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润之忍不住推了推他:“阿桐,你在想什么?”
刘桐回过神来,笑了一声,似是感叹又似是庆幸:“我在想,若是每户人家都有你这样的想法,那兄弟阋墙的戏码会不会能少上演一些。”
常润之莞尔。
“那也说不一定,人会怎么想,总要看从小受到的教育。”常润之轻声道:“能够绵延上百年的大户人家,对家族子嗣都有明确的家规束缚,应当不会那么没规矩的。”
刘桐揽住常润之,半晌后道:“你若觉得咱们的孩子长大后需要离家,那便让他们离家。总归他们长大成人,有自己的小家要顾。”
刘桐抵着她的额头:“我们不分开就行。”
常润之笑得温柔,环抱住他的腰喃喃:“阿桐,能遇到你,是我的幸运……”
刘桐以为常润之是在感叹她在和离后能与他相识相知,心里顿生怜惜,将她抱得更紧。
其实只有常润之知道,她说的幸运,远比刘桐理解的深。
在这样一个虽然男女相对平等,却仍旧属于男权社会的古代,能够遇到一个虽然不是很理解她的观念,却仍对她的思想抱以最大尊重的男人,还与之结为夫妻,是多么幸运。
所以哪怕这世间有再多艰难险阻,她也有那个勇气,陪着她身边的这个男人,共同面对,一起努力。
燕北战事仍旧如火如荼,前方传来战报,说是燕北军小胜一筹,鲜卑人开始退兵。
元武帝大喜,嘉奖的圣旨络绎不绝发往边关。
刘桐却有些心焦。
常润之令人捧上清茶,抱着刘景阳坐下。
小阳阳这会儿已经一岁了,粉嫩的小娃娃开始学舌,现在会简单地叫嗒嗒和酿酿。
刘桐眉头紧锁,对常润之道:“鲜卑人退兵,按照往常惯例,大魏也要退兵,然后开始两方和谈。”
常润之颔首,刘桐继续道:“五哥不想退兵。”
常润之顿时瞪大眼睛,怀里的小人儿朝着自己爹扑腾,刘桐起身将他抱了过来,掂了掂他的重量,把他往上抛起,又稳稳接住,笑道:“好小子,又重了。”
“皱了……”刘景阳咧嘴呵呵笑。
常润之顾不上搭理父子俩的游戏,皱眉轻声问道:“瑞王不想退兵是什么意思?瑞王给你来信了?”
刘桐摇头:“太子盯得紧,五哥哪会给我单独写信。何况这一次去燕北不比上一次去兖州,五哥如今算是边关将领,私自与我通信,被父皇知道了不是什么好事。”
常润之明了地点点头:“那你怎么知道瑞王不想退兵?”
“五哥带兵前往燕北关的头一天和我说过。”刘桐沉了沉声:“五哥说,既然从来没有人敢于顶着朝廷的压力,向鲜卑人施威,那这件事倒不如他来做。”
常润之心里过了一遍,蓦然道:“瑞王要兵权!”
刘桐颔首:“这是五哥的第一步,他需要把鲜卑打得再不能进犯,在边关之地建立威望,再连带着将那一片地方都给收拢过来,然后……慢慢朝京城转移。但这当中有个大坎儿。”
刘桐顿了顿:“虽然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可是对五哥来说,如果父皇勒令他回京……”
常润之看向刘桐。
刘桐低声对她道:“五哥若想要那个位置,只能通过父皇回心转意,废太子,立他为储。若是失了父皇的圣心,那这条路就算是堵死了。”
常润之默默想,这是一条温和的路,可不还有那激进的路吗,就好比唐太宗玄武门之变……
她正想着,就听到刘桐说:“五哥说这是最好的和平方法,哪怕是失败了,性命总是无虞的。倒不是没有那一蹴而就的方法,只是那样的方法,是不成功便成仁,他轻易不愿意去尝试。”
常润之了解地点头:“那现在……”
“现在,我要做的就是让父皇不要太过干涉五哥在燕北关的作为。”刘桐说着站起身,抱了刘景阳在屋内来回走动:“之前五哥遇袭伤重是个好借口,可以借着鲜卑人没有交出凶手的为由,继续和鲜卑人交战。但这个理由,总不能一直用。燕北军也不是铁桶,五哥不可能收服所有的人……所以后续的理由,还得找,还得让父皇对鲜卑战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太子和祁王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瑞王在燕北关发展出兵权。”常润之道。
“对。”刘桐颔首:“这也正是我忧虑的地方。父皇可以说服,但太子等人那儿,他们不会眼睁睁看着五哥势力壮大。之前五哥本在兵部做事,太子都对他有所忌惮,想方设法将五哥在兵部那点儿权力给搅合了,如今,恐怕太子对五哥的忌惮更大。”
“瑞王去燕北关,那不还是他提议的吗?”常润之嗤笑一声。
刘桐道:“他觉得五哥去燕北关是送死,可五哥早有准备。估计太子这会儿也在为自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懊恼吧。”
刘桐长吐了一口气,想了想,将刘景阳交还给常润之抱着,道:“我去寻姚澄西商量商量。”
常润之顿时道:“你寻他商量什么?”
刘桐笑道:“他那人不参国事,却对朝局看得分明。五哥之前说过,若是我处事的时候想不出一些常规之法,倒不如问问姚澄西的意见。他是个怪人,比起我来,更容易出一些剑走偏锋稀奇古怪的法子。法子可能有些令人意想不到,但效果,应当不错。”
刘桐交代了常润之两句,便匆匆出了府。
刘景阳朝着他背影抓了抓,嗒嗒喊了好几声,见刘桐没理他,顿时有些小委屈,扭了小身子闷在常润之颈边,呜咽了两声。
常润之抱着他哄了好一会儿,把他哄睡了,放进了摇篮里。
常润之换下厚棉衣,姚黄令人加了炭火,给她披上了大氅。
看了会儿书,常润之有些心不在焉。
“魏紫最近身子还好吗?”常润之问道。
姚黄笑道:“孕吐好多了,华泽陪着呢。”
魏紫和华泽成亲也有一年了,如今魏紫有孕,常润之不再让她来伺候,身边常跟的就只有姚黄和秋霖。
“你呢。”常润之搁下书,看向姚黄:“丰茗出孝了吧?”
“还有两个月。”姚黄轻声道。
常润之看着她:“到时候他会来提亲的吧?”
“嗯。”姚黄颔首,脸有些红:“奴婢娘说,之前去瞧他,他已经在准备张罗聘礼了。”
“那就好。”常润之轻声道:“不枉你为了等他,耗了这几年青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