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从来没有想过,他在有生之年可以在亲朋好友的见证下光明正大地成亲。
当苏云起身穿红色喜服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江逸甚至有片刻的愣怔——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吗?
“高兴傻了?”低沉的声音伴着轻笑响在耳边,江逸愣愣地抬头,就见苏云起正对着他,笑得十分好看。
这一刻,耳边的喧嚣,亲朋的起哄仿佛都不存在了,寂静的天幕下,只有苏云起微笑的脸。
江逸抬手,想要摸一摸,却被苏云起抓在手里。
“走吧,别误了吉时。”苏云起无比温柔地说。
江逸被他牵着,坐到了自己的小马驹上——如今它已经长成了和追云不相上下的高头大马。
一黑一红两匹马并肩而行,上面的人一个英武一个俊俏,真真是一副极美的画面。
按照规矩,迎亲的队伍不能走回头路,苏云起来时特意避开了村里的路,而是带着兄弟们往枣山上绕着跑了一圈。
这一帮汉子个个都不是孬的,连带着他们身下的马,一个个都是战场练出来的,这点脚程对他们来说就跟玩儿似的。
然而却苦了跟着的吹打班,还没上山那些锣鼓唢呐就全失了声——累惨了。
苏云起辛苦了这么一回,就省了江逸的事。他被接回去时只要从旧院出发,沿着太阳移动的方向绕着村子走一圈,再进到新院子就行。
不得不说,苏云起虽然平日对人又冷又糙,对江逸却是处处用心。
进门的时候,时辰正好,礼官高兴极了,唱喏的声音更加精神了几分。
“新人进花堂,五色云彩呈吉祥——”
江池宴和苏白生两夫夫今日也穿得喜庆,他们看到两人进门后,皆从座位上起身,承了新人一礼。
礼官又唱:
“新人拜父母,鸾凤和鸣当空舞——”
呃,唱完后他自己先愣了一下,好像有些不对……幸好没人在意。
“池宴,苏先生,你们两个坐好,拜堂的时辰到了。”江春材在一旁提醒道。
于是江池宴和苏白生重新坐下,江逸和苏云起被带到了指定的位置上站好。
礼官清了清嗓子,开始放大招:
“花堂设置好又好,新人更是比花娇,桃园仙鱼逐水流,桃红又是一年春,年年岁岁春长在,恩恩爱爱万古新……”
“一拜天地日月星——”
江逸正听得起劲呢,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云起依言跪了下去,眼角的余光看见江逸还在那儿傻站着,赶紧伸着大长胳膊拉拉他的衣角。
江逸拿眼一瞅,大家都在笑着看他,这才反应过来,红着一张脸也跟着拜了一拜。
“二拜东方甲乙木——”东方属木,代表四时里的春天,寓意萌芽,必须拜一拜。
跪,叩首。
“三拜南方丙丁火——”南方属火,代表四时里的夏天,寓意成长,也不能省。
跪,叩首。
“四拜西方庚辛金——”西方属金,代表四时里的秋天,寓意收获,更加重要。
跪,叩首。
“五拜北方壬癸水——”北方属水,代表四时里的冬天,寓意蕴藏,还是得拜。
跪,叩首。
“六拜中央戊己土——”中央属土,代表一切的最后归属,寓意结束——再不结束就要磕晕了。
江逸起来的时候眼前直冒金星,腿有些打晃,好在苏云起及时扶住了他,这才没弄出笑话。
饶是如此,旁边观礼的男男女女还是发出了善意的笑声,更有那嗓门清亮的毫不避讳地说道:“看人家小夫夫俩,倒比这男女搭配更黏糊!”
这话一出,又是惹得一阵笑。
江逸仰起脑袋,破罐子破摔地晃了晃——笑吧笑吧,今天小爷高兴,不计较。
苏云起含着笑揉揉他的脑袋,低声安慰道:“再忍忍,很快就好了。”
江逸转过头瞄了他一眼,腹诽道:大哥,你这话听上去好有歧义啊,若是换个地点换个场合……呵呵,江逸一想,再次不受控地红了脸,不过这次貌似是兴奋的。
礼官似乎也看出了两个小夫夫的急切,不过这该走的程序还是得走。等着大伙笑得差不多了,江逸也休息了一下之后,他又继续开口了:
“七拜三代老祖宗——”
两人先是对着蔚州的方向遥遥一拜,又对着江家族堂的方向拜了拜。
“八拜父母伯叔婶娘众兄弟——”
拜江池宴和苏白生,俩儿控爹赶紧把自家孩子扶起来。
拜三叔公江春材英花江春草等人,更是膝盖都没着地。
“好了好了,心意到了就成……”英花和江春草一人扶一个,没叫两个人跪下去。
然后是大海江贵等人,他们倒是想使个坏让两人拜拜,可当着一屋子长辈的面这群小子也不敢瞎闹,虽受了拜却也按规矩回了礼。
“九拜师长情意重,十拜亲友一礼行——”
苏云起拉着江逸对着厅堂里的来客深施一礼,众人也笑盈盈地还了礼。
到这里,算是礼成了——因为是两个男子成亲,就省掉了送入洞房的环节,江逸和苏云起都留下来敬酒陪宴。
主客依次落座,江家的媳妇小子们一个个按着各人负责的区域布置酒菜,虽忙却不乱。
英花和江春草一个管着后厨一个招待女客,全都打起了十分精神,唯恐出一点错。
江逸抽出工夫拉住江春草的手,感激地说:“姑姑,这次多亏了你和大娘,要单靠我们这一家子男人,真不知道会出多少纰漏……”
江春草看着他,眼中带着几分责备之意,“看你说得,咱们就不是一家子了?”
江春草鲜有如此犀利的时候,倒叫江逸没了言语。
江春草随即缓和了脸色,拍拍江逸的手背,安慰道:“客气的话就别说了,自家人就得干在前头吃在后头,以后别家有事你和云起也得帮衬着,咱们乡下呀就是这个规矩。再者说,既是姑母,是姑也是母,姑母疼侄儿那是一等一的,都这样。”
江逸重重地点点头,“晓得了。”
江春草看着他,慈爱地笑笑,“快去席上陪客人吧,多说话,少喝酒。”
江逸一听,眼睛就亮了,“这倒是个好法子。”
江春草掩着嘴笑,轻轻地把他推了出去。
江逸乐颠颠地去找苏云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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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江逸之前的小心机真就起了作用。
福子真没敢太造次,只借着别人敬酒的机会起个哄。
福子那帮手下先前也受了警告,此时只管自己喝酒吃菜,并不参与到任何推杯换盏的斗争中。
大海几个自然是不会灌江逸的,要灌也是灌苏云起。
剩下的就是余文俊两兄弟了,江逸在他们这里可是吃了不少亏,尤其是余文俊,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在江逸看来),好像非要把他灌醉了,让他办不成事儿似的!
呵,偏不如你的意!
江逸借着微熏的劲头直往苏云起身上贴,一边贴还一边挑衅地看余文俊。
殊不知,他越是这个样子,余文俊越有兴趣逗他。
余文俊在酒桌上的工夫可都是在一桩桩大买卖中实打实练出来的,江逸哪里是他的对手,没过几个回合就已经被他哄得团团转了。
最后,还是苏云起悄悄地求了情,余文俊才心满意足地收了手。
再往后,就要入洞房了。
江逸被苏云起半搂着,最后瞅了眼福子那张脸,长长地舒了口气。
算了,就到这儿吧,别管你是不是那个人的前世,都跟我江逸没关系了;至于之前小小的戏弄,就当是对那个人的报复好了,谁让他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还特么的装傻装了三年!
我有苏云起了,别人,都不要!
按照规矩,洞房肯定是要闹一闹的,虽然没有掀盖头、洒果子、滚被子这些男女适用的环节,但都是男人玩起来更方便呀!
为此大海哥几个还十分隐密且十分没有良心地合计了大半宿,想出好几个有些小黄-爆的点子,哥几个摩拳擦掌,就等着这一刻了。
谁和,刚一进屋,江逸没等别人闹,自己就把衣服给扒了。
不知道产喝醉了还是故意的,当着一屋子人的面,他手脚那就叫一个利落,扒完外裳扒长衫,扒完长衫还要扒中衣,等到只剩下红扑扑的里衣的时候,苏云起急了。
苏云起一把按住江逸的手,给人把衣襟拢好了,哄道:“乖,咱们等会儿再来,先把这一屋子的虫子处理了。”
毕竟苏云起的身手在那里,再加上有这么个小郎君作动力,他处理起“虫子”来那叫一个快准狠。
直到被“请”到门外的时候,哥几个的表情都是裂的——神马情况?!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如此奔放的“新娘”……这洞房“闹”的,可真够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