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警局,阳光朗照,骤减的气温仍没有缓过神来,扑面而来的清寒让顾双城露出了一个淡淡的轻笑,紧了紧身上的藏青色披风,她一步一步的迈下台阶,让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罗国庆踩上步伐。

“真是巧啊,罗探长。”

“顾小姐,这么早就来警局啊?”罗国庆打量了一下顾双城,“顾小姐今天真是漂亮。”

“刚才我姑姑也这么夸我呢。谢谢罗探长。”

“旁人要是不认识顾小姐,还以为顾小姐是来警局探男友呢?女为悦己者容啊。”

“罗探长说笑了。到底是自己的亲姑姑进了局子,本就晦气,要是来看望姑姑,还穿得灰败沉重,岂不更加晦气?自然要穿得漂亮得体些。”顾双城看了罗国庆一眼,“罗探长的领带有些花哨,不过,很衬你本人肤色。”

罗国庆皱皱眉,没有再和颜悦色的说话,“昨晚上有个不懂事的师弟被人打晕了。袭警,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只见过警察打人,倒没见过警察被人打?这年头,我姑姑那样奉公守法的巨商都会因为那些鸡毛蒜皮的指控而被拘捕,什么怪事不可能发生呢?”

“鸡毛蒜皮的指控?呵呵,看来顾小姐,是见惯了杀人,早就麻木了。”

“杀人犯自然是罪大恶极,我也是万分痛恨的,不过,我姑姑那样善良的女人,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个中缘由,我年纪轻,不懂,只盼着,我姑姑能早点回家。一家团聚才好。”

罗国庆又试探了几句,顾双城字字说得恳切,他也看不出半分作假,顾双城知道罗国庆也问无可问了,就加了一句,“我年幼的时候,我的父亲一人脚踏两只船,家里一个,外头一个,我时常觉得我父亲这种男人实在是毫无责任感。”

“男人有个红颜知己,很正常。”

顾双城又看了一眼罗国庆那条花里胡哨的领带,看来罗国庆的婚外小情人十分年轻活泼,“是啊,现在我长大了,是觉得挺正常的。”

“你还是和你姑姑早日划清界限吧。这案子闹起来,风雨大得很。”罗国庆转过身去,顾双城也不作停留的迈着步子走下台阶,上车之后,她又拿出手机,开始发短信给陆子曰——

【问过她了,当年是你大哥动了手脚,怎么样,和我料想的一样。】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的姑姑为了离间我们兄弟俩,随口一说?】

【以她的眼界,恐怕五年后才能看上你们陆家,她没必要看你们陆家失火,于她,没有多大意义。】

【你姑姑是看好我,还是我大哥?】

【你。】

【100%看好?】

【说是怕有个万一?她说,我会面对友情的考验?……话里有话,我只能装不知道。】

【看来,她真的很爱你,被你吃得死死的,还顾忌你吃得舒不舒服?……不像我……】

【什么意思?】

【好兄弟,有些事情,就别问了。】陆子曰打了个苦瓜脸的表情,顾双城不再闲聊,车已经开进言宅里了。

“就停这儿了。我想去园子里走走。”

“好的,双城小姐。”

顾双城从车上下来,招手让一个女佣过来,说:“给我拿一双暖和点的平底鞋来。”

“是,双城小姐。”女佣领命,向内宅走去。

等了两分钟,女佣将平底鞋拿来了,只是神色有些不忍的样子,顾双城笑着问:“二妈在家?”

“啊?……二夫人是在家。北方老家来人了,和往年一样,都是太太们先来。正在打麻将呢。”

“都是些什么人?”顾双城坐在玉色的石凳上,从女佣手里把那双平底鞋拿过来,放在一旁,她看着人工湖旁的一颗巨大的翠石,“那块石头真好看。”

“都是北方老家的亲戚,这不是,家宴快到了吗?”

“哦,我想起来,姑姑说,明天就是家宴。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言如锦。”

“今年多大了?”

“三十六了。”

“没嫁人,一直在言家?”

“嗯。”

“如字辈的女孩儿,好像,都嫁人了?你怎么不嫁人呢?”

“……我是过继的,身份本就低,在言家做女佣的薪水比在外面的工作薪水高,福利也好,体面,跟着三小姐,能学到不少东西,见不少世面。”

“这么说,你也是个聪明人了……那为什么,要害我呢?”顾双城把那双平底鞋撂在她眼前,“这鞋太难看,给你了,你现在就换上给我看看?”

“……双城小姐。”言如锦哽咽道:“刚才二夫人说,要是我不把鞋给你穿上,就要扣我两年的工资。我其实不结婚,是因为我未婚有孕,我女儿已经十一岁了,我不能丢了工作啊。”

“原来是这样。你不能丢了工作,可是,也不能丢了性命吧?”

“双城小姐?!!”

“我看你也是个机灵人。我们打个赌如何?”

“什么赌?”

“这双鞋,我要是穿上了,明天家宴是开不了,二夫人啊,明天也会从宅子里滚出去,至于你呢,说不定,也会被撵走。要是我有个闪失,难保,我姑姑会一怒之下……”

“双城小姐!既然你已经发现了,就别穿了。你还是进内宅,和那些太太聊聊天吧?对你……对你今后在言家站稳脚,也是很有裨益的。”

“你怎么知道,我要在言家站稳脚?”

言如锦四下看了看,远处只有两三个园丁,她低声求道:“我和双城小姐一样受尽别人的脸色,双城小姐好歹有三小姐庇护,我进言家这么多年,还从没见三小姐这样在意过谁。将来……我知道,你就是半个主子了。”

“我喜欢和明白人说话。”

“要是双城小姐不嫌弃我,我以后就跟着双城小姐了。”

“你能为我做什么呢?”顾双城问。

“先说这家宴,还有言家北方那些亲戚里头,在三小姐心里有点分量的人,您,恐怕还不是知道的特别详细?凡是我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要讨三小姐欢心,是极其不容易的一件事情,就算三小姐现在看重双城小姐,可是,大事小事上,您要是出错太多,在她心里的分量,双城小姐,那就会一天天慢慢的减轻了。”

“你倒是有些了解她的。”顾双城看向言如锦头上的细汗,拍了拍身旁位置,说:“坐吧。”

“不能坏了规矩。我坐下了,双城小姐是亲民了,可是在这宅子里,能给下人们笑脸的主子,也只有三小姐这么一个,也只可能有她一个。以双城小姐现在的资辈,还是端着点架子好。”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能在下人面前装可怜?”

“如锦嘴笨,只是这主仆一旦逾越了,很多事儿就没了规矩。您能从瑞典回来,如锦想,您心里,到底还是想在言家扎下根去,要不然,您有三小姐的庇护,不会缺钱,更不会回来,无端端的,又受二夫人和二小姐的气。”

“如锦,我好像有点记得你了。我记得,我十一岁那年,有一天晚上,就在湖边那个翠石旁,我被人推到湖里,差点淹死,就是你救我的,也是你告诉我,什么话也不能说,要不然,我就死路一条的?我当时呛了水,可是,你这声音,我倒是越听越熟悉……”

“……双城小姐既然想起来了,我也不瞒着。那一次,确实是我救了你。不为别的……我女儿那一年生了大病,要动手术,正巧你过生日,我的吉祥话说得好,三小姐高兴了,赏了我一块手表。那块手表,我现在忘了是什么牌子,我去当掉了,刚好够我女儿动手术。后来,只要是双城小姐穿过几次就不穿的衣服,我都会偷偷留下,给我女儿穿。所以,我一直看双城小姐很亲,只是,我只是个女佣。”

“是谁的人推得我?”

“双城小姐,您该知道是谁的。”

“……果然是他。”顾双城笑了笑,“他表面上是个男人,可做得事情,真是像极了一个阴毒的女人。”

“双城小姐,这件事情,您只能烂在肚子里。我也一样。要是在言家闹开了,都是脸上无光的事情。您还是一切,以三小姐为重。”

“得言战者,得天下。”顾双城笑了笑,言如锦点点头,“双城小姐,明日的家宴,在三小姐心中,或许没有太重的位置,但是您,可千万别把这顿饭不当成一回事?”

“那倒是,得让老家伙们,知道言家,有我这么一个大活人。”

“要是您有法子让三小姐从警局回来一趟,那就再好不过了。有三小姐在场,一来,这些老爷太太们,不会再向从前那样,不把你当回事儿;二来,双城小姐要是表现的得体大方,三小姐肯定会更加看重您。”

顾双城想了一下,她也正好这么想呢,拿起那双皮底鞋,问:“如锦,里头放了几根钉子?”

“都是新钉子,左脚三根,右脚三根。扎进去不深不浅。”

“新钉子不好,你去给我拿一根长一点的,生锈的钉子来。”

“双城小姐,还是用别的办法吧?”言如锦担心的说。

“这点小伤,不痛。”顾双城笑着眨了眨眼睛,言如锦一听,眸子里的不忍加剧,又有些心疼的说:“……好吧,我去给你拿一根生锈的钉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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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打进来的时候,言战正在一边打哈欠,一边玩拼图,警花把电话放到她面前,言战说:“不是说,今天克里斯要过来和我见个面吗?我还准备让他给我签个名呢。”

“言总,是您家里来的电话。和本案无关,你可以接听,或者挂掉。”

“嗯?”言战接起电话,那头顾双城就哭哭啼啼,语无伦次的说:“姑姑,我好痛啊……姑姑,你快回家,我好疼啊,呜呜……”

“怎么了?!”言战喊道,心也一下子揪起来!一旁的吴妈立刻接起电话,说:“三小姐,双城小姐今天从警局回来后,换鞋的时候,鞋里面有钉子……医生马上就赶过来,三小姐受了惊吓,非要打电话给你……”

“什么?!”言战心一沉,看向警花,“依我看,今天克里斯这个大忙人也不会过来吧?我虽然很想配合你们的调查,但是,我现在家里有急事。”

警花见言战心急如焚的样子,立刻说:“我去问一下探长。”

“马上!”言战又拿起电话,说:“吴妈,叫双城听电话。双城,乖啊,姑姑马上就回来,你让医生,先把……钉子□,别害怕。”

“呜呜……姑姑,我好疼啊……”

“我……我……”审讯室的门被推开,罗国庆笑着走进来,说:“家里出了什么大事儿,劳你亲自回去?”

“你希望破案吧?”

“……”

“那现在,就给我行个方便。被拘捕以来,我没有为难你,希望你,也最好别为难我。你的工资,35%都是我赚给你花的。”言战盖住电话那头顾双城撕心裂肺的叫痛声,目光阴沉的盯着罗国庆。

审讯室内一时沉寂异常。

“走后门。我弟弟会跟着你。你只能回家,不能去其他地方。”罗国庆冷色道。

“没问题。”言战立刻穿上风衣,疾步跟着罗天和就出了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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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天和是头一次来言宅,这湖光山色、假山嶙峋的老宅子,处处都沁着一股通透劲儿,干净的不惹尘埃。都说什么样的人住什么样的房子,要是单从这言宅的格局风水来看,言战就是再活二十年也犯不着为了杨谊一个戏子闹一出杀人的戏码来惊愕大众。

掀开玉石帘子,言战脱了风衣,老陈立马把风衣拿给女佣,嘴上是一句话也使不上力。她竟没进正厅,直接来了后院专门炖药膳和熬中药的小药房,问道:“开了中药,还是西药?”

两个老妈子愣了愣神,不是说三小姐人在警局吗?怎么来小药房了?二人对看一眼,问道:“三小姐,您说什么呢?”

“这双城小姐踩着钉子了,你们是不知情啊?”

两个老妈子摇摇头,听是听说了,可,不过就是一根钉子而已。

言战瞥见二人脸上的表情,拿起滤药渣的银质网面勺,把正在火上煎着的一盅参汤给打翻在地,“啪噔”“啪嗒”两声,那热滚滚的参汤就这么瓦罐俱碎的“横死”在地上,两个老妈子吓得不敢抬头,只支吾道:“这是二夫人的参汤,就快熬好了……”

“我说呢,这可真是用料十足啊!双城小姐踩着钉子了,一口压惊的参汤都没预备,二夫人活蹦乱跳的,还喝参汤?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主子是谁?”

“这就给双城小姐熬上!”一个老妈子回过味来,抬头看了言战的一眼,又吓得低下眉眼,另一个老妈子也附和道:“一定熬得足足的,给双城小姐压惊。三小姐……”

“好料都给我用上。宅子大,不求你们耳聪目明,但要是糊涂到这种地步,你们,哪儿来回哪儿去!”

老陈立刻说道:“这两位熬药是好手,就是上了年纪,三小姐,还是别和她们生气了。先去看看双城小姐吧。”

“当——”得一声,言战抬手把银质网面勺扔进了小银锅里,“双城好不容易让我从瑞典劝回来了,这孩子不爱说话,平时身子不舒服也爱自己扛着,你们呢,最好懂得瞧瞧她的脸色,平日三餐要是在家里吃,也要懂得看看她吃了多少,现在气温骤降,她身子骨打小就不好,如今回到家了,可得好好养着。要是养不好,三天两头气色不顺,我就唯你们是问!”

“是,三小姐说的是。我们一定尽心竭力的调养双城小姐。”两个老妈子连连称是,言战脸色稍霁,又“哗啦”一声掀开玉石帘子,出了小药房,这才大步朝正厅走去。

罗天和刚想跟着进正厅,言战就转过头,笑着说:“家事繁琐,让罗探长见笑了。这是正厅,平时是不迎外客的。还请罗探长见谅。但罗探长也是忠于警察的职责,为了不让罗探长为难,我让人带你去偏厅,你先小坐一会儿吧。”

“……”罗天和已经听见从大厅里传来的搓麻将的声音,估摸着是一群太太们在里面,言战这一进去,恐怕又是一场女人之间的战争,他思前想后,“不出宅子就行,言总,还是家事要紧。”

“你和你哥哥,倒是很不一样,谢了。”言战看向老陈,“吩咐下去,好生款待。”

“是。”老陈立刻叫他手下得力的男佣领着罗天和向偏厅去了,正厅的门是敞开的,老陈跟着言战一步步走进去,小声说:“三小姐,这事儿无凭无据的,您还是装着……”

“?”言战看了老陈一眼,“这么多年,面子里子我都给她了,她什么时候给我半分薄面了?”

“……”老陈知道拦不住了,就先跟着言战进去,又稍稍吩咐了一个女佣,女佣立刻朝顾双城和言战的卧室跑去。

“挺热闹的。赢了多少啊,二嫂?”

“嗑噔”木云歌得意的撂下一张牌,“我糊了!给钱,给钱。”

麻将桌上的太太们瞧见言战,也个个都是一惊,不是听说言战栽了,要坐牢了吗?人怎么好好的还在这儿呢?

木云歌正打在兴头上,“哎,你们怎么了这是?再多打几圈!”

“打牌打到正厅来了,二嫂?”

“……”木云歌回过头来,见是言战,连忙站起来,“这不是,明天就是家宴吗?和姐妹们联络联络感情。”

“联络感情,用钉子联络感情?这感情,还真不是一般的深。”言战看着木云歌的神色,又说:“二嫂,你常年在外,言家的规矩像是都忘光了。大哥在世的时候常说,太太小姐们不能在正厅打麻将,这爷爷的遗像就在你左手边呢,你也打得下去?”

“言战……这,这是我不对。我不该在正厅打牌,我们,也没打几局,是吧?”木云歌看向其他太太们,可惜没人给她打圆场,她又瞧了一眼老陈,岂知今天连管家也不抬头?

“家规都忘了,这可是大忌。不过念你常年在外,也好,去跪祠堂吧,爷爷和太爷爷他们要是原谅你,我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哎?言战,你是不是病糊涂了!我可是你二嫂,你罚式微去跪祠堂可以,但是我!终究是你长辈,你提醒我两句就完了,还端什么架子!你这不是,让二嫂难堪吗?”

“我让你难堪,在自家人面前坏了规矩也就算了,要是哪一天,你在别人面前坏了规矩,那就是丢我们言家每一个人的脸!”言战看向一旁伺候的三个女佣,女佣们立刻就把麻将桌收拾好,移到了一旁的角落里。

“你这么冲干什么呀,都是一家人,说话,就不能和气一点。我知道,你进警局,被那帮警察烦到了,这一回来,就拿我撒气呢!”木云歌坐上沙发,言战笑了笑,“我让你去跪祠堂,当着爷爷和太爷爷他们面儿念念家规,你拿我的话,当苍蝇风是吧?”

“言战,我向来敬你,你也要敬我。你今天心情不好,我不会跟你计较的。”

“……”言战张开嘴,正准备吼话,从楼梯口就传来了顾双城压抑嘶哑的哭腔,她轻轻念道:“姑姑,姑姑。你别生气……是我自己笨。”

言战看向单脚站在地上的顾双城,两个女佣扶着她,早上看着还是娇花照水的一个大美人儿,这会儿,脸色青白,小嘴毫无血色,一只脚上缠着难看惨白的纱布,另一只脚也使不上力,颤巍巍的靠在楼梯口。

吴妈也看向言战,“三小姐,双城小姐怕你生大气,就忍着痛过来了,钉子已经□了。”

厅里的太太们也看向站在楼梯口的顾双城,议论道——

“不是说,只是扎了一根钉子,问题不大吗?”

“瞧着脸白的,钻心疼啊。”

“刚才还好好的,怎么就……”

……

言战再次张开嘴,顾双城立刻大喊一声,“姑姑!不要。……我不想我一回来,就闹得家里……”

搀扶着顾双城左臂的言如锦低下头,声音不大不小的说:“这根钉子是扎进双城小姐的脚底,可是疼到了双城小姐心里啊。双城小姐到家的时候,还欢欢喜喜的说,晚上要再做些好吃的去警局看三小姐呢……”

“言战,这事儿可和我无关啊。什么钉子不钉子的,双城她自己都说了,是她笨,自己换鞋的时候不注意,才伤着脚了。”

其他太太们也纷纷附和,说什么——

“孩子都是这样的,粗心,长了记性就好,下次,自己注意点。”

“是啊,双城,很快就会好的,疼一疼就过了。”

“谁都有个大病小灾,要放宽心,也许,是哪个佣人不小心放进去的呢?”

……

“够了!都给我统统闭嘴。”言战目光直直的看向木云歌,“钉子是不是你做得,我们暂且不提。如今,我在警局,家里就算是二嫂在打理,我平时打理家里的时候,一次也没出现过鞋子里生、钉、子这种怪事儿,为什么你就打理个一两天,家里的鞋子就开始长、钉、子了?治家不严,聚众闹赌,搅得家宅不宁,二嫂,我敬你是二嫂,以为你可以予以重任,可现在看来,是我高看你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木云歌一时慌了神,她又看向站在楼梯口的顾双城,心里奇怪着,那钉子不深不浅,不至于伤得这么重啊?

“二嫂既然不拿言家当自己家那样的守护尊爱,那二嫂还是搬去东边园子里的客房吧。”

“你!”这比直接搬出言宅还要侮辱人,明明是自家人,竟然住客房?

“老陈,把最大那一间客房收拾收拾,二嫂,正巧客房离祠堂最近,你该静静心了。老陈,你也告诉你手底下的所有佣人,谁要是敢在我眼皮子地下兴风作浪,自己个儿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儿,自己个儿把自己给淹死了,那就是,活、该。”言战寒眸冷眼的瞅了一下木云歌气得颤抖的身体,“二嫂,我也是照家规办事儿。光是您在爷爷的遗像面前打麻将,单这一桩,该怎么惩治,你心里该清楚的。”

木云歌又是一惊,她原本喝了点酒,知道顾双城已经尝到了自己的钉子,心里本来正痛快呢,女佣们把麻将桌摆上来,她就直接上桌洗牌了,也没管那么多。

看来,这不是钉子惹得祸,是一桌麻将惹得祸!

其他太太们见木云歌无话可说,也纷纷和言战笑着告退了。

老陈领着木云歌出去以后,言战一个人站在楼梯下,就这么怅然若失的看着顾双城。

“你要看到什么时候?还不上来?”顾双城哑声道。

“刚才好好的一个人,怎么才离开我……四个小时都不到,就成了这样?”刚才的愤怒已经彻底烟消云散,言战知道,自己就算重罚了木云歌这个二嫂,这一钉子的疼痛,也无法替顾双城生受,她心里想什么,嘴上就这么说着,“还疼吗?”

“刚才很疼,打了麻药以后,就不疼了。是我不懂事,非要吴妈打电话让你回来,我是……我是……”

“三小姐,您不知道刚才多凶险,那一根钉子钉得太深了,血流了一地。”言如锦吸吸鼻子,“本来双城小姐是躺在床上的,可是拔钉子的时候,双城小姐死活要去沙发上拔,说是怕,弄脏了那张新床。”

吴妈叹了一口气,“我也吓坏了,今后双城小姐的吃穿用度,我一定都细细检查好。三小姐,是我疏忽了。”

“姑姑,不是吴妈的错。她要害我……谁也拦不住。”

“谁说得?”

“她是我二妈,是我爸爸的老婆,是你的二嫂……我算什么。姑姑,你上来吧,我刚吃了药,你陪我进房吧?”顾双城露出了一个再虚弱不过的笑容,她伸出手来,言战立刻飞也似得跑上楼,紧紧握住顾双城的手,“你是不是气我刚才,只罚她去住客房、跪祠堂?”

“没有。我不想让你为难。我受气受委屈,都没关系,你只要疼我就行。”

“……”顾双城轻轻把言战拉过来,“姑姑……你别哭,我没事儿。”

眼泪慢哒哒的从顾双城眼里流出来,言战红着一双眼睛,眼泪却流不出来,她深吸一口气,替顾双城拭泪,哽咽道:“我真没用,总是让你受气……小时候,她们母女俩也是这样的挤兑你……我在的时候,能护着你,我要是不在家,你怎么办……”

说完,言战就紧紧抱住了佝偻着身子的顾双城,“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姑姑,姑姑……”顾双城也紧紧抱住了言战,两人在楼梯口紧紧依偎了十几分钟,言战就和言如锦一起把顾双城搀扶到床上。

言战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言如锦开口道:“刚才卧室里有股药水味,就熏了点香。”

“哦。”言战又看向铺了一层白色床单的大床,“不是换成‘岁岁红杏承恩图’了吗?”

“姑姑。”顾双城眨了眨红红的泪眼,这床单的名字听上去就让人浮想联翩,亏言战在警局还能这么吩咐下人,她颇为气恼的看了一眼言战,言战立刻说:“吴妈和……”

顾双城看了一眼言如锦,言战立刻说:“吴妈和如锦留下,其他人先出去吧。”

顾双城靠在枕头上,虚弱说:“这么一闹,我都困了。姑姑,我从来没见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发那么大的火。”

“还不够大呢。杀鸡狗猴看罢了。懒得说她们,你困了?”言战满眼里都是顾双城,再见不到其他人。

“姑姑,以后,你就让如锦姐姐服侍我吧。她不像其他女佣,见我扎上钉子,她是第一个过来,去叫吴妈,又给我叫医生的。”

“好。”言战点头。

“姑姑,你别怪吴妈,这事情,谁都没想到。”

“好。”言战又点头。

“姑姑……‘岁岁红杏承恩图’在这张白色床单的下面,我怕自己脚上的伤,要是万一化脓,弄脏了床单,也弄脏了你的心意。”

“好。……不,不好,如锦,把白床单抽掉。”

“弄脏了可怎么办,挺好看的。”

“以后再也不许说什么弄脏了的话,那床单要是沾了你身上的一根毫毛,也是它的运气。再贵的东西,也没你珍贵。”

言如锦抽掉了白色床单,又把沙发上那个带血的垫子抽下来,言战抱着顾双城,看了一眼那拔钉子时溅到血的垫子,眼色一冷。

吴妈和言如锦收拾好房间,就退了出去。

言战仍旧抱着顾双城,不敢松开分毫。

“我困了,药力上来了,要躺下睡觉,姑姑?”顾双城贴在言战耳边,轻轻的问。

“好。”言战堪堪放开顾双城,吻了一下她的唇,“睡吧。姑姑在这儿看着你。”

“你也累了吧?先洗个澡,也躺会儿?”顾双城抚摸着言战的脸,轻轻说。

“好。闭上眼睛,睡吧。”

“……嗯。”顾双城闭上眼睛,原本打算装睡的,可后来,在言战的安抚下,是真得不知不觉间坠入梦乡。

这一梦,亦是无梦,只是分外清晰的感觉到,言战从身后拥着自己,一丝一毫也不愿松开。

等顾双城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言战坐在床头,手里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参汤,说:“喝口参汤,压压惊。”

顾双城张开嘴巴,一口一口的喝完参汤,两人的眼眸始终胶着在一处,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仿似怎么望也望不够。

“肚子饿吗?”言战细声问。

“有点饿。”顾双城说。

言战立刻冲外头喊道:“如锦,叫人把饭菜推进来。”

一个小餐车很快就推了进来,言战不假他人之手,仍旧一口一口的喂着顾双城。

这一次,你一口,我一口,静静的吃饭,静静的凝视彼此,有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弥漫在言战心头,那滋味酸不酸甜不甜苦不苦辣不辣,远在五味之外。

“好了,我吃饱了。你别这样看我。”顾双城低下头去,不再由着言战这么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这床,今天看起来,尤为美丽动人。言战低笑一声,也解开了自己的睡袍,顾双城看向言战里头的吊带睡裙,连屁股都遮不住,胸口也袒露得毫无顾忌。言战挤到鸳鸯戏水的蚕丝被里,让顾双城靠在自己的怀中,说:“哎……我想了多少年,才想到今天。在警局的时候,我听见你哭着叫我,当时我差点急得杀人了,幸亏罗国庆没惹我,否则啊,我真不知道我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那你到底想了多少年?我们以前,不也常常在一起睡。只不过,那时候,你不会对我做坏事……”顾双城揉两下言战的胸口,言战握住她的手,“我想了多少年,这是个秘密。不告诉你。……双城啊,我……”

“姑姑,你是不是想要?”顾双城问。

“我精力没你好,我只想和你说说话。”言战眨了眨眼睛,冲顾双城做了个鬼脸。

顾双城嗅了嗅,说:“你闻到没有,一股药水味?真难闻。”

“已经熏香过了,味道应该不那么浓了吧?”

“我还能闻到,我最讨厌药水味。”

“好,我叫如锦进来,再熏香。”

“嗯。”顾双城笑了笑,言如锦捧了个玉质的香炉进来,燃了香便低头出去了。

——“姑姑,你想和我说什么?”

“木云歌不会在言宅呆多久的,你只要暂且忍一忍就好。至于式微,我也会找机会将她外派出去的。”

“……哦。可家里只有我、你和小赋,也很奇怪吧?”

“小赋头三年也住不了言宅,他要全国各地的跑。”

“这么说,就只有我和你了……”顾双城看着言战面色微红的脸,“你什么时候,让我和我父亲断绝父女关系?”

“我……很快的……”言战眯着眼睛,只觉得整个人渐渐火烧一般,她拿起床头的那杯清茶,“咕咚咕咚”得喝完了,顾双城凑过去,“我和我父亲断绝父女关系,真的好吗?”

“他不配做你父亲……”言战控制不住的捏住了顾双城的下巴,“双城,我想吻你……”

“嗯。”顾双城仰起头,言战立刻饿豹扑鹿一般的啃住了她的唇,双手先是在她身上轻抚,后又一片一片的毫不迟疑的撕开了顾双城的睡衣,顺着顾双城的脖子重重的吻下去。

“姑姑?姑姑,不要啊……”顾双城轻轻喊着,“你不是说,不要么?”

言战没有回答她,只是大力的分|开了顾双城的双腿,一下一下的吸|弄起来——

“姑姑,你压到我的脚了,呜呜……姑姑……不要……我动不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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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还是顾双城喊着不要,不要的娇嗲声音,言战只当自己是做了一夜过分的春梦,可等她真正醒过来,发现顾双城浑身红紫的躺在自己身旁,下|半|身一片红肿时,心一下子凉了个彻底。她惊得一骨碌坐起来,床也是一颤,顾双城重重的咳嗽起来,睁开哭肿了的泪眼,言战跪在她身旁,慌张的问:“怎么了,怎么了?我昨晚,到底对你怎么了?你别哭了,你倒是说话啊?”

言战想拉顾双城起来,却发现自己腰疼的厉害,她不确定的开口问道:“我是不是……”

“姑姑,你昨晚像是换了个人,我说我脚疼,不想要,你偏偏不停,还三根手指都捅|进|去,我害怕,想叫人来,可是又怕被人看见你这样……呜呜,你昨晚还骂我是小你……我脚疼,身子也动不了,你咬得我浑身疼……我……唔嗯……”

言战分开顾双城的腿,一查看,真是一夜暴行!言战心疼的看着顾双城,“我怎么会舍得骂你呢!更不舍得这样糟|蹋|你啊!我这是……”言战看向那个香已燃尽的玉质香炉,“刚开始还好好的,怎么闻了这个香,就……”

“我也闻了啊,为什么我不会变成你那样!姑姑,昨晚,你是不是说得才是真话,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个小|骚|货?”

“……吴妈!吴妈!给我把所有佣人都召来正厅!”言战掀开被子,扶着腰,一脸愤怒打开卧室的门,吴妈听见就依命行事,言战站在走廊上,冲陈管家道:“老陈,把家庭医生叫来,我的腰快断了!”

顾双城侧耳听着外头的动静,又低下头看向自己一身过重的吻痕,脸颊微红,笑着呢喃道:“原来言战也会说那种话……跟个‘正人君子’似的,真不可爱,真是下流……”

言战在外头喊完老陈,整个脑袋都有点微眩,她揉揉鼻梁,又缓步走到室内,见顾双城仍旧光着身子,有气无力的躺在那儿,连忙用被子将她盖好。

“我叫谁给你洗澡呢,我腰使不上力……”言战觉得头钝钝的痛,整个人浑身都有纵|欲|过度的迹象,“对不起……肯定是我自己吃错了东西。”

“你这么多年来,都没吃错过东西,偏偏昨晚我受伤,使不上力,你就吃错东西了!”顾双城伸出食指,轻推了一下言战的额头,“你别骗我了,就算吃错东西,你是不是……也说出了真心话?觉得我很下|作……”

言战立刻跪在地毯上,双手紧紧握住顾双城的手,连连亲吻,“我怎么舍得对你说那样粗俗不堪的话?伤了你,就是伤了我,伤了我还好,要是伤了你,姑姑就要痛死了。你相信我?”

“不是我不信,只是你昨晚……”顾双城把脸埋进被子里,“快叫如锦来伺候我。这样子,我真没脸见人。”

“好,好,好。你马上洗澡,穿上衣服,我肯定会找到罪魁祸首的!”言战吃力的扶着腰站起来,她自己下|半|身也是有些轻痛,且异常敏感。“如锦,快进来,帮双城小姐洗澡,更衣。我……我的自己来吧。”

言如锦低头走进来,又关上卧室的门,言战哄着躲在被子里的顾双城道:“双城,如锦来了,你让她,扶着你去洗澡吧。她在言家也算是老人了,十几岁好像就进了言宅。”

“是。”言如锦笑了笑,又闻了闻室内的味道,“双城小姐,是不是脚疼的厉害?”

躲在被子里的顾双城稍稍露出一个头,又看向言战,“你去你里面小书房的卧室里,别在这里,我现在,真难看……跟梅花鹿似的,身上一块好肉都没有。”

“那有什么要紧!双城……”言战看向顾双城,顾双城缓慢的摇摇头,双眼微湿道:“姑姑……我不想你,看到我不好看的样子,你说过,样貌和身材也是很重要的。”

“好……好!我去里面,如锦,好好伺候双城小姐。”言战扶着腰,走入了小书房的卧室里,“啪”得一声关上了门。

言如锦不解的问:“昨晚我进来点香的时候,双城小姐和三小姐不是都好好的吗?怎么一夜……”

“瞧吧,看好了。”顾双城利落的掀开被子,入眼的吻痕和极尽绯艳的欢|爱痕迹,让言如锦吓得差点跪倒在地上。

“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吻痕吧。”言如锦只算到言战很看重顾双城,将来不论顾双城嫁给谁,只要她能跟着顾双城,今后的日子都不用愁,也算到了言战确实看顾双城不一般,比一般长辈对晚辈更喜欢,但是千算万想,也没料到……言战竟然是钟情于顾双城。言如锦只以为,两个人大概有一种类似于母女的情分在里头,毕竟顾双城说起来,也就是言战一手带大的。

“那你说,谁种下的吻痕呢?”顾双城笑着问言如锦。

言如锦心思一转,是了,言战对顾双城,不仅超过了对小辈的关照,还超过“母女“亲情、姐妹之情,怪不得就算顾双城进了少管所五年,一出来立刻就是娇宠如初,当今社会,尤其是豪门内宅之中,这种事情实在算不得石破天惊,更见不得人的事情,言如锦也听说过,“那恭喜双城小姐了。能上得了三小姐床的,好像还没有人……”

“昨晚家里什么情况啊?”顾双城坐起来,问。

“昨晚,还算平静。赋少爷一夜未归,式微小姐早早就歇下了,至于二夫人,睡得很迟,不过,一直在她的客房里呢。”

“耳聪目明,我倒是越来越喜欢你了。”顾双城站起来,受伤的那只脚也踩在地上,她一步步走到梳妆台前,看向自己浑身上下还未消肿的吻痕,又问:“如锦,你说,姑姑有多喜欢我?”

“三小姐,应该是很爱双城小姐才对。”言如锦思前想后,就干脆把自己的事情合盘托出了,她开口道:“双城小姐,其实,昨天我投诚于你,还有一个原因,是我想扳倒木云歌。本来……我会有一桩很好的婚姻,可是木云歌在我养父母那里说了一通鬼话,最终,我没能嫁给我喜欢的人,反倒是我的妹妹,嫁给了我原本的未婚夫。我留在言宅,不是因为我喜欢这里福利好,是因为我恨木云歌,我要亲眼看着她怎么死……”

“这有什么难的?只要你一心一意跟着我,今后言宅很多事情,都是你说了算的。木云歌,她就快歌尽桃花了。瞧瞧,我床上的杏花开得多娇艳。”

言如锦看了一眼那立体效果的杏花,点头道:“双城小姐说得是。那昨晚的事情,双城小姐打算怎么料理呢?”

顾双城笑了笑,“小事而已……帮我挑件颜色黯淡一点,保守的衣服。我这全身上下,还真不能见人。”

“是。”言如锦笑着说:“如锦先祝双城小姐和三小姐,百年好合。”

“那是一定的。”

“我会和吴妈一起,尽心侍奉两位的。”

顾双城点点头,其实在楼梯口谈话的时候,言如锦过分帮衬的字字句句,就让顾双城察觉到了这个女佣,恐怕是和木云歌之间有什么旧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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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战自己扶着腰换完衣服之后,进大卧室一看,顾双城已经不在了,她急急走出去,靠在楼梯口一瞧,顾双城脸色依旧不好,她坐在沙发上喝茶,如锦正在给她捏肩膀,她身上的那衣服看着也丧气,远不如昨天一身橙色衣裙望上去迷人性感。

——实在是不记得昨晚都干了些什么。言战看向已经集中好的佣人们,又一步步扶着楼梯走下来。要是平常,顾双城肯定会抬起头来,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可是现在呢,伊人低着头,满脸倦容。

言战加快脚步,下了楼,看向静待吩咐的陈管家,也没打弯子,“昨晚上我吃坏了东西,拉了一晚上的肚子,差点连命都丢了。”

顾双城看了言战一眼,又侧过头去,言战立刻说:“本来叫双城给我拿止泻药,就以为没事的,谁知道最后肚子疼得更加厉害,还……还撞到了床,腰都快撞断了,哎,疼死我了!”

最后一句说得忒可怜,顾双城这才抬起头,睨了她一眼,又不再望她。

言战张张嘴,不再看顾双城,看向老陈,“我才进警局这么一会儿,家里就乱成这样!老陈……我,我不怪你,你一向尽心。只是,这些佣人,确实是,我看着就厌恶!”

“……三小姐,家庭医生马上就来了。这事情得慢慢查,您看,今晚就是家宴了,再不满意,现在,都是用人的时候。”

“那要是这些佣人也在家宴的时候出错,让亲戚们拉肚子,我脸往哪儿搁?”言战瞧了一眼顾双城,见她还是无甚表情,就坐到她旁边的沙发上,小声问:“你想怎么样?”

顾双城瞪了言战一眼,立刻侧过头,说:“我饿了,姑姑,我想吃早餐。查什么查,敢在你吃的东西里面放那种东西,毒死你,也是易如反掌!我怕,我这顿不吃,下顿就没了。”

“……那你看,怎么办?”言战小声问。

佣人们全都人人自危,这种事情确实可大可小,要是真查下去,无论有没有真相,那受罪的都是他们这些佣人,敢在言战的饮食里下药,这个人,当真是活得太久了。

“你问我什么,我没听见。”顾双城看向低着头小声议论的佣人们,又问言战道。

“……我问你,依你看,该怎么办?”言战回答道,老陈的看了一眼言战,又看了一眼顾双城,了然道:“原来,受苦的不仅是三小姐,双城小姐,昨夜也受惊了,但是双城小姐……”

“依我看,这些佣人都不可信,该换一批更加信得过的!”顾双城看了一眼老陈,“陈管家,你说是不是呢?昨晚上,说是泻药,都是姑姑为了宽慰大家,说得宽慰之词。泻药也能要人命,姑姑前脚刚从警局出来,家里这家宴刚要热闹起来,后脚姑姑就被人下药了,至于我被钉子钉着,这都是小事儿,姑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可不只是这家门里头的事情了,姑姑没了,言氏怎么办?”

“都是我糊涂啊,钉子就是在提醒我了,可惜……昨晚姑姑受苦……”顾双城又看向那些佣人,“言家现在不平静,这时候有人敢在我姑姑的吃食里下毒,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要是我姑姑昨夜再……这案子也不用审了,直接说我姑姑畏罪吞毒,不就是个现成的好说法吗?”

“双城,你受苦了,还心疼我……”言战握住顾双城的手,顾双城立刻抽开,低啐道:“谁心疼你了!我恨不得你……你……”

顾双城张张嘴,又故作狠话说不出来的样子,言战万分不忍,对老陈说:“着手招新人吧。还有,以后家里佣人的事情,全权交给双城小姐打点,你从旁协助就好。”

“这……恐怕不合规矩。”

“把我毒死了,你们这些人,还要规矩干什么?!喝西北风啊?”言战看向老陈,顾双城立刻拍拍她的后背,说:“你别冲陈管家吼啊,又不是陈管家给你下毒的,他来言家这么多年,你该相信他。”

“陈管家,我不像式微那样聪明,交际圈里的繁文缛节,我学不会,也不像小赋,要为公司的事情忙,但是,我也想为姑姑分忧,以后,我就跟着您,学学怎么治家好了?我想着,把家管好了,小赋在言氏,在整个言家,也就不至于那么累,我听说,他昨晚又加班,就睡在办公室了。”

“可双城小姐您……毕竟要嫁人的……再者说……”

“什么嫁人?谁说要嫁人了!她还这么小……”言战压住了火气,顾双城立刻说:“我无才无德,哪一家肯娶我呢?陈管家也知道,我在少管所呆了五年,肯娶我的人,恐怕全市,没有人。与其这样,倒不如终身不嫁,陪在我姑姑身边,为她解忧,为言家解忧。”

陈管家忽然觉得顾双城孩子平时虽然话少,但此刻这番话却说得十分对味,他打量着顾双城,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既然你肯跟我这个老家伙一起念经,那我也不胜荣幸了。重要的是,我们,都是一心为言家。”

“那是自然的。那陈管家,就这么说定了,多谢陈管家了。”顾双城腼腆的笑了笑,又看了言战一眼,小声说:“我身子上的伤,还是要找你算账。但是……我还是心疼你,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要害你,要是你没了,我可怎么办……”

言战只觉得顾双城是被钉子和昨夜的种种吓得有些疑神疑鬼,也变得成熟了,对待周围的人,言语都变得谨慎妥帖了许多,她喜欢以前那个沉默寡言的顾双城,但是眼前这个事事为她考虑周旋的顾双城,是世故了一点,但是,却比以前多了一份迷人的味道——褪下昨日的性感俏皮,今日的顾双城俨然是初掌家宅的新夫人,通身是端庄婉约的气派,小脸有些苍白,但于楚楚之中又带着一份坚韧。

就像是夫妻本是比翼鸟,本是同根连理一般,言战能真切的感受到,自己动一下,顾双城也会立即跟着动一下,她们确实是一体的。

“想什么呢,吃早餐吧。”顾双城单腿站起来,言战也跟着站起来,连忙佝偻着腰,搀住了她,顾双城推了推她,说:“别这么看着我呀,我不是在装大人,我想保护你,保护我们的家。”

“双城……我爱你。”言战开口道。

“昨晚,你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得……”言如锦扶着顾双城,向餐桌旁走去,木云歌和言式微已经坐好了,母女俩都没说话。

“我怎么说的?”言战问。

顾双城招招手,在言战耳边,低声说:“小|骚|货,想跑啊,姑姑可不会放过你……”

一番话听完,言战面红耳赤,低头吃饭,不再说话。

顾双城见状,心里笑意不止,其实言战根本不会骂人。小|骚|货这三个字昨晚根本没蹦出来,言战说来说去,也只会说什么他大爷的,剩下的话,都是调|情用得,一个脏字都挑不出来,倒是让顾双城第一次见识到了言战的哄人功力了,她还真能把那些下流的姿势都说得诗情画意……顾双城也脸红的摇摇头,低头吃早餐,不再说话。

木云歌和言式微对看一眼,也不知道她们是在耳语什么,只是母女俩都是食难下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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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天和一早就打电话问过罗国庆,言战已经在家里呆了一夜了,是不是该带回警局去?罗国庆在那头只说,让她再吃一顿饱饭就送她上路吧,大意说得是:言战人回了言宅,赖伟平在警局就成,赖律师和杨谊的辩护律师已经谈崩了,这个丑闻离公布于众的那一天已经越来越近。

听完罗国庆把握十足的话,罗天和也觉得,眼前这热热闹闹的言宅,还真是一副山雨欲来人未知的光景,他打开客房的窗户,看向宅内端盘子的男佣女佣,还有——就站在厨房外,认真数着盘子的顾双城。

木云歌向来不喜欢厨房这种油烟味过大的地方,她站在假山的台阶上,也看着在厨房门口,指挥着来往佣人的顾双城,那团簇锦绣的帕子一抛一拭,还真是有几分当家主母的架势。她皱皱眉,人家既然喜欢干这种下人的粗活,就让她干去!木云歌从假山后走出来,慢悠悠的走向今晚家宴所在的水阁中央。

“妈,你怎么才过来?里面都聊开了。”言式微挽住木云歌的胳膊,眉宇间也是千头万绪。

“傻丫头,你皱什么眉啊顾双城她就算能帮着老陈料理宅子里的事,说到底,她还只是个下人,那种粗活也抢着做。啧啧,看来,是知道自己什么身份的。”木云歌瞅了一眼里头,问:“你爸来了吗?”

“早来了,姑也在里面,里头可热闹了。”言式微想了想,说:“妈,你先进去,我回屋换身衣服。”

“嗯,换件漂亮点儿的,别让顾双城比下去。”木云歌掀开帘子进去,言式微小跑着回了自己的房间,“嘭”得一声把门关上,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自言自语道:“我到底是押言战,还是押言赋,还是押我父亲?”她从包里抽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喂。家宴照常举行,挺热闹的,没什么异常。我去警局查过,这件案子的口供做得很不错。要是想让姑脱罪,就只能从杨谊那里下手了。”

“式微小姐,希望你可以尽快把这个案子处理掉,你一向手脚利落。”

“要是杀个人就能解决所有问题,那这个案子就简单多了。我想,无论我怎么手脚利落,最终,姑的名誉还是会受损的。”言式微想了想,其实她没必要头疼着押谁,谁赢了她就押谁,这样就是稳赚不赔,与其在这里伤脑筋,像家宴上的那群无头苍蝇一样寻求靠山,倒不如静观其变。“我有件事情想问你,上次格蕾丝的事情,你们,是不是交代给旁人动手的?”

“格蕾丝小姐的事情,我们也很疑惑。式微小姐,如果真是我们动得手,不可能只让她变成植物人。”

“现在这样乱,我只想问一问,你们,在言家,除了我之外,有没有其他栽培的人?”

“绝对没有,按照言忱先生生前的吩咐,只有你一个。”

言式微心头阴云去了一大半,“那好,先这样,有什么大情况,我会立刻告诉你们。”

换了一套明亮点的衣服,言式微打开门,“你?”——

“式微,我上来叫你呢。人都齐了,就只差你。”顾双城笑着说,她用帕子拭了一下鼻头的汗,“式微,你今天真漂亮。”

“……你也一样。”言式微快速的下了楼梯,顾双城又对她说:“我刚从厨房出来,一身的油烟味,你和姑姑说一声,我也累了,就不去了。”

“噢。”言式微瞪着眼,看了长身玉立的顾双城一眼,就推门而去。

顾双城微笑着转过身,向她和言战的卧室走去。

家宴上热闹依旧,言战没怎么动筷子,她聊着闲天,自己剥花生吃。

“我同意你说得话,很有道理。我怎么没想到呢?”言战看向一直和自己提意见的老人家,出于尊敬,她都是称赞有加。“这两年吧,宅子里的佣人确实少了一点,言宅地儿本来就大,但是住人的地方也就那么巴掌大一块,剩下的都是些花鸟鱼虫,要那么多佣人也是浪费。”

“是啊,三妹总是主张勤俭持家的。隔三差五就去给儿童福利院捐钱。”言齐抿了一口红酒,“三妹,这警局里的咖啡,是什么味道?”

“味道,你问我味道可难住我了,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言战笑拍拍手,拂开那些花生壳,拿起一盏淡茶,说:“真是抱歉了,想和大家喝两口酒的,但是我有案子在身,喝醉了是不给罗探长面子。”

“老三啊,我听说,你把双城那孩子一直养在身边?”

“嗯。有这事。”言战叫女佣给自己又拿了一点花生过来,接着开剥,“她九岁进言宅,就一直养在我身边,二哥贵人事忙,她生母也不在身边,可不就是我,替这孩子瞎张罗吗?”

“我听说,双城已经十八了,模样好看,也懂事,你有没有想过,给她先订个婚?”

言战看了一眼木云歌,木云歌立刻撇开头去,言战又笑着看向几个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太太们,摆手道:“太小,不做这方面打算。换个话题,这话题,我和你们没法讨论。”

“老三,你这案子不咸不淡的吊着,什么时候能完啊?”

“快,快了。不就是进法院一锤子买卖吗?”言战不在意的笑了笑,冲几个桌子看过去,又静悄悄的瞧了门口一眼,她看见言式微已经在和家族内的女孩子聊起来了,就是没看见……招了招手,言战在一个女佣耳边问:“去叫双城小姐过来,就说我等着她动筷子呢。”

“好的。三小姐。”

“老三,你是不是得罪了云家的人?这案子,太离奇了。明摆着诬陷你,听说云氏最近……有想要和言氏终止合作的意向?”

“有这个意向吗?小言总?”言战笑着看向不怎么说话的言赋,“我养病期间,到现在,一次都没去言氏,这公司里,像这种小情况,我还真不知道呢。”

“纯属……扯淡。”言赋又看向言战,“双城姐姐还不来,这是,要你亲自去请了?”

“我差人去叫她了,忙了这么几大桌子的菜,她估计是乏了。”

“好,我们都等着她。”木云歌鼻孔里气不顺的说。

言战皱皱眉,言赋又问:“姑姑觉得,云氏,这是在玩什么把戏?”

“擒贼先擒王嘛。”言战推测道。

“那老三,你……和我们这些姨妈们说实话,是不是真耍了克里斯?”

“这难说,呵呵,来来往往的新鲜面孔那么多,我怎么会记得我耍了谁呢?”言战颇为不正经的看了几个老姨妈们一眼,“你们喜欢克里斯啊?”

“老三就是皮得很,以前老大在的时候还能治治你,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言战正想说话呢,刚才她派去请顾双城的女佣跑回来,在她耳边说:“双城小姐说,她困了,就不来了……”

言战脸色一僵,言赋立刻说:“双城姐姐,是不是不来了?”

“谁说得,我去看看,你们先聊着。”言战刚立起来,言赋就跟着站起来,说:“不来就不来,你要亲自去请她?”

“我就是去看看。”言战说,言赋走近了,目光直愣愣的看着言战,说:“姑姑,今儿是家宴,她累了就让她休息好了,何必非让她来?”

“小时候你们在家宴上玩得开心,她一个人呆在房里。你叫她一声姐姐,总该知道那滋味多难受。”

“你就知道她难受,不知道……我也难受。”言赋叹了口气,“要么她来我走,要么我在这儿,她就别来了!”

“你这孩子,撒什么气啊?”

“你知道我在撒什么气。我昨晚上忙得焦头烂额,你倒好,把心心念念的人刚领回来,家里就闹成这样,你是被人牵着鼻子走还一点都不自知!”言赋这话说得声音极小,表情倒没有怒气,还带着笑意,无论怎么看,都以为言赋在和言战说笑。

“你知道了?”

“……你觉得,你的侄子我,就该不知道是吧?那我就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言赋盯了言战一眼,又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言战擦擦手上的花生红绡,脚一抬,大步走出了水阁。

言赋仰头喝了一整杯红酒,面露失望。

言战顾不得那么多,心急火燎的赶回卧室,见顾双城穿着整齐的坐在梳妆台前,就立刻嘘道:“我的小宝贝,你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

“我问女佣,亲戚吃得高不高兴,女佣说,热闹,高兴。那我忙了这么久,也算是功德圆满。想了想,还是不敢去,怕说错话,丢了你的脸。”

“这是家宴,随便说,你爱说什么说什么。不必忌讳那么多。”言战从身后抱住了顾双城,她看向镜子里低着头的小美人儿,“求你了,去吧,让大家好好认识你,认识我的你。”

“我能做好吗?”

“当然。”言战亲了一下顾双城的脸颊,“你什么都能做好。早晨不是说,要帮我管好这个家么,现在怎么害怕了?还说自己不是孩子?”

“我……我……”顾双城轻轻摇了一下头,“爸爸在,二妈在,式微也在……哦,刚才我来叫式微去水阁的时候就说过,让她告诉你,我累了,不去,她没告诉你?”

“……这孩子,也这么不懂事。害我白白等了你好长时间,又只想等你来了再吃菜,就吃了很多花生”言战拿起睫毛膏,“我给你化好妆,我们这就下去。”

“言战……”顾双城笑着看向言战,喃喃的唤着她的名字,言战的心都快给她叫酥了,忙给她化完妆,“别再叫了,这就和我下去,吃好吃的。”

言战拉着顾双城,进了水阁,言氏一族的亲贵们,这才是头一次见到被言战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到底长什么样子,以往都知道言宅里有这么一个无名无分的小可怜,可就是没见过。

“真漂亮。看着挺知书达礼的。”

“个子这么高,挺像她父亲的。”

“好像比式微漂亮多了,怪不得我听说啊,木云歌昨天把钉子放进她的鞋子里,目的就是让她不能来参加家宴。你们瞧,她走路很奇怪。”

“哦,原来是这样……”

——“谢谢姑姑。大家好。”顾双城看向主桌的各位,坐在言战替她拉开的椅子上。

“你喝果汁吧。”言战给她倒了一杯鲜橙汁,顾双城点头,言战为她一一介绍,顾双城就一一敬橙汁过去,言战说:“双城就不必站着了,她脚昨天受伤了。”

“谢谢姑姑。”顾双城笑了笑,亲戚们倒也没追究什么,言赋仍旧没说话,只是切着他盘子的牛肉,顾双城端起橙汁,“小赋,我们喝一杯吧?”

“不必了,我喝饱了。”言赋没看顾双城,而是看向一直在给顾双城夹菜的言战——

“双城,你吃这个,还有这个,这个这个,口感特别好。不是,这个也好吃。”

“姑姑,我……”

“小赋要是有重要的事情,就先去忙吧。这里,有我和姑姑招呼就行了。”顾双城握住手上的橙汁,体贴的说。

“!”言赋看向言战,喊了声,“姑姑!”

“……怎么了?”言战忙着夹菜,也没注意,见言赋正满眼怒气的看着自己,也站起来,说:“哦……想起来了,你有话和我说,双城,二哥,二嫂,你们先招呼着。”

言战拉着言赋走出去,顾双城脸上依旧是笑容,她开始和那些非常陌生的亲贵们攀谈,言齐偶尔也会帮衬几句,木云歌时不时的泼冷水,这夫妻俩倒是头一回在饭桌上互拆对方的台。

——“松手!松手!走这么快干什么?怕我说出来?姑姑!松手!”

两人来到假山里,言赋大力的扔开了言战的手,言战嘘了一声,“你想掰折我的手腕是不是?怎么就这么冲呢?我招你惹你了,你要这么给我不痛快。”

“你自己清楚,你都干了什么!我凭什么要给你痛快!谁给我痛快?!!”

“祖宗,我求你,别这么跟我吼,行不行?为这种小事,用得着和我脸红脖子粗的吗?”

“小事”言赋笑了一声,“姑姑,我真的不懂你。我碰你的时候,你那么抗拒,恨不得死了都不愿让我碰一丁点,可是对顾双城呢,你就快成她裙子底下的一条哈巴狗了!难道你不是顾双城的姑姑,只是我一个人的姑姑?”

“……她本来根本不想回来,我们在外头好好的,但是我放心不下你一个人面对言氏,我们就回来了。”

“要是我早知道,你真的是和她在外面乱|搞,我宁愿,你们不回来!我就当你死了!”

“你现在也可以当我死了,我是回来帮你的,帮完你,我就继续做尸体。我答应过你父亲要……”

“我不想听!不想听!不想听!……姑姑……我很不喜欢现在这样的你。你玩女人,我没意见,玩谁都可以,但我早就告诉过你,你们两个不可能有结果。要是让二叔知道,你睡他女儿,他会放过你吗?二叔是对她不闻不问,但是顾双城就是他言齐的亲生女儿,这点,谁也无法改变。你知不知道,顾双城的生母是谁?”

“我不……”

“你知道,但你知道的也不清楚。小时候,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父亲就是不喜欢顾双城?我父亲和我说过。她的生母是顾依然。”

“那又怎么样?我是和她在一起,不是和她妈妈在一起。”

“顾家的人都死光了,你知道是怎么死的吗?是我的爷爷,你的父亲言矩毁掉了原来比我们言氏还风光的顾氏。姑姑,你要清醒一点,顾依然还没有死,你玩得是他们顾家的女儿。”

“双城很单纯,我希望……你现在和我说得话,只说这一次。”言战连连摇头,“如果这件事情,你哪一天脑袋发热告诉了双城,我会立刻把你踢出言氏。”

“姑姑,你一定是疯了。”言赋冷笑着侧过头,“为什么偏偏是她?你就这么肯定,她像你爱她那样爱你吗?也许,你只是在做梦,上过几次床,能代表什么。”

“把刚才的话彻底忘记。我和她,只要你不多嘴,言齐永远不会知道,就算他知道了,我既然敢做,就敢认。”

“那我就走着瞧!”言赋转过身,又说:“好,我们暂时不提顾双城。克里斯的案子,我希望你能认真一点对待,按照云中天的做事手法,这恐怕,只是个开头,你不在的这段时间,言氏损失了不少,吃了很多暗亏。你和顾双城在床上乱|搞得时候,最好也能想想,多少人在等着要你我的命!”

“……”看着渐行渐远的言赋,言战心头顿时一片阴霾,她转过身,又回到了宴席上,照样和这个喝一口清茶,那个聊一句闲话。

下了宴席,回到卧室里,她倒在床上就睡着了。顾双城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言战已经发出了微微的鼾声,被子被蹬到了地上。

第二日,清晨就落了一场冷雨。

言战睁开眼睛的时候,顾双城已经不在床边,她扶着腰下楼一看,顾双城已经和老陈一起,开始辞退家里的一些佣人了。

“姑姑,你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呢?”

“你不也是?你忙吧,我睡个回笼觉。”

“早上想吃什么呀?我亲自给你做。”

“你脚还没好,别忙着伺候我。我吃什么都行,你别累着,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没事的,姑姑,今天比昨天还冷,我把你的衣服已经配好了,就放在衣架上,你醒了就能穿。”顾双城眨了两下眼睛,言战立刻笑着夸赞道:“好,好。”

“行了,快去睡觉吧。罗天和那头我先应付着,你不用管。不过……一早陈非就来了,现在人还在后花厅里等着呢,你要见他吗?”

“有什么事儿吗?”

“能有什么事。……你身子不爽利,还是不见了?”

“好。”言战又扶着腰上去了,顾双城看向老陈,建议道:“我觉得这护院的保镖得重新选聘,再多聘用一些,不光身手好,还得要十分忠心才可以。”

老陈点头,这一日清晨,顾双城三言拨两语,把言战手下的一百六十七个佣人全都换成了她和言如锦事先找好的人,司机没换人,而那些保镖,顾双城也按照3:1的比例,把自己的人改改资料,换进了言宅,三成是她的人,半成是言赋的不动,半成是言战的老弱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