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阳河中,两个民警摸索了半天,河岸上众人则是心急如焚,求神拜佛。
此时此刻,管他是观音如来,玉帝王母,三清祖师,还是上帝、耶稣、撒旦、安拉,一个也跑不了。
王凤林由罗兰、梁小文合力搀扶着,依旧是老泪纵横,摇摇欲坠。
随着时间的推移,老主任早已不抱希望,他喃喃自语:“倩倩,你是爷爷活着的唯一理由,爷爷没有保护好你,你等着,爷爷这就来陪你。”
“不会的,绝对不会,我哥不会死!”秦雪突然抱着头,大叫起来。
“小雪,小雪……”洪天娇抱住秦雪,痛心地说:“你冷静点,好不好,冷静一点。”
陈琳走过来拉起秦雪的小手,红着眼眶道:“小雪,别怕,不是没有找到吗,没有找到,就还有希望。”
“找到啦!”
陈琳话音刚落,河里的民警激动的喊道。
于是,众人心头齐齐一沉。
没有消息,还能心存侥幸自欺欺人。
郝靓一边默默祈祷,一边指挥吊车将吊钩甩过去,吊钩上挂着钢缆,钢缆末端是小一点的吊钩。
在近二十双眼睛的注视下,民警将小吊钩挂在料斗上,冲吊车做了个起吊的手势。
终于,黑黢黢笨重的料斗被拉出水面。
看到料斗表面糊着严严实实的混凝土,郝靓流下了眼泪。
郝靓很清楚,毫不夸张的说,自己能够拥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及自信,都是拜那个有些轻狂、有些帅气、有些天赋、有些原则、有些爱心、有些正义感、有些责任心的小男人所赐。
原来,他在自己心目中有那么多的好!他就这样悄悄地走了吗?他在自己心中早就有了一方天地了呀。
当初是自己劝他接替熊烈的位置,成了春阳县最年轻的地下领袖,是自己害了他!
郝靓睫毛上挂着泪珠,扭头一看,现场的男性女性几乎都是泪流满面的样子。
一阵乌拉乌拉的警笛声,政法委书记高明乘着他的新座驾,一辆白色的三菱帕杰罗来了。
高明下车,料斗落地。
秦雪猛然挣脱洪天娇怀抱,扑向料斗。
“哥,你不会死,小雪救你来了,哥——”秦雪哭得气噎声歇,发了疯一般,徒手在混凝土上刨起来。
“小雪!”洪天娇再次从身后抱住疯狂的秦雪,朝她双手看去,就两三下,秦雪漂亮的指甲都崩裂了,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小雪,你这又是何苦?”洪天娇红着眼睛道。
“你不明白,你不明白的。”秦雪摇头痛哭。
陈琳从前面将秦雪抱在怀里,哭道:“小雪,咱们先让你哥出来,好不好?”
高小宝、朱荣荣相继来到料斗边上,扒着料斗大哭起来。
高小宝哭道:“哥,要不是你,小宝还是一个小偷小摸的蟊贼,说不定哪一次失手,就被丢进牢里……现在不一样了,我有了侦探社,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女朋友,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不可以丢下我!”
朱荣荣道:“大哥,咱俩是发小,从小到大,我都一直跟你混,在你的帮助下,我有了自己的网吧,有了自己的小弟,猪头也吆五喝六扬眉吐气了。大哥!没有你,猪头的网吧开不起来,没有你,猪头上次就死在省城了,要不是你,二丫不能开口说话,要不是……啊——”
两个年轻人哭得几乎站立不住。
“倩倩,倩倩!”王凤林在罗兰、梁小文搀扶下,颤颤巍巍来到料斗跟前,枯瘦的手掌抚向粗糙的混凝土表面,老泪无声滑落。
“把料斗打开!”陈琳喊了一声,高明大步走来,身旁跟着林栋。
高明看了眼料斗,神情瞬间充满悲伤,声音透着沉痛:“小枫是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真没想到会落得这样的下场,实在令人心痛。”
“高局长,请你安排一下,我们希望尽快打开料斗。”陈琳道。
“嘶——”高明围着料斗转了一圈,摇摇头:“据犯罪分子供述,这里面除了小枫,还有王主任的孙女王冰倩,这都多长时间了,人是绝难幸免,你们应该知道,打开料斗看到的将是怎样的惨状,既然最终都是入土为安,不如就……”
“不,我哥不会死,他不会死的!”秦雪瞪着赤红的眼睛吼道。
冥顽不灵!高明呼吸一窒,轻声嘀咕一句,嘴上却道:“小雪,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事情已经发生,咱们就应该理性的去面对。”
陈琳道:“高局长,我们必须打开,如果您为难,我们自己想办法。”
王凤林也道:“高局长,麻烦您了!我必须见孙女最后一面。”
高明叹了口气,道:“也罢,既然意见一致,那咱们商量一个正确的打开方式,首先要割开料斗,接着才是关键,是破碎,是切割,或者是请一个石匠?”
最终,大伙儿一致倾向于最后一套方案,首先割开料斗,混凝土部分则是由石匠一点一点凿开。
高明立刻拨打电话安排,调集气割以及砂轮机什么的,同时让局里联络有名的石匠。
放下电话,高明抛出一个问题,请石匠的费用谁来出?
“我!”高明话音未落,十几个人异口同声。
高明深吸一口气,轻轻拍着料斗:“小枫,你的生命虽然短暂,但能得到这么多人真心对你,也没白活一场。值了!”
现场灯火通明,没有一个人主动离去,气割、砂轮机、冲击钻等设备陆陆续续运来,同时,县局也联系到了一位年老的石匠。
几个有经验的师傅折腾了一个小时,方才将铁皮料斗完全解体,露出凝固的混凝土本体。
与此同时,高天风尘仆仆地送来一位老石匠。
老石匠相貌奇特,三角眼、吊梢眉、鹰钩鼻子、山羊胡,须发皆白身材修长,下车后不住揉腰抱怨:“他奶奶的熊,想把老不死的骨头颠散么?”
“大爷,受累了,您看……”陈琳纤手一指,老石匠却没看向别处,而是目不转睛看着陈琳。
“大爷,求您快些动手吧。”秦雪走了过来。
接着是洪天娇、郝靓、罗兰、梁小文等等。
一个个如花似玉千娇百媚,此刻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一辈子呆在深山里,见的都是皮粗肉糙肤黑的山野村夫,哪儿见过这等阵仗?
一个个仙女苦苦哀求,老石匠顿时豪情万丈:“在哪里?”
在来的路上,高天已经给他说了大概,老石匠一辈子雕琢过各种各样的动物,家具,还真没雕凿过真人。
陈琳、郝靓一左一右将老石匠引了过去,后面跟着一帮小娘们,老石匠那叫一个自豪。
来到混凝土浇筑成的立方体跟前,老石匠伸出一只手,摩挲着粗糙的表面,他的手指修长,他的神情肃穆。
抽了一锅蛤蟆烟,铜质烟袋锅在千层底敲了敲,往棉布裤腰带上一插,从竹背篓里拿出一把榔头,一把凿子。
老石匠围着混凝土块转了三圈,这才找了一个落点放好凿子,扬起榔头。
通——
老石匠尚未落锤,一记沉闷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
旁人还好,老石匠吓得一跤跌坐在地。
众人正在寻找响声的来源,古怪的声音再度响起。
通通——
这次是两声,依旧略显沉闷,然而大家看清了也听清了,声音是从混凝土中发出来的。
“鬼呀——”老石匠一声尖叫,跌坐在地的他拼命向后挪动。
其他人却没有离开的意思,而且一个一个眼中充满狂喜,除了高明、林栋、****、红毛几个。
通——通通——通通——
声音越来越密集,如同激烈的战鼓,敲打着众人心房。
终于,随着“嘭”的一声,混凝土块分崩离析,战鼓声戛然而止。
一堆混凝土中,杨枫身子微躬,将王冰倩护在怀中,尽管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一双眼睛却亮得叫人无法直视。
杨枫目光扫视一圈,脸上无悲无喜,他将王冰倩扶起来柔声道:“倩倩,没事了。”
王冰倩含情脉脉看着心上人,直到听见一声苍老颤抖的“倩倩”。
王冰倩扭头看去,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的爷爷泪流满面,朝他张开了双臂。
“爷爷……”王冰倩扑入王凤林怀中,嘤嘤而泣:“爷爷,对不起,倩倩又让您担心了。”
“没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看到这一幕,罗兰、梁小文都情不自禁抹着眼角。
杨枫目光扫了眼高明,定格在****的脸上。
突然,耳边响起一个尖声细气的怪声:“小子,你是孙猴子,居然能从石头里蹦出来?”
杨枫看了眼怪异老头,目光依旧投向****出。
这样都死不了,******还是人嘛!****一颗心跌进了数九寒天的冰湖。
****不知道,高明同他的郁闷是一样一样的。
“哥——”一声嘤咛,被人从背后抱住,杨枫没有回头,只是用手覆住十指相扣的小手,突然脸色微微一变。
当他发现秦雪指甲盖尽数崩裂时,脸上瞬间冻结,拉着小手放在唇边,杨枫柔声道:“还痛不痛?”
秦雪只是摇头。
杨枫点点头:“放心,哥哥以后绝不会让你再受伤害。”
“嗯!”秦雪咬着唇皮含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