。
席岳辰二话不说,直接领着手下的人投入救灾行动中,几日下来,加强团始终冲在救灾第一线,一天二十四小时有十几个小时都在水面上。转移灾民、加固河堤、疏通水道,几乎每处地方都能找到他们的身影,当真是应了“勇往直前无畏无惧”的称号。
“团长,又发现一名灾民。”一个浑身泥泞面目全非的小兵急匆匆跑到救灾指挥帐篷处大声喊道。
席岳辰刚被团里的随行军医从固堤的队伍中拉了回来,让他吃点东西然后喝药,顺便休息一下。
席岳辰胃不好,经常犯胃病,这几日一直奔波在救灾前线,跟上了发条似的不曾停下,饭也是经常不吃,饶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了,更何况是胃有毛病的席岳辰。
军医看见席岳辰时不时皱着眉压一下胃,就知道他的胃病铁定又犯了,这才强行拉他回来,让吃些东西,喝胃药。谁知刚一歇下来,又出状况了。
听见小兵咋咋呼呼的跑过来,席岳辰放下手中的碗,皱着眉沉声训道:“不去救援,跑这里叫什么?”
“可是,可是……”小兵咬着牙犹豫。
“说!”席岳辰看了小兵一眼。
“救援用的皮筏全被王营长用去运救灾物资了。”
席岳辰闻言不禁气结,连脾气都发不出来了。王智这个莽夫,谁给他的权力发这种没脑子的命令!
“走,带路。”席岳辰黑着脸跟着小兵走了出去,任由军医在后面喊着吃药。
军医无可奈何地看着桌上还冒着热气的粥和原封不动的药,叹息着摇头。
席岳辰皱着眉看着小兵手指的方向,被淹了一半的屋子顶上果然有个正挥着手臂的身影。
看了看四周,发现实在没有什么能利用的东西,而那个被淹了一半的屋子在水里摇摇欲坠,已经等不及运物资的皮筏了。席岳辰对着跟前的小兵说了句“等着”,就脱了衣服跳进了水里。
小兵目瞪口呆地看着团长矫健的身姿向着被困的灾民游去,心急如焚。他叫团长来可不是要他奋不顾身跳水救人的,要是团长有个好歹……,都不敢往下再想了。
席岳辰游到水中间时感觉胃痛的更厉害了,胃一阵一阵的抽搐让他有些力不从心。咬着牙游到屋子跟前时,才发现屋顶上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吃力地爬到屋顶上,沉着脸问道:“灾民早就都转移出去了,你怎么还在这里?”
少年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席岳辰,有些忐忑不安,低着头开口:“叔叔,我本来是转移到了安全地带,可是走的时候忘了件重要东西,就偷偷游回来取……”少年眼尖的发现席岳辰的脸色随着他的话越来越黑,赶紧解释:“叔叔,我游泳很好的,每次都是村里的第一,只是这次,这次……不小心碰到石头崴了脚,所以才困在这里……”
席岳辰沉默的听着少年的话,瞥了眼他手里紧紧攥着的一本相册,再看了看依旧凶猛的水势,问少年:“还能不能游?”
“不,不能了……”少年面有愧色,垂下了头。
席岳辰皱着眉用力按了按胃,蹲下了身子沉声说:“上来。”
少年吃惊地望着眼前蹲着的背影,愣了一下才手脚并用的爬上席岳辰的背,一只手紧紧攀住席岳辰的肩膀,另一只手抓着相册高高举起,唯恐沾到水。
席岳辰看见少年的举动,动了动嘴唇,最后又没说什么,隐忍住越来越明显的无力感,咬着牙下了水游起来。
“刚刚我以为自己要被淹死了呢,我心里几乎都不抱希望了,没想到被你们发现了,还过来救我。”少年的声音贴着席岳辰的耳朵慢慢飘开去。
席岳辰没空理会他,吃力地游动着臂膀,额头上密布着湿意,也不知道是水珠还是冷汗。
“我爸也是被淹死的,就在四年前,那年我十一岁,看见肆虐的洪流吓得什么都不会了,爸爸为了救我……,这本相册里又爸爸仅存的几张照片,没了这个,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我爸的任何印迹了,所以无论如何,我都得找回它。”
随着少年的话,席岳辰感觉到几滴滚烫的泪跌落在自己的脖子里,瞬间消失殆尽。
席岳辰有些动容,却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说什么。
快游到岸边的时候,刚才的小兵已经找来了几个人,下水来接应他们。席岳辰将少年交给他们之后,不由长长地松了口气,不料眼前一黑,瞬间失去了意识。
杜若在章华清和杜若嘴里总算弄明白了所谓的“新婚丈夫”是怎么回事。
杜衡难掩激动崇拜地说:“姐,姐夫他可厉害了,几大军区响当当的大人物呢,才三十五已经是上校军衔了,可谓是年轻有为前途无量啊,姐姐你真是好运气。”
章华清颇为自豪地说:“亏得当年我慧眼识英雄,在小辰小的时候早早把他给你定了下来。若若,小辰可是名副其实的乘龙快婿,你可得好好珍惜。”
杜若一阵无语,年轻有为?三十五了还年轻?杜若才不过二十五好不好,就算是她的真实年龄,也比她大了七岁!上校又如何?分明就是老牛吃嫩草。居然还给她整的娃娃亲,他们做父母的也真是太不把子女的幸福当回事了……
还乘龙快婿,她都住院这么长时间了也不见踪影,该不是刚结婚就分道扬镳了吧?
对于这个问题,章华清又是支支吾吾又是长吁短叹的,就是说不清楚。
最后还是杜衡一脸激动的给杜若解释:“姐夫去南方抗洪救灾了,就在你们结婚的当晚出发的,军区指名道姓的让姐夫的加强团去救援呢。姐夫真是为国为民的大丈夫,为大家舍小家。”
看着杜衡慷慨向往的样子,杜若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一把把被子拉上头顶,大声喊道:“出去出去,我要休息!”
杜衡不明所以,真以为她累了,就悄悄走到外间打自己的游戏。一时间病房里寂静无比。
杜若裹在被里,不一会儿就觉得呼吸不畅,就轻轻撩起一条缝,长长吸了口气。
杜若现在真有种剪不断理还乱的无力感,这真正的杜若究竟给她留了一堆怎样的乱摊子?怎么还蹦出了个“大丈夫”来。
丈夫,丈夫,如今她也算是有夫之妇了……
杜若突然觉得以后的日子一点都不比以前轻松,所有的一切,都得重新开始。面对一无所知的一切,这路该怎么走?
这几日章华清发现女儿有些不同寻常,对一切外物漠不关心的她,居然会盯着报纸或电视发呆,起初章华清以为女儿又头疼了,还着急着找药,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后来仔细一琢磨,就立马找出症结所在了。
在又一次发现女儿对着新闻里南方水灾场景以及匆忙的救援部队时,章华清也不打扰,偷笑着轻步走出病房,拉上房门拿出电话。
“沈良,好事啊。我告诉你,若若担心起小辰了,好现象啊。”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章华清一脸得意,笑着开口:“那还能有错?我的女儿我还不清楚啊。这几天若若一看见南边的消息,就愣愣出神,心不在焉的样子,那准是在想着小辰呢!”
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章华清脸上笑意更浓,压低声音说道:“若若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能记着小辰那便是好开头,等小辰回来了,就让他俩好好处处,准能培养出好感来。”
“就是,就是,慢慢来……”
席建安夫妇自那日探望过杜若后,就没再能来医院。席建安忙于政务,尤其是这几天的南方水灾,忙的几乎焦头烂额,而沈良恰巧要出席国外的某项活动,所以这几天都是用电话联系。
沈良只有两个儿子,没有个女儿,一直是她的遗憾,所以很喜欢杜若,由于两家关系不错,交往也比较频繁,所以在杜若小的时候就让她叫自己干妈妈,不然也不会有娃娃亲的乌龙。
如今好容易盼得若若做了自己的儿媳,还来不及高兴,就出事了。谁都不曾料到席岳辰会在新婚之夜就奔赴灾区,一走了之,更令人措手不及的是杜若居然从楼梯上摔下来,差点就醒不过来。好好的喜事,最后鸡飞狗跳人心惶惶的。
不过还好,没出什么事,虚惊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