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基地(三)(1/1)

管家仔细地看了看余茂,突然欣慰地笑了:“那就好。”

余茂这还是第一次往钟耀的这个房间方向走。

他站在书房的门前,推开书房的门,低叹了一声:“哇——!”

余茂推门之前想象了钟耀的书房会是什么样子,一定干净得不得了,然后摆着几个整齐的书架。

整洁是□□不离十,但是那一整面的落地窗,让所有的阳光全部宣泄进来,洒在洁白的地毯上,朴素而优雅的木质办公桌,还有在另一边一排排的书架,却分明像是一个小型图书馆。

干净整齐得近乎圣洁的一个地方……

书架上贴着标签,余茂下意识蹭了一下鼻子,这才迈步走进去,看着标签。这是手写的标签,装在透明的塑料壳子里,然后挂在书架的一旁,应该是标注的分类,这个房间似乎是很多房间打通的,余茂意识到,地砖就是一个分界线,一边放着沙发还有办公桌,像一个办公室,另一边全是书架,这些书架整齐地摆着,从这里一直延伸了能有几十米,这得多少书啊……

说像个小型图书馆或许不对,这分明就是一个小型图书馆。

余茂对着书本有种天然的敬畏,大约是他实在没文化的原因,曾经他渴望做一个有知识的人,但是没成功。

余茂自学过一些从垃圾桶翻出来的学校书籍,也去过一些卖废品的地上,买过一些廉价的书。但是后来为了生存奔波,就再也没有看过多少书了。

他微微弯腰看着标签上的文字,写得很好看,这多半是钟耀写的,甚至可能这些书籍都是他自己慢慢收集摆放的。

这些字显得很有力度,每一个起承转合都很锋利,但是却并不显得僵硬,很有一种漫不经心的洒脱。

都说字如其人,余茂大约可以百分百肯定这是钟耀的字了。

余茂想想自己的字,又觉得这个‘字如其人’还是做不得数的,他本人就没它字那么挫。

还好标签上的字,余茂还算认识,不过有些冷僻的名词和一些专业术语,他都不认识,他就只好挑着自己认识的来。

余茂找到一个书架,标注的小说。

他看了看小说名字,一堆鬼画符,英语是长这个样子吗?

他还是见过英语的,爷死和弄,还有啥嗨喽,嗯,都是认得的,26个英文字母也大体还记得。

余茂不认识书名,倒是有几本汉语的,但是连题目都看不懂,这些书都是精装原文的,余茂放弃看懂,随便抽了两本自己看不懂拿出来。

余茂离开了书房,离开之前他又看了一遍这个地方,心里突然因为自己的太过无知、肤浅而觉得卑微、羞惭。

他曾经因为拥有了一本被人抛弃的课本而觉得开心至极,那时候觉得那些小小的拥有,就是无法匹敌的财富了。他也曾因为自己自学明白了一篇课文,一个数学题而觉得自己世界无敌,那时觉得那些小小的收获,就可以傲视许多人。

后来他长大了,也知道自己肚子里那点墨水,也只比没上过学的强点。但他却从来没有在此刻觉得自己这么,这么地不配踏入这个地方。

他记得他看过一句话,说天堂是图书馆的样子,现在他觉得这是真的,钟耀有一个天堂。

余茂带上门,管家站在门前对他笑,余茂也笑回去。

钟耀等了一会儿而已,余茂就回来了,余茂把书放在床头柜上:“呐,我看不懂就随便拿了两本,在一个分类是小说的地方。”

钟耀点点头,偏过头,没有拿起书,就在床头柜上那样翻了两页:“谢谢。”

“这是哪国的字体?”

“法语。”

余茂坐下来点点头,然后又站起来:“那你看书吧,我就回去了。”

钟耀把书合上,看着余茂:“坐下。”

余茂没坐,直直地站着,有些不耐烦:“还有什么事?”

钟耀顿了顿:“地有点脏……”

余茂皱眉:“挺干净的啊!”

钟耀语气淡淡,又开始了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说脏。”

余茂一副‘我说你最近怎么这么懂事,原来等在这里折腾我呢’的样子:“你这么爱干净,那你自己打扫啊!”

然后转身走了……

转身走了……

身走了……

走了……

了……

已经没有威慑力的钟某人:“……”

余茂意识到自己的脾气貌似有点冲,但是钟混蛋又想没事找事使唤他,虽然他是蹭吃蹭住来着,但是起码也是合作者的代表人,早知道当初还是应该坚持住进实验室的,现在提不晚吧?

余茂走了不远,又偷偷摸摸地走回去,小心地扒着窗看里面的钟耀。

钟耀貌似没怎么生气,只是拿着一本书看着,后来觉得有点沉,就放在了腿上。

钟耀翻了几页,突然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耳朵,嘴里说了几句,然后点了点头。

然后钟耀又翻了一页书,等了大约两分钟,钟耀又开始捂着耳朵说了一会儿,余茂就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到完毕。

钟耀突然转头看向门上的窗口,余茂急忙躲起来,然后发现自己有点腿麻,就一屁股坐在门边。

钟耀毕竟是异化异能者,除非是全心神放在别的地方,要是想要听见点外面的动静,真不是太大难事,在外面扒着窗口看了半天,他也不嫌腿累?

余茂揉揉腿,打算待会儿回到别墅,他看钟耀的身体倍儿棒,压根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咔哒——’

余茂僵硬地抬头,钟耀疑惑地低头看着余茂:“你怎么坐在地上?”

余茂拍拍屁股站起来,摸摸鼻子:“有点儿热,你知道地上很凉快。”

钟耀闲得浑不在意地‘哦’了一声,像是并没有多想,淡淡道:“热的话,外面凉快。”

余茂摇摇头:“不不不,我现在觉得温度正好。”

末世气候异常,前一段时间更是持续降温,本来夜间的温度是零下,现在白天的温度就到了零下,但是外面却并没有下雪的迹象,很多正常的植物都已经死了,这加剧了食物的稀缺,以前的植物已经没办法生长了,现在所有绿的植物,除了抗冻的,全部都是变异的。

余茂前一段时间受够了冻,可不想再忍受那种冷到麻木的感觉。

食物更短缺了啊,余茂想想自己最近吃饱穿暖的日子,有点小心虚,又想起自己是合作者的代表人,但是这个貌似不是蹭吃蹭喝的理由……

余茂摸着鼻尖,白皙的鼻尖都被他摸红了,余茂猛然想起来,对啊,他不要脸啊!

余茂喜欢占便宜,但是不管是临清、许赫的便宜还是钟耀的都让他觉得无所适从,大约是占的有点多……

钟耀一只手支着门框,闲闲地看着余茂搓鼻子,懒懒道:“你进不进?”

余茂那会儿的气焰全部都不见了,点点头,走进去坐在椅子上:“你要去干什么吗?”

钟耀脸色更白了点:“我以为门外有老鼠。”

余茂呵呵了一下:“这儿这么干净,怎么会有老鼠呢?”

钟耀走过去,余茂下意识想要扶着钟耀,钟耀躲开了,照旧礼貌而疏离:“谢谢,不用。”

余茂有点无所适从起来:“那个不是说地脏吗,我这就打扫一遍。”

钟耀把自己扶过门框那只手上的手套丢掉,扔进垃圾桶,余茂此刻离得近,发现那只手真的很漂亮,指节分明,手指修长,没有丝毫瑕疵,干净得近乎像玉石雕成的。

钟耀给手套上手套,淡淡道:“不用,等管家来打扫,来者是客,确实应该以礼相待。”

余茂抬起眼睛看钟耀,这位祖宗是生气了吧!最开始钟耀看见他就是一副嫌弃外加高高在上的样子,当钟耀是奔奔的时候,也是那副德行。余茂那就是整天伏低做小,生气了哄着,不生气也哄着,心甘情愿地把那匹狼当成天皇老子。

这是他第一次对奔奔不耐烦,是那种带有抗拒意味的不耐烦,不知道钟耀是奔奔的时候,他虽然很讨厌他,但是没有如此抗拒他的每一次高高在上,因为钟耀看起来,是如此应该地俯视众生。

但是这次他是怎么了?

余茂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没忍住地发了脾气。

或许他潜意识里还是恨奔奔离开他,但是明知道自己没有让他为自己留下来的资本,他还恨奔奔不告诉他真相,但明知道知道了真相,他什么也改变不了。

他讨厌距离,特别是发现自己和钟耀之间有着鸿沟。

说到底来,他还是讨厌这个一无是处的自己,贪生怕死,插科打诨……

余茂被噎得不知道说些什么。

钟耀却开始看起书来,余茂静静地坐着,良久:“我还是住到实验室吧,在别墅里难免给你添麻烦。”

钟耀捏着书页的手顿了一下,笑着看向余茂:“你确定?”

余茂也笑起来,照旧几分痞气:“啊,对啊,我这人吧,就是受不了拘束,最后你难受我也难受,还是住个糙点的地方好。”

钟耀笑意不变,点点头:“你随意,我会让管家帮忙的,请回吧。”

“啊,我再陪你会吧,一个人有点无聊不是。”

“我不无聊。”

“啊,可我一个人怪无聊的。”余茂回了一句。

钟耀合上书,轻轻勾起唇,暗红色的眸子因为颜色太深,有时候会像是黑色的,但是在某个角度有光的角度看的时候,会看见红色的流光,那种被漫不经心隐藏起来的锋利和血腥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钟耀笑眯眯地,轻声道:“与我何干。”

余茂愣了愣,下一刻就站起来,开门快速离开。

钟耀看着余茂离开的背影,唇角的笑意变成冷笑,把手里的书扫到地上。

怎么,当时不是把老子当成祖宗么,不是有奶就是娘吗?

现在给吃给喝不够吗,既然想走,那就滚远,再也不要回来!

这样正和他的心意……

正和他的心意!

钟耀把另一本书也重重扫到地上,捂着胸口咳了几声。

余茂快走了几步停下,狠狠踢了几脚墙壁,妈的,搞不懂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余茂把自己的东西收拾收拾,直接拖着箱子往实验室走,管家倒是有些纳闷和着急:“余先生,您这是要走?这里住着不舒服?”

“我和你家少爷商量的,不是我自作主张,我本来就应该住在实验室。”余茂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甚至还笑着拍拍管家的肩膀:“您老以后有的忙了,你家少爷还是你自己照顾最好。”

管家摆手:“不,您不是说好要帮我跑腿的吗?”

余茂搓搓鼻尖:“你家少爷别被我气出个好歹,我这人脾气不好,还是算了吧。”

余茂说完,就急忙忙地走了。

与此同时,最近势头正火的队伍,已经确认了其队长许赫的死讯,许赫与四阶丧尸战斗,最后逼的四阶丧尸自爆,和四阶丧尸同归于尽。

这个消息,让不少人唏嘘起来,许赫应该是目前已知最高阶的异能者,在剿灭变异鼠的时候声名鹊起,其队伍也是逐渐变得有名,人们并不知道他多强。但是听说他确实是一己之力扛住了四阶丧尸的精神力攻击,并且和它的战斗不落下风,一定是个四阶异能者了,可惜了……

其他的队员也身受重伤,不过倒是都可以修养好,基地给临清送了表彰的锦旗,最后在基地范围内宣扬了许赫的英勇事迹。

临清把锦旗丢到垃圾桶里,提着木朵做好的东西去找许赫,异能者的恢复能力比普通人快,一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完全恢复好了。

他只要静静地等着就好。

魏源趴在床沿边上睡觉,睡饱了伸了个懒腰,哦,他正是猫型呢,从床尾走到床头,伸出前爪,拍着初冰的脸。

柔软而温暖的肉垫拍在脸上的感觉挺舒服的,初冰握住那只爪子,有些抬起瘦削的下巴,睁开眼睛:“小黑?”

魏源一下子把爪子抽回来,嫌弃地又给了初冰一爪子,谁是小黑!

初冰慢慢直起身:“我睡了多长时间?”

初冰睡的时间最长些,最早醒的反而是许赫,韩智和张琪都是在他之前醒的。

魏源抬起猫眼,抬起爪子轻轻拍拍初冰的肚子,又拍拍初冰的胳膊和大腿,然后看着他。

初冰领会到了:“哦,不疼。”

魏源甩甩尾巴,喵了几声。

初冰温和的抿了下唇:“不用谢,反正都要受伤,不如护一个。”

魏源跳下床,出了门,过了一会儿,魏源抱着临清的小腿,临清一路把魏源拖进来,看向初冰,淡淡点了点头:“醒了,感觉还好吗?”

“挺好的。”

“吃点饭吧,其他人醒的比你早,魏源一直守着你,他很担心你。”

魏源正蹭临清的腿,对临清这么说有点不满地喵了几声。

临清把魏源抱起来:“你是真把自己当猫了?闲着没事也维持着猫型……”

魏源咕噜几声,猫型的时候体型很小,便于睡觉,再就是这样很轻盈,所以就没变回去。

临清把魏源当弟弟,摸摸它的头,把它放到床上,初冰看着黑猫,也轻轻地摸摸它的头,魏源蹭了蹭他,平时都很不太让除临清以外的人碰的,这会儿倒是显得很是亲近乖巧,怕是感激初冰,然后开始在床单上磨爪子。

不苟言笑的初冰轻轻笑了笑。

“魏源,你照顾初冰,别玩了。”魏源听见临清这么说,坐在被他抓出来的破口上,严肃地点了点头。

还是个孩子,临清提醒他:“你的饭我也给你放下了,别光顾着睡觉。”

魏源照旧点点头,临清这才离开。

魏源跳下地,身型拉长,慢慢变回人形,端起自己的碗,呼噜呼噜几下吃完,然后端起初冰的碗,要喂他,初冰示意不用自己就可以。

魏源不强求,支着下巴又开始打盹。

初冰静静地喝起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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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律来看过许赫,当时临清正好不在,许赫的和傅律聊了一会儿,问了些东西,鼓励了他几句。

傅律显得很是开心,想要问临清,许赫没有遮掩,如实说了。

傅律看许赫说起临清的时候整个人都不一样了,那种冷峻的气息还有那种冰雪消融的感觉让人止不住想要嫉妒那个叫临清的家伙。

傅律只好转移话题,说起异能觉醒的进度:“成功的可能性又大了点,但是我们一直很缺少实验体,我觉得我们应该寻找实验体,不然不确定性还是太多。”

“再等等,等这个项目的把握大了,会有人自愿冒险的,异能者可以作为实验体吗?”

“可以,虽然和普通人有误差,但是可以通过一些方法克服,不过就算把握大了之后,能够接受刺激性异能觉醒的人,必须心智足够坚定,体质也很强,不然死亡率照样高达百分之九十八。而且觉醒的异能随机,还有现在不确定这种觉醒异能会不会有隐患,虽然目前看来是没有的,但是我们毕竟没有人体试验过。”

“嗯。”许赫淡淡应了一声:“再过一段时间,我们会有实验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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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清听说钟家家主如非必要,不喜欢和生人说话,就打消了去看望他的心思,托管家去问候了几句。

回去和许赫闲聊起这件事,许赫说道:“钟耀和我说过,这个恩情我们不必报答。一是救了我,他不吃亏;二是我们曾救过余茂一命,此事当帮余茂还恩。”

临清眨眨眼:“他为什么要帮余茂还恩。他们之前认识?”

临清想起余茂说不要告诉钟耀,他知道钟耀的异化形态,看来两个人之前有些牵扯。

临清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瞎掺和,帮了倒忙就不好了。

许赫揉揉临清的脑袋:“怎么了?”

“没什么,他俩可能之前认识,余茂确实因为这个很感激我们,当时其实只是举手之劳。”

临清笑笑:“你和四阶丧尸同归于尽的消息已经传出去了,今天基地还给我送了一面锦旗,嗯,上面写着‘舍己救人,死得其所’‘心系苍生,功德无量’。”

临清拉过许赫的手:“我把它扔进垃圾桶了。”

“嗯,该扔。”

临清点点头:“‘死得其所’实在是胡说八道。”

死得其所就是死的地方对,这意思就说许赫应该为了救那一帮人死掉么?

人是该救,但是应该为了他们去死就是扯淡了,临清忍不住多想了,看见锦旗立马就甩进了垃圾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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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半个月的时间都快过去了,余茂又开始奔波找妞妞的父母,他得到消息说他们在下等居住区已经死掉了。

衣着算得上是光鲜的余茂,踏进充斥着腐烂、臭味的下等居住区,目光扫过那些骨瘦嶙峋,目光惨淡死寂的人,紧了紧自己的拳头,他如果没遇见临清、许赫后来没遇见奔奔,不是死在来这里的路上,就是这样的结局吧。

余茂打探了几句,得到了他们确实死掉了的消息,掏出妞妞的骨灰和那张全家福,叹了口气。

当时那么难过,现在看到也不觉得无法呼吸了。

时间是让一切淡化的灵药,余茂摸了摸照片上妞妞的脸,快速离开了下等居住区,拐进巷子,甩开了几个盯上他的人。

找了个小角落,打开打火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抖着手点燃了那张相片,轻念着:“安息,妞妞,去和家人团聚吧,谢谢你……”

余茂想把骨灰撒到风里,他不是一个喜欢怀念的人,一旦失去了就尽量再也不会去回忆,失去了就是失去了,连同美好和痛苦他都放在记忆深处,让时间尘封。

那个女人死掉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犹豫烧掉了和她有关的一些,现在却有些不舍这个小小的骨灰瓶。那个孩子,毫不犹豫地挡在了他的身前啊,那么可爱地趴在他的怀里,满是依赖地看着他,坚定地说要把保护他啊……

余茂握着骨灰瓶轻轻摩挲,他不知道人生在世有多少次让人软弱的时刻,但是如果因为痛苦而舍去美好的回忆,似乎太过懦弱,太让人不舍了,不如顺应心意。

正是因为痛彻心扉太刻骨,那些动人心弦才如此百转千回到难以割舍。

余茂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把骨灰瓶又珍重地揣进了兜里,慢悠悠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