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次试验,不用烧的青砖还真让江逸给弄出来了。
他自己不觉得有多了不起,家里人看他的眼神却变了。
根据江逸的设计,沿河堤坝垒了两米多,其中一米高出地面,河床一边还特意垒出一条平台,方便人们洗衣、洗菜、打水。这样一来,再也不用担心个子小的孩子会不小心跌到河里了,村民们心里也高兴。
为了垒这道堤坝,村民们跟着折腾了一个来月,却没有一个人有怨言。如今,“江逸做的事都是有用的,帮江逸家干活就等于占便宜”已经成为了枣儿沟村民心目中的一条定理。
堤坝一旁就是江逸家开垦的田地,先前杂草遍布,看着不起眼,可打理完之后一丈量,竟是有十多亩。江逸家平白多出了这些地,好好养上两三年就又是十亩良田,可把村里人羡慕得不行。
这些地被刨得松软肥沃,还整出了长长的垅。江逸无比小心地把一粒粒带芽的南瓜种子和一株株孱弱的芋头苗种进去,同时在心里也埋下了一个希望。
这些事做完之后,江逸家又爆出一个好消息——他们又要盖房了。
后院正房有四间,只有东西两间能住人,如今挤着六个大人十四个孩子。冬天还好,等到天气稍稍一热,若再这么挤,非热出病不可。
再有,院子里的鸭子们也大了,好几十只,一大早就开始嘎嘎叫,江逸早就受不了了,早就开始盘算着给它们在外面垒窝,赶紧分出去。
南瓜和芋头种下之后,江逸家也得不到片刻清闲,盖房子、嫁接枣树这两件大事都要紧锣密鼓地进行。
江逸正跟江池宴在堂屋商量着晒青砖的事,就见苏云起拿着一封书信走了进来。他的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江逸有些担忧地问。
“辽东情况不太好,福子要粮食。”苏云起沉着脸坐到江逸身旁的太师椅上。
江逸倒茶的手一顿,福子他知道,是苏云起的另一个兄弟,如今在大宁供职。
江池宴放下茶盏,不解地说:“军中用粮自有朝廷供给,单凭你一人能有多大力量?莫非是为了私事?”
苏云起点点头,恭敬地说:“不知哪里漏出的消息,传闻朵颜三卫有和燕王结盟的迹象,建文帝盛怒之下断了辽东部分地区的贸易往来,草原上的贵族家底丰厚,有恃无恐,却苦了那些普通牧民。”
江池宴皱眉深思。
江逸忍不住问道:“他们既然要跟燕王结盟,那这件事燕王不管吗?”
江池宴沉吟道:“如今南北开战,燕王本就自顾不暇,就算想管也是有心无力。更何况,他就算要管自然也是以笼络蒙古贵族为先,哪里顾得上贫苦的牧民。”
苏云起点头道:“世伯说得甚是。福子来信也是以私交名义,希望我们能运些粮食过去,低价卖给附近的牧民。”
江逸皱眉道:“可是,如今正值青黄不接之时,又值南北-争战,粮价居高不下,我们撑死了能买多少?”
苏云起抿了抿嘴,说:“尽力而为吧,福子的治所在大宁与泰宁卫的边界,与周边牧民感情颇深,许是看着此等景象内心不忍。我也只当帮兄弟一个忙,只怕是无利可图。”
苏云起说完,带着歉意看向江逸。
江逸顾不上江池宴在场,赶忙拍拍他的手,安慰道:“你不必说这个,你是知道我的,有钱赚的时候我喜欢可着劲儿赚,该花了也得花。况且你现在要做的是积德行善的大好事,我不会拦你。”
苏云起自进门后露出第一个笑脸。他拉着江逸的手,舍不得挪开眼。
江逸也笑眯眯地看着他,脑子里开始盘算家里还有多少钱。
旁边传来一声轻咳,江逸才反应过来自家帅爹还在呢,连忙抽出被苏云起握着的手,面红耳赤地低下头。
江池宴皱眉看向苏云起。
苏云起与他对视,眼中带着坚毅和渴求。
片刻之后,江池宴叹了口气,挥挥手,“去忙吧!”
江逸立马站起来,拉着苏云起跑走了。
苏白生从屋里出来,坐在江池宴身边,好笑地说:“又不是刚刚知道他们这样,你矫情什么?”
江池宴拿了一只新茶杯,给他斟了多半盏,这才烦闷地叹了口气,说:“小逸如今这样,我怎么跟梓月交待?若是再见了,她必得骂我,说是受了我的影响。”
苏白生挑眉,冷笑道:“还想着人家呢?还天天盼着能跟人家见面呢?”
江池宴这才惊觉自己的失言,竟是惹翻了一个小醋坛子。他趁对方发飙之前,忙把人搂到怀里哄:“小生,你何必说这样的话?你还不知道我的心吗?”
苏白生端着一副俊美无双的架子,阴阳怪气地说:“我倒是想知道,又怕自己自作多情会错了意!”
“那你再会一会,可好?”江池宴说完,直接把人抱到屋里,按在床上啃了一番。
苏白生任他抱,任他啃,还恰到好处地配合一二,惹得江池宴更是把人捧到了心尖上。
耳酣面热之迹,苏白生不忘提(威)醒(胁)道:“我们家云起不错,小逸这孩子我也喜欢,他们俩人事你别多管。”
美人在怀,箭在弦上,江池宴哪里还有不答应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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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余文俊从哪里听说了苏云起在四处买粮食的事,专门跑到枣儿沟来打听。
余文俊拿着一把折扇,拍拍苏云起的肩膀,笑眯眯地问道:“我说,你家那位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主意,你现在四处买粮食做什么?”若是在别时别地面对别人,余文俊自是不会如此直截了当地问出口,可是在江家,面对苏云起,他知道自己的那颗七窍玲珑心并无用武之地。
苏云起往旁边闪了两步,朝着后院叫道:“大山,出来招待客人。”
余文俊顿时满头黑线,皱着一张脸,道:“你不必这样吧?我还能吃了你?”
“你是吃不了他,我却能。”江逸拍打着身上沾的白面,笑嘻嘻地从厨房走出来。
余文俊不自觉地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对他拱了拱手。
江逸笑着回了一礼。
苏云起轻柔地蹭掉江逸脸上沾上的面粉,温声问道:“不是要做水煎包么?这么快就好了?”
“刚和好面,让它醒会儿。”江逸拿着面手在他身上蹭了蹭,像占到多大便宜似的嘻嘻笑。
余文俊看着江逸狡黠的模样,又想到家中温婉娴淑的妻子,不禁叹道: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
江逸跟苏云起腻了一会儿,这才有空搭理旁边的余文俊,他不带多少诚意地说道:“中午做水煎包,马齿苋和萝卜干馅的,不然你留下来尝尝?”
余文俊毫不客气地应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江逸愕然——若是比厚脸皮程度,他甘拜下风。
“大山,快出来呀!”江逸扯着嗓子朝后院喊,那声音可比苏云起高了一倍不止。
大山小跑着过来,脸上带着担忧之色,“逸哥,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麻烦?”
江逸指指余文俊,意思十分明显,这就是那个麻烦。
“大山,你好好招待客人。”苏云起扔下这句话就拉着江逸去了厨房。
留下大山和余文俊面面相觑。
“那什么,余公子,请跟我来吧!”大山讪讪地把余文俊往堂屋请。大山也纳闷,他连余文德那个暴-力分子都不怕,每次见到文质彬彬的余文俊却会紧张得不知道说什么。
余文俊面对大山时,总会不自觉想到自家妹子房里那个摆在梳妆台上、日日被人摩挲的“泥团”,心情也是无比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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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煎包做了好几锅,跟大山他们几个大小伙子相比,余文俊吃得一点也不少。看着他精瘦的模样,江逸不禁纳闷,他都吃到哪去了?
江逸有些嫉妒地捏捏自己的脸,好像都有点胖了。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少吃一些的时候,一个胖嘟嘟的小包子落到了自己面前的碟子上,苏云起温声说:“再吃两个,最近都瘦了。”
于是,江逸再次心安理得地吃了起来。
吃完饭后,一家大大小小全都忙着晒青砖、挖地基去了。
江逸和苏云起陪着余文俊在堂屋谈事情。
苏云起没打算隐瞒,一五一十地把那些粮食的用处以及买粮的困难之处都跟余文俊说了。
余文俊听后面容有几分严肃。他沉吟片刻,说道:“这件事我若不知道便罢,此时既然知道了,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这样罢,买粮的银钱我出,各处关节你负责打点,只有一点,卖粮的商队要打着余家的名义。”
苏云起听后,不仅没有立刻表现出欣喜之色,反而严肃地说道:“你要知道,这件事纯粹是费力不讨好,于你并没有半分好处。如今建文帝对朵颜三卫虎视眈眈,一个不慎或许还有可能丢掉身家性命,你确定要插手吗?”实际上,苏云起把这件事告诉余文俊,确实存了些让他帮忙的心思,却没想到余文俊竟会帮到这个地步。
余文俊坦然地笑道:“苏兄肯如此为我着想,余某感激不尽。但是,这话我既然说了,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就当是为我余家积点德,求个平安吧!况且,想必苏兄明白,这件事要做好了,并非对我没有好处。”至少,在朱棣那里他能挣些脸面。
余文俊嘴上说的轻松,可内里的风险却远比这点好处大得多。这件事若是苏云起做,顶多算是小打小闹,建文帝那边自是不会放在眼里。可是若换成余文俊,或者说他背后的余家商队,自然会是另一番景象。
这一刻,江逸突然觉得,余文俊真是条汉子。可是,“情敌”有个这么大的优点,他又怎么肯承认呢?
江逸撇撇嘴,嚅嚅地嘟囔道:“谁为你着想了,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他的声音不小,其余两人听得真真切切。
这话不太好听,语气又实在酸得很,从江逸嘴里说出来,余文俊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意思,反而畅快地笑了起来。
苏云起心里欢喜,也不顾外人在场,宠溺地把人抱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