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托尼贾的构想,杨枫只剩下坐以待毙的份了。自己的铁膝应该砸在他的小腹或者大腿上,无论哪种结果,都会去掉杨枫半条命。剩下的半条命,则是用一双铁肘终结。

砸在肋骨上,或是砸在心肺上,结果都是一样。

杨枫一度令组织蒙受莫大的耻辱的,耻辱就在今夜,在这滂沱的大雨中洗刷吧。

咦!

双膝没能砸中杨枫的小腹,也没砸中大腿,只是砸在了坚硬的地砖上,还砸出两个深坑。

没事,还有双肘,同膝盖一样坚硬的胳膊肘。

托尼贾经过一秒的错愕,双肘还是凌厉的砸下。

距离心肺有些远,砸中小腹也行,去杨枫半条命还是妥妥的。

就在这时,杨枫突兀的挺腰坐起,左手掌随意一抹,竟然将托尼贾的双肘微微带偏。

“四两拨千斤?没用的!嗯,你笑什么,呃……”

托尼贾首先看到杨枫露出诡异的笑,紧接着左边胸口一痛,低头一看,杨枫的断臂竟然戳进了自己的胸肌里。

“我知道没用,但是这一招应该有用。”

“未必!”托尼贾对自己厚实坚硬的胸肌颇为自信。

杨枫惨然一笑,一身的内力经由右臂狂吐而出,即便是强弩之末的他,也足以震碎托尼贾的心脉。

但是,他也会血崩,或许会死。

这一刻,无暇多想,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果不其然,托尼贾感到一股狂暴的力量,透过厚实的胸肌,打击在脆弱的心脏上面。

心脏首先仿佛被一只大手紧握,接着又给巨大的内压涨开。

托尼贾一会儿面红如血,一会儿面如金纸,庞然的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结束了。”杨枫锋锐如刃的骨茬向前一送,就像捅开一层窗户纸,进入了托尼贾的心脏。

“啊——”托尼贾狂吼出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最后的力量,一记横向的肘击,将杨枫砸翻。

托尼贾同样侧翻,心头热血喷薄而出,溅射的杨枫满头满脸。

杨枫张口接住了一些,至始至终,右臂不曾离开托尼贾破碎的胸膛。

视线逐渐模糊,意识逐渐消散,眼前走马灯般浮现出短暂的一生。

雨一直下。

……

“啊——”秦雪捂着胸口醒来,“哥,哥……”黑暗中摸索着拧亮台灯,一看手机,凌晨两点,她试着拨一次杨枫的手机,依旧关机。

秦雪做了个恶梦,梦中,哥哥浑身是血。

突然响起的手机吓了秦雪一跳,一看,竟是王冰倩打来的,伦敦那边应该是白天啊,难道有什么事?

“倩姐,怎么了?”秦雪接通手机,声音里透着疲惫。

“小雪,不知道怎么跟你讲。”

秦雪哭笑不得:“倩姐,我们这边现在是半夜三更好不好,你没想好,怎么忍心打搅我。”

“可是你接电话很快啊,你没睡?”

“刚刚做了一个恶梦,给吓醒了,结果又被你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吓了一跳。”

“恶梦,是不是关于小枫的。”

“你怎么知道?”

“丽姐也做了同样的梦,我有点心神不宁,所以就打个电话问问,谁知道小枫的电话始终关键,好几个小时了,真急人!”

秦雪也给说的心慌意乱,不过,她还是安慰王冰倩:“你跟丽姐不要太担心了,哥哥的厉害你们也是知道的,所以,他不会有什么事,昨晚上的雨特别大,是手机进水了也说不定。”

“哦。”王冰倩轻叹一声,实在无法接受这个牵强的理由。

“放心啦,等我知道他,第一时间让他给你回电话。”

“记着哦,第一时间,务必。”

“我会这么跟他讲啦,但是,是不是第一时间,就要看你们两个是不是占据了他心目中的第一个位置?”

“滚蛋,挂了啊。”

王冰倩那边挂断了,秦雪脸上的微笑渐渐凝结,回想起昨晚乔璇那个奇怪的电话,她愈发的心神不宁起来。

给朴钟声、金字善、甚至是汪大同打了电话,一无所获。

给高小宝、朱荣荣打电话,同样没有任何讯息。

秦雪扯着头发,想着整个北都,哥哥还能在哪儿逗留?

然后,她眼睛一亮,给赵敏拨了过去。

“小雪啊!”赵敏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惫。

“赵姐,我哥有没有跟你在一起?”秦雪迫不及待地问。

“还没找到。”

“什么?我哥哪去了?”秦雪激动起来。

赵敏马上知道自己说漏嘴了,“那个,我的意思是,发现他失联了,我们也在找他。”

“连你们也找不到?”秦雪快要哭了。

“不是,”赵敏只好违心的说,“因为我们还没有花大力气去找,放心,很快就能找到,相信我。”

结束通话后,秦雪变得失魂落魄起来,流下两行清泪:“哥,你去哪儿了,哥,你不可以有事啊!”

赵敏刚刚轻叹一声,却接到聂抗天的电话。

聂抗天的声音中同样透着疲惫:“小赵,方便的话,来一下基地。”

赵敏赶到时,聂抗天的营房了坐了不少人,但她只认识陈大壮和乔璇。

每个人衣服都**的,还有一些泥污,神情上难掩疲色。

聂抗天放下烟蒂,眼球上布满血丝,“各位,”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嘶哑,于是喝了一口水,续道:“各位,我有点个人的事情想要拜托大家。”

“怎么会这样!”

听了聂抗天的话,乔璇、赵敏几乎异口同声。

两人的心疼全都表现在了脸上。

“我很抱歉。”聂抗天恳切地说,“但是,当务之急,还是拜托大家首先尽快找到小枫。”

……

不知过了多久,杨枫颤抖着醒来。

不知道几点了,天空还下着蒙蒙细雨。

这场秋雨使得气温降低了不少,失血过多的杨枫,感到从身到心的冷。

托尼贾到死也无法瞑目,但是,如今只剩下冰冷而残破的躯壳。

杨枫挣扎着,将断掉的胳膊从托尼贾破开的胸膛抽出。

看着血肉模糊,被血水浸泡的不成样子的小臂,杨枫失声痛哭。

这哭声中,有痛苦,有悔恨,有愤怒,有不甘。

另外一截小臂静静地躺在报亭的屋檐下,杨枫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方才爬过去,将其抓在手中。

血液凝固,肌肉僵硬,手臂已死。

杨枫将这已然失去联系,曾经身体的一部分紧紧挨着唇边,流下了泪水。

天意,两个字再次闯入脑海。

如果不是突然遭遇托尼贾,胳膊八成能够接上。

天意啊!

杨枫强撑着坐起身,尝试打坐。

人体是个浑然天成的宇宙,失去右臂使得他内息无法循环,真气难以流转。

打坐良久,收效甚微,不过恢复二分力气。

一手扶地,慢慢站起来,不禁又是一个踉跄,好不容易方才站稳。

甩甩头,看着玻璃倒映着狼狈不堪的自己,他知道一定有很多人在找他,然而,这个样子的他,不希望任何人找到。

杨过胳膊被郭芙斩断后,也是一个人走了,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将断臂埋葬,甚至立碑,写着:杨过手臂之墓。

杨枫也决定这么做,但是他不会立碑,还要让任何人看不出埋了东西。

实在找不到可以挖掘的工具,只好用报亭里一只洋瓷碗。

幸好,一场豪雨浇透了大地,绿化带内的泥土,挖起来并不吃力。

然而即便如此,杨枫经历了重创和激战,刚刚挖出几碗土,就开始气喘如牛。

这个时候,杨枫没有时间概念。

不知半个小时,还是一个小时后,终于挖出一个坑,长约二十公分碗口宽,深达二十公分,足够用了。

杨枫浑身泥污,却像拥抱最亲密的恋人般,紧紧抱着手臂,久久不愿意下葬。

直到雨越来越小,即将停了的时候,他才毫不犹豫的将断臂丢进深坑,流着泪用污泥填埋。

“永别了。”杨枫在心头默念。

想起看过一部恐怖小说,一个流浪汉在公园里烧烤人腿……杨枫一个哆嗦,不敢往下想。

走进报亭,杨枫清理了断臂处的伤口,简单包扎,原想一走了之,看了眼两个无辜横死的人,于心不忍的他拿起老人机,拨了110。

“这里发生了命案。”

嘶哑难辨的嗓音将报案中心的妹妹吓了一跳,等她反应过来,那边再也无人应答。

杨枫又在脸上抹了一层污泥,这才走出绿化带。

“如果再有一只雕……”杨枫心头泛起无尽的苦涩。

浑身泥泞血污,杨枫如同一个狼狈邋遢的无家可归者,失魂落魄地朝最近的货运站走去。

因为一场大雨的关系,空气很清新,路面很干净,沿街出现了一些买早餐的摊点。

对面走来一位牵着儿子的少妇,儿子背着的小书包印着“奥数”字样,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不乐意。

少妇指着杨枫对儿子说:“不好好学习,将来就跟他一样。”

堂堂的高考状元,就这样成了不好好学习没出息的反面教材。

翻过栅栏,爬进运煤的车厢,杨枫一气呵成,他没有目的地,只想远离这个城市,去一个没人知道,没人认识的地方。

实现自我放逐。

就在运煤专列“况且况且”逐渐提速的时候,一队警察封锁了城市绿地中心的凶案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