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当着大嫂的面,贞娘自不好说杜家兄弟的事情,于是便悄悄的拉了大哥到一边,便说起了海瑞来徽州,让自家大哥注意杜家兄弟那边一点。
“海大人是青天呢,难不成还能为杜家兄弟做主?”李大郎瞪着眼道。
“海大人是青天不假,但他才刚一到徽州,对杜家兄弟的为人又怎么能完全了解,海大人为穷人做主,那杜家兄弟如今可不是穷的叮当响,咱们李家在徽州也算得是大族,如此的,在海大人眼里,杜家兄弟是弱者,他为弱者做主,不正是应当的事情。”贞娘道。
前世,她记得看过一些资料,当时说海瑞到南京,大开告状之门,每日里递的状子就有近千张,而下面的人又并不一定听他的调遣,如此的,他又哪里有那个事情那个水磨工夫调查清楚?大多都是本着穷人都是对的,富人都是错的这个唯心的想法去断案的。
如此的,也着实让一些个混子占了好处。
说着,贞娘又顿了一下道:“当然,我这也是小心思的猜测,也做不得真,只是咱们防着点总是不错的。”
“那倒也是,那这几天,我再把过去跟桐油中毒案子有关的人那边走动走动。”李大郎想着也是,便点头。
“另外,当初帮着咱们冶疗桐油中毒病患的那几家药堂大夫也走走。”贞娘想了一下又道。
“嗯。”李大郎点点头。
然后各回各屋睡觉。
果然,自第二天起,整个徽州便翻腾的好似一锅粥,处处见三五成群,都在商量着写状纸告状的事情。总之,如今徽州这边是告状忙。
正午,贞娘在墨坊里检查有关贡墨竞选最后的一些注意事项,大体也都妥当了,只等四月二日贡墨竞选的正日。
就在这时,喜哥儿急慌慌的跑来:“二姐,杜家带人闹到家里来了。”
“可是为着油坊的事情。”贞娘问道,一直就提防着这个呢,果然,杜家兄弟就是这么个渣人。
“嗯。”喜哥儿气哼哼的点头。
“走。”贞娘立刻扯了他。
“贞娘,喜哥儿别急,我这边就带几个人过来震场子。”一边景明叔也道。
“好。”贞娘点点头,等得墨坊里叫了几个杵捣的师傅,一帮人便立刻朝着李家八房的宅子走去。
没一会儿,就到了李家八房大门口,就听得一片喧闹。看热闹的人更是围的里三层外三层的。
贞娘带着人挤了进去,就看到自家门口,杜家兄弟带着一帮子人气势汹汹的,沈氏牵着一个二岁左右的男娃子跟在杜家兄弟身后,一手正扯着杜大。
而李家大门口,李大郎一马当先,李景福和赵氏倒是挺淡定的站在门内,杜氏两眼红红的瞪着她那两兄弟。
此时沈氏在那里苦口婆心的劝着:“大郎,二郎,你们别干浑事,你们可不能断了你姐的活路啊。”
“娘,你不要得了人家几个huā销,那心就全偏到大姐的身上去了。别忘了,我们可是你的儿子,你以后的日子可得靠着我们过。如今是有李大郎的活路,便没我们的活路了。”杜大郎一脸没好气的回道。
“呸,靠你们,这些年,我若不是靠着大姐儿每月给我的银钱,我和小官儿早就饿死了。”此时,那沈氏听得杜大的话,晓得这回这两个孽子是下了狠心要闹到底了,想着自这两孽子回来,她几乎没过过一天消停舒心的日子,便是悲从中来。
再又听得孽子嘴里的混账话,这会儿便劲的扯着杜大的胳膊,两眼死死的瞪着他:“偏心,我是偏心,小时候,家里但有好吃的好喝的,哪样不是仅着你们,你们大姐可曾吃到过一点好的?便是她嫁人,她的嫁妆本是她自己平日做针线攒下来的,我硬还是把她的嫁妆卡了下来给你们huā销,我这不是偏心是什么呢……我是偏心啊,可我偏的是谁?”
这两人黑了良心的孽子,她悔啊,悔啊。
外面看热闹的人人听得沈氏这话,一个个摇头,沈氏的偏心大家心里都知道的,都是偏着两个儿子的,杜绿娘没嫁之前,那在家里可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头的,倒是嫁了李家,才有得舒服日子过。想着,知道内情的也不由的一阵唏嘘,沈氏这是养了两只白眼狼啊。
一个个心里想着,瞧着杜家兄弟那眼神便是满满的鄙视。
杜大叫自家娘亲这么说穿,只觉得跌了面子,便气恼的一挥手:“娘,你胡说什么,别在这里发颠,回家去,这里事情不消你管。”说着,便重重一推,竟是将沈氏推的远远的滚在了地上。
“奶奶,奶奶。”二岁的小官儿吓的哇的一声就哭了。
“混蛋,连自有娘亲也打,你是人吗?”这时,站在李家大门口的李大郎气冲冲的道,边上杜氏瞧见沈氏跌在地上,连忙上前扶了起来,转身亦是恶狠狠的冲着杜大和杜二道:“二弟,三弟,举头三尺有神明哪,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杜大更是一脸不快:“呸,我怕个啥?大姐,你也别装好人。当初,我们看你在李家没个依仗的,便将油坊分了点股份给你,你倒好,竟是伙同了李家人,骗了娘亲,买通了前任县令,才故意弄一个桐油中毒事件,将我们的油坊谋了去,更害得我们兄弟这些年滚落在外,过的那都不是人过的日子,如今这个公道,我们是怎么都要讨回的。”这时,杜大竟是义正言辞的道。
杜大说完,杜二便冲着李大郎叫嚣着:“姓李的,我们杜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我可告诉你,油坊是我们杜家的,如今,你若识相的,就把油坊还来,看在你这几年的操持上面,我们便给你一点干股,若不然,如今青天海大人在这里,我们便去找他做主,到时,你便是连点干股也得不到。”
“就是,就是,快快还来。”一干混子也齐声的喝道,这一干人可算是做得气势十足。
杜氏听得自家二弟三弟这红口白牙颠倒黑白的话,气的嘴唇一个劲的发抖。
李大郎这时也是气的满脸通红,冲上前便是给了杜大郎一拳:“我打死你们这两个黑心贼。”
他口拙,也说不出什么,这会儿自是拳头相向。这等人跟他们讲理没用,就得用拳头说话。
杜大没想到姐夫直接就动手,冷不防之下就坐倒在地上,干脆的就撒赖起来:“打死人了,李大郎打死人了。”
一边杜二更是手一挥,一帮混子便拥了上来,只是李家这边人更多,几房的家丁,再加上墨工,那手里都举着胳膊粗的棍子,那些个混子也不过是虚张声势的,哪里敢真动手。
这情形反而弄得杜大骑虎难下,自个儿站起来太没面子,这坐在地上也难看,只恨一边二弟没个眼神,竟不知拉他起来。
杜二便气哼哼的叫嚷着:“咱们去告李家去,李家这就是恶霸,仗势欺人。”
“要告便去告,我李家什么时候怕人告了?”这时,景福老爹才踱着步子上前,瞪着眼恶狠狠的回敬道。又吩咐杜氏:“你自扶着你母亲回家里去。”说着,便招呼家里人回屋,然后又冲着一干家丁和墨房的工人道:“这些人若再闹,就给我打,打倒了,便一个个给我叉了丢外面池塘里喂鱼。”
贞娘正在边上,也是气的两眼冒火,便顺势重重的揣了那杜大郎一脚,:“要告便去告去,如今,便是你们不告,我李家也是要告了。”
说着,便扯了喜哥儿进屋,喜哥儿在进屋前也是补了杜大两脚。
杜大本来都起来了,冷不防挨了这姐弟几脚,又跌倒在地,这回可是实诚诚的,不由的气冲冲的道:“都看什么,想拿钱还不给我打。”
“是要打吗?我们奉陪。”李六斤冲着门口的混子恶狠狠的道。
说着,便当先举起了棍子,朝混子们扫去,那些个闹事的混子便一个个抱头舅窜。
之前景福老爹的狠话,若是换作李家别的人来说,这些个混子还真不一定当真,可李景福,那曾也是混子的一员,便是这些混子里面,也有不少曾在他手里吃过苦头的,这会儿听得李景福的话,那心里便怯了,如今再看李家的人是真下狠手,哪还不赶紧着跑。没一会儿,那帮混子就散了。
一帮人便冲着衙门而去,告状,告状去。
…………
杜家再一次把李家告了,告李大郎谋夺油坊。杜大这次告状也是huā了不少的心思的,更是把前任韦县令都告了,说李家买通了韦县令。
“好,太好了,没想到这还有两天就是贡墨竞选了,李家竟是闹出这等事来,二哥,你找人再疏通一下,就说李家横行乡里,谋夺私财,此等恶行,墨务司应夺去李家参选贡墨的资格。”
田家,田荣华接到杜家告李家的消息,嘴角便翘起来道,这真是六月天的酸梅汤啊。
“好,这事我让王得财去安排。”田二也是一脸〖兴〗奋的道。苏氏的男人前两天到了,这两天里倒是帮他出了不少的主意,如今,这等事情自是差他去做。
“二哥,你怎么什么事都让他去安排?”田荣华皱了眉头,她二哥实在是烂泥扶不上板壁,这回,是因着徐家的亲事,她才非得帮二哥争这个贡墨权,要不然,她真的懒的管了。
“那家伙能干的很,他又恨李家,这种事情安排他做准成的。”田二咧着嘴道。
田荣华这才想起这王得财还曾是李家赘婿的事情,二哥如此安排,倒是极好。
当初,程家借她田家出事,夺了她田家的贡墨权。
这回,她便要趁李家出事,夺了李家的争贡权。也算是借huā献佛。
傍晚,罗村。
罗文谦正在跟罗家三叔公聊天。
“三叔公,贡墨竞选就在这两日了,到时候,我跟李姑娘的成亲日期,还得三叔婆去跟李家那边商量一下。”罗文谦道。
“这你放心,事情我都跟你三叔婆说好了,等得贡墨竞选结束就去。”罗家三叔公道。
“好,那就麻烦三叔公。”罗文谦点点头。
就在这时,罗平安急急的进来:“三叔公,文谦,杜家把李家告了。”
“告什么?”罗文谦腾的站了起来。
“还是当初那油坊的事情。”罗平安道。
罗文谦跟李贞娘亲订后,对李家的事情自也就比较关心了,杜家兄弟跟李大郎的纠纷原先他是不知道的,只是后来,杜氏兄弟回来之时就闹过一回,他也就打听的比较清楚了。
“这案子不是告过一回吗?之前两兄弟还有通缉令的呢,若非新皇登基,这两兄弟还回不来,这再告有什么用?”罗文谦拧着眉。
“这回不一样,杜家兄弟这回是发了狠心,连前任之前都一起告了,说是李家买通前任韦县令,故意造出桐油中毒事件,以此谋夺油坊的。”
“李家这回有麻烦了。”听得罗平安说这个,罗文谦心里嘀咕了一下,海大人在南京办的案子也并不尽如人意的,一些混混儿告黑状,也让一些正经的生意人吃了不少的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