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将孙莉吓的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她满脑子回荡着一个声音:夏乐在看我,夏乐在看我,夏乐在看我……
是,这张脸她认识,是夏乐的脸。
夏乐的头不知疲倦地撞着窗户,玻璃咔嚓一声,开始出现裂痕。
阳台的门窄,孙莉甚至找不到什么东西能来抵住窗户。
“啊!!!”
她一声尖叫,踉踉跄跄地跑回屋子,钻进被子里瑟瑟发抖:
“夏乐我错了,夏乐我知道错了,夏乐你别来了我也不知道会这样的,当时我也是害怕,他那么变态,夏乐我给你烧香让你超度,你别来找我了好不好······”
她这么多天的冷漠坚强,终于奔溃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户的敲击声停止了。
孙莉在被子里踌躇了一阵,终于小心翼翼地探出头。
先入眼的,是繁杂的毛发。然后,夏乐的头就在她脑袋的正上方悬停着,惨白的一张脸,一动不动的和她对视,细长的脖颈反重力的支棱在半空中。
孙莉晕了过去。
一声鸡鸣报晓,夏乐嗖的一声,飞了出去。
“怎么样,这场好戏,还可以吧?”
商业楼的办公室里,江晨白皙的素手一张,稻草人飞回在手。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笑意,只是脸上,却是没有任何笑容。
稻草人脸上贴了一张照片,美目盼兮,巧笑嫣然,是一位年轻的美女。
这个女孩,周北平见过。
在新闻里。
她叫做夏乐。
这个案子,在网上引起不小的轰动,不少人,想必也听说过。
“那这位是?”
周北平看着神色落寞,失魂落魄的中年女子,好像,有些明白了过来。
“是的,她就是夏乐的母亲。”
江晨缓缓点头。
孙莉在日本留学的时候,夏乐是她的室友。
孙莉的故事里,家境贫困的单亲妈妈,是夏乐的母亲,而暴力变态的男朋友,是她自己的前男友池翔。
分手以后,池翔经常以暴力和裸照威胁她复合,孙莉被逼无奈搬了家。
她在日本没有朋友,夏乐只是一个普通同学,看她可怜,收留了她。
无奈前男友神通广大,那天居然准确爆出了她的新住址,孙莉害怕万分,就让夏乐下了自习去车站接她一下,一起回家。
家里等着她们的,是虎视眈眈的池翔。
毫无意外的,池翔和孙莉大吵起来,夏乐看不过去,帮着她说了几句话,孙莉一副赌气的模样,径自开门进了房间,把池翔和夏乐锁在了外面。
夏乐愣了一下,并未多想,替孙莉和池翔争吵起来。
池翔掏出刀子的时候,明晃晃的一道寒光,刺进了她的小腹里。
“死三八,要你管闲事!”他用中文嚷嚷着,又捅了一刀。
夏乐一下瘫坐在地上,拼尽全身力气抬起手肘敲自己家的门:“小莉!小莉!开门啊!救救我!你救救我!他要杀我!”
那是她自己家的门,门内是她收留的人,门外是她的前男友,一刀一刀,要杀她。
铁门的温度比池翔的刀子还要凉。
杀红了眼的池翔一脚踩在她胳膊上,一刀又一刀地捅下去:“你不是爱管闲事吗?!你管啊!”
“谁か助けてくれ!谁か助けてくれ!”
邻居只觉得外面吵吵闹闹,一下也摸不着头绪,这一声日语呼救让她明白过来,打开门的时候,却看见了池翔连蹦带跳的背影,和躺在血泊里的夏乐。
救护车很快赶来,夏乐却因为失血过多死亡。
门外如此血雨腥风,孙莉始终没有迈出过家门一步。
“我要是出去了,我也会被杀的,这样还算好点,只死了夏乐一个。”
她就这样想着,好像一切与她无关一样,试图把这些都忘记。
反正很快也要回国了,没人会知道这些的。
只是,夏乐的敲门声还是会响起,每天晚上的那个时候,她要她救她。
她把自己和夏乐的身份互换,编造出了那个自杀的女生的故事,慢慢说服自己,这就是真相。
最狠的人,连自己都能骗的过去。
只可惜,自欺欺人,哪有这样的简单。
夏乐并没有来找她,可良心终归没能让她迈过这道坎。
是的,她有病,心理病。
鬼敲门,不过是孙莉犯了癔症。
夏乐的妈妈关于夏乐的最后一条消息,是她下了晚自习,跟她报了平安,说自己要去接孙莉。
她从未想过,这样一句话之后,母女俩阴阳相隔,天各一方。
她从中国赶到日本,只能看见被捅的面目全非的女儿。池翔还没被抓住,孙莉拒绝见她。
什么都无法改变了,她只想要一个真相。
夏乐的妈妈在微信里找到孙莉了解情况的时候,她飞快的把头像换成了一个“你智障吗?”的表情,然后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就把她拉进了黑名单。
夏乐妈妈伤心欲绝,又打电话给孙莉的父母,对方说:“你女儿死了活该!你不要再来打搅我们全家了!”
线索一条条断裂,她二十多年相依为命的女儿没了,她的世界塌了,没有人能给她一个交代。
池翔最终被警察抓住,他杀人,他偿命,可是没有任何一条法律能惩罚孙莉。
她什么都没有做。
也就是她什么都没有做,才是最大的凶手。
“警察管不了她,阴间收不了她,这生意我们不做了,也要让她害怕。”
江晨把抽屉里的金戒指金观音都拿了出来,对周北平说:“明天她会来找我们的,把这些退给她,让她好自为之。我要去洗手了,她的血真脏。”
周北平没说话,但心里早已响起一道声音“干得漂亮”。
“谢谢,谢谢……”
那个这段时间一直在下面转悠的中年女子,也就是夏乐的母亲不住的道谢,空洞的眼里,泪水早已沁满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