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起来吧!”司徒谨有些生气,他只是想来看看,不想有所惊动,这才连官服都没穿,可却还是让这些奉迎拍马的给坏了初衷。可他却没想到,他虽是不喜,这些服役之人却乐得脸上都开了花。
有个大汉,看上去年近四十,一脸的泥汗,低着头给司徒谨连磕了三个响头,“县令大人,青天大老爷啊,俺是个粗人,不会说啥的,俺回去后给您供牌位,给您老烧香,您可是俺们一家的大恩人啊!”这汉子家里上有不良于行的父母,下有几个儿子同住,甚至连孙子都有一群。往年别说是吃饱,就是喝水都喝不饱。可如今他带着几个儿子在役上,不仅每天吃的饱,几天下来几人还攒了不少的粮食,今儿自家媳妇带着儿媳过来,都给捎带了回去。往年就是过年都没有这么高兴过。
如今上役只要能吃苦,不但吃的好,还能给家里赚银钱,而且县太爷仁慈,讲好了腊月初就放他们回家过年,过了正月才用再来服役。这好事一桩桩一件件的可都是托了县令大人的福。这些人虽粗可谁真心为他们好,谁是贪官他们心里明白着呢。
“对,大个儿说的对,俺也给青天大老爷磕头上香!”这有人站了出来,这些得了实惠的老百姓也都跟着站了出来。
“婆娘们带着家里人开荒种草料的,俺们在这里加把子劲干,如今冬日不仅有了存粮,等下雪前收了草料就能进城换银子,这个年总算有了盼头!这可都是托了青天大老爷的福啊!”司徒谨眼眶泛红,其实他什么都没为这些人做,他们得的这些都是拿体力换来的,可这些善良的老百姓,却把他比作青天,比成了神。他又怎能不感动。
“好了,地上凉着呢。大家都快起来吧,你们只管好好干,等翻了年,本官会在各村办村学。请秀才公到各村去教孩子们读书识字,这日子只会越过越红火!”司徒谨这话就如一声炸雷,惊得所有人都愣在了当场半天没有人出声。
这主意是司徒嫣想的,她从来都相信,人要想不受穷。就要读书识字,集众家之所长。这些人虽不可能真的学出个什么成绩,可至少不会让人蒙了骗了。而那些只知道每日里啃着书本过日子的穷秀才,也能赚些银子,贴补贴补些家用什么的。不然百无一用是书生,指的就是他们这些人了。
等这些服役之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时,司徒谨人已经走远了,服役的人对着天又给司徒谨磕了几个响头这才起身。而更有甚者,甚至哭趴在了地上,他们等了这些年。盼了这些年,老天爷总算是开眼,给了他们一个清官。
司徒谨回到县衙内院,眼睛仍有些微红,公孙语以为司徒谨是受了什么妥屈,不免跟着着急,问了才知,原来只是感动的眼眶泛泪而已。
“谨郎,之前就听你说过,嫣儿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我原还以为这只是你爱妹心切而已。如今才知嫣儿当之无愧的在世女诸葛!连我都对她佩服的很!可我看嫣儿,不喜功,不争名。就算是她自己出的主意,可却从不往外声张,也不知她心里都在想些什么,真是难懂的很!”
“嫣儿以前就曾说过,她一生只求亲人万安,做事无愧于心!名利于她皆如粪土!”司徒谨对这个妹妹早就佩服的到了心里。可也为小妹这般却生于女儿之身而惋惜。
“是啊,嫣儿若是生于男儿之身,只怕这天下都是她的!”
“语儿,这话可万不能再宣之于口,要知这隔墙有耳,免得为小妹无端引祸上身!”公孙语也是一时的感慨,倒一时不查,这才说了逾矩的话。经相公提醒,忙捂嘴点头。
“嗨!嫣儿若真生于男儿之身,只怕福祸难料,就拿皇上来说,嫣儿如今身为女儿尚且对她猜忌,如若是男儿身,只怕司徒府再遭灭门之灾亦尤未可知!”这还真不是司徒谨危言耸听,以吴皇对司徒府的态度,真有这种可能。
公孙语也点头同意,她如今觉得司徒嫣能身为女儿身当真是好,虽说自己的初恋被抢,可如今她的日子过的也算得上是夫妻同心举案齐眉,不知羡煞了多少人。而且司徒嫣是自己的小姑,总比是自己的小叔子更贴心。
中秋节与往年一样,只不过今年是在将军府过节,司徒嫣亲下厨掌勺,吃得一家人舔着肚子赏月。
“嫣儿,可撑着我了,要是再这么吃下去,用不上过年,我就要吃成胖子了!”公孙语一边揉着肚子,一边幸福的抱怨。
“大嫂原就太瘦了,这些日子操持府务,更是从早忙到晚的,别说是吃这些,就是天天大鱼大肉也不会胖的!”
“就你会宽我心,对了嫣儿,我想听你抚琴了,那日一曲,如今还在脑中盘旋不去!”
司徒嫣今天没有什么弹琴的兴志,皇上的旨意迟迟未到,她又事务缠身每日里忙着,就算是过节,为了一家人能吃的高兴,她也是从早忙到晚的,如今哪还有闲情弹琴。
“久不练习,已然生疏了,不如大嫂弹唱一曲,为我等助兴可好?”
“有你在前,我又哪敢班门弄斧,你这不是笑话我吗!”
“大嫂可是京城之中有名的才女,我不过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子,又怎可与大嫂比,再说了你看兄长望过来的目光,多少柔情似水尽在其中,大嫂总不会拨了兄长的雅兴吧!”一说是司徒谨想听,公孙语也不由得动了心,想了一下,点头应了。
身边的丫鬟们忙去准备,公孙语的琴艺比起司徒嫣来还要略高一筹,可曲音词意就相差甚远了,可司徒谨爱屋及乌,也听的如痴如醉。而端木玄眼睛就没从司徒嫣的身上移开,对于公孙语弹了些什么,根本未曾留意。而李三郎本就听不出什么好坏,反正在他看来,除了小妹,谁弹的都不好听。
过了中秋。一直等到九九重阳佳节这才盼来皇上的圣旨,果如端木玄所料,皇上也同意他的建议,甚至还佳奖了一番。只是这事为军中机秘,所以并未大肆宣扬。只赏赐些布匹金银而已。
而端木玄全将这些赏赐拉进了县衙交给了司徒嫣,“嫣儿这功我是领了,可这赏我可不受!”
“这吴皇还真小气,这么大的功劳就赏白银一千两。布匹三十匹,还不够塞牙缝的呢!”司徒嫣可不会和端木玄客气,她是不在乎名,可却不会放过任何的利。反正东西进了她的口袋,要想往外拿可没这么容易了。
“嫣儿,你这胃口越来越大,也不知将来进了国公府,以国公府的生意,能不能养得起你?”
“谁要你养,我自己就可以养活我自己!”司徒嫣可不是古代女人。安心在家相夫教子,她不但可以养活自己,甚至可以养活家庭。
“嫣儿,我知你很会做生意,可男人养家天经地义,你不要我养,我这心里没着没落的!”端木玄一脸的委屈,别人家的女人都是柔柔弱弱的,偏就他的心上人,强的胜似男人。可他就偏偏爱上了这样的小女人。甚至爱的无法自拔。
“玄哥可听过这样的一句话,你的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
“嫣儿,你又讲歪理。不过这话初听虽俗,可细想还真有些道理,反正我人都是你的了,至于那些身外之物,自然也都是你的!”
“端木玄,你又耍贫嘴!”司徒嫣真是被端木玄给气死了。只要四下没人,他就会调戏于她,当初她怎么就会为这样的人而动心呢。
“好,嫣儿不气,我不说就是!再有两年,嫣儿就及第了,到时我一定送上十里红妆,百抬聘礼迎你过门!”
“不要,财不露白,你要是真有那心思,就装上十箱金子送我就好!”司徒嫣这还是第一次应了端木玄,可这话听着当真不是很舒服。不过端木玄还是一脸的傻笑。
皇上圣旨已下,端木玄第二日就派人与突厥守将谈起了条件,最后以千石粮种、万两白银换得易水河南这片焦土。突厥退守易水河北,两军不得互有侵犯。
条件达成,端木玄将司徒嫣准备好做过手脚的粮种给突厥送了过去,而突厥在拿到粮种和银子后退守易水北。
“兄长,突厥兵已退守,你即刻派服役之人去要塞外开沟挖渠,也许可以赶在枯水期之前就通水!”司徒嫣忙了这些日子,心头最大的事如今也已有了眉目,紧皱的眉头这才松动了些。
“子恒一早来送信,我已派人去了!只是役上之人一听说是去要塞之外,都跪地不起,怕有去无回!为兄不愿强人所难,这倒是难办了些?”
“也没什么可难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兄长只要对那些人说,去要塞外挖渠者,每挖十米,奖黑面一斤,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去的!”果如司徒嫣所料,司徒谨这政令一下,当天就有近百人愿意前往要塞之外,三天之后见出去的人并未受到突厥人的砍杀,就有越来越多的人愿意出去。反而留下的占了少数。
总算是赶在入冬第一场雪之前将易水河的水引进了北平县城,甚至于城外驻起了护城河,再从护城河引渠至各村庄,只是眼下进入了枯水期,这水流没两天就断了,可却让人看到了希望,只怕是入了冬下了雪,各村仍组织村民自行挖渠。老百姓靠天吃饭,靠地活命,引水灌溉这么大的事,于他们就是民生大计,就算不用司徒谨下令,这些人也都愿意干。
“大嫂,兄长这些日子都在忙些什么,怎的连中午饭都不回来吃?”司徒嫣自打入冬之后,白天就没见司徒谨在县衙里呆过,成日里不见人影,天黑了才回府。
“谨郎拉着粮食去各村巡视了,有些孤寡老人,没儿没女的,只怕这些的慧民政令,于他们未得半点儿实惠,眼看着入了冬,怕这些人熬不过去!”
“我倒把这事给忘了,还是兄长想的周到!”司徒嫣也不是真的就忘记了,只是自己手上的事,实在是太多了,这才疏忽了。头场雪一下,地里的草料就全冻死了,能收上来的也就不多,可多少都算是给家里添了进项。近来城里的铺面也跟着热闹了起来,村子里家家有了余粮,有了余钱,自然就想着能给家里添置些东西,这都多少年没好好过个年节了。
虽说司徒谨向商户们征了营业税,可每日里的生意红火了,那些小钱反倒没什么人在意了。其实这些商户们也都在称赞司徒县令。而这风声自然就传进了剌史的耳中。
冀州剌史本就是七皇子党,和国公府多有渊源,而司徒谨是国公府世子的舅兄,就算是撇开这层关系不说,司徒谨这般也算是给他的政绩添了一笔,心里甚是欢喜,未进腊月就派人来请司徒谨过府一叙。
“仲贤只管去就是,这冀州剌史虽重名利了些,可也算不得什么坏人,而且早在七皇子上位之初就已投靠了子楚,算得上是我们的人,总不会刁难你就是了!”端木玄端着酒杯一边喝着酒一边安抚司徒谨。
司徒谨今日才得知这冀州剌史是七皇子的人,可见他对这些政治还是不够上心,“我倒不是在为自己担心,可他连小妹都邀请了,却没有请子恒过府,不知这又是为何?”
“这人善利用女人,不过他太小看嫣儿了,仲贤无需为嫣儿担心,以嫣儿的聪慧,那头老狐狸不栽也得少层皮!”端木玄根本不为司徒嫣担心,这人绝不敢对司徒嫣动什么手段,最多不过是让自己的夫人女儿什么的为其说几句好话罢了。
可司徒嫣天生就对这样的人没好感,只怕这人是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也罢,我此去信都多则二十天,少则半月必回!”冀州剌史府位于治所信都县城之内,离北平来回快马也要半个多月。
“仲贤此去就不要带师妹了,你和嫣儿骑马,倒是还能再快些,我派墨雨相护,又有赤雨在旁,总不会出差错的!”
“也好!今儿也不早了,倒累得你在这里听我闲话!”
“你我现在是兄弟,将来是亲戚,这话岂不听着外道!”端木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才起身告辞。
第二日一早,司徒谨和司徒嫣即打马朝信都县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