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还是烂在心中吧。’

杨戬稍作犹豫便打定了主意，不将昔日云华仙子便是今日瑶姬之事说给楚倩听。

等接回母亲之后，楚倩应当能自己认出来，如此比旁人说给她听更直接些。

哄了几句哭闹的杨小婵，杨小婵发泄一通也就恢复了平静，毕竟还当着未过门嫂嫂的面，她也不敢和哥哥太亲近。

“哥，你是否总觉得我容易闯祸？做事不知深浅，也帮不上你什么？”杨小婵抽着鼻子问他。

杨戬虽然很想夸赞她的自知之明，却也只能轻笑着弄乱她的长发，说一句：“并非是觉得你累赘，但凡只要带着你，我就无法全心御敌，总归是能让我分心的。”

杨小婵眨眨眼，而后抿着嘴偷笑了两声，像是吃了蜜饯一般。

一句话就被搞定的杨小婵看了看敖心珂，轻轻推了哥哥一把，低声道：“还不去陪你未来的夫人说说话？”

“你这丫头，”杨戬想训斥一声，却也不知该说她点什么。

楚倩向前见礼，杨小婵就拉着楚倩说是去殿中看书，把这里留给了杨戬和敖心珂独处。

杨戬倒是没什么害羞之感，生死杀场也走过了几遭，儿女情长又能如何让他气短？

敖心珂心境也是不差的，虽然误打了杨戬让她那一瞬胸口如同小鹿乱撞，但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她向前走了两步，对杨戬欠身见礼；本想在她面前随意点的杨戬也只得拱手还礼，被她引到了那唯一一张椅子旁坐下。

“你平日就住在这里吗？”杨戬打量着周围简单的布置，心中却有些忐忑。

她若是喜欢看书的话，自己去哪弄这般浩瀚如烟海的书卷？

敖心珂抿了下嘴，轻轻吐气，柔声道：“嗯……你，有、有没有……受受伤？”

“已经好了，”杨戬拍拍胸口，看她在一旁坐着，便指了指旁边的床榻。她红着脸蛋坐了过去，姿态很端庄，在自己香阁中反倒有些拘束。

杨戬想找个话题聊天，敖心珂不便说话，那他总要多说些的。

其实也没那么多话题可以说来逗女子开心，杨戬也不擅长此道，只是将自己外出的经历简单说了些。

那两道檄文自然早就在龙宫之中流传开了，敖心珂也是第一时间就看了讨魔檄文和圣人檄文，知杨戬在外历经了九死一生、种种不易。

但让她惊讶的是，并未在杨戬身上看到半分疲倦；听杨戬说话时，也未曾听到杨戬有半句抱怨或者愤慨……

敖心珂心中暗自钦佩，对杨戬自是不敢小看。

说着说着，杨戬便说起了刚回到龙宫之事，说起了敖心珂的那位‘四哥’，还将无尖枪拿了出来。

远古时，龙族与凤族厮杀终焉，洪荒大地崩碎，四海海眼暴动。

凤族残存高手偷袭龙族族地，将尚未破壳的祖龙血脉尽数砸碎，仅有几颗得以幸免，敖心珂便是其中之一。

龙族当年守护族地的，正是敖广的四弟，祖龙四子。

他也是祖龙的龙子中最为强大的一位，可惜，却因为凤族高手偷袭，深受重伤、命不久矣。

祖龙四子亲眼所见族地被凤族屠杀殆尽，对凤族可谓恨极，在龙族驻守四海之后，不思疗伤，反倒是开始锻造一把神兵。

祖龙四子立下天道誓言，要杀尽凤族最后一人，对那把神兵倾注了所有的心血，取尽天才地宝凝练出了枪杆。

更是不惜违抗族命，暗中盗走了龙宫宝库中仅存的一块开天石，想要磨出枪尖。

所谓的开天石，来头可是不小，乃是当年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时，未能毁去的‘顽石’，乃混沌中孕育，天地间也只有几块。

可这位祖龙四子却发现，那开天石尽管威力强大，却根本无法打磨，最后苦思冥想，依然没有半点法子，却反被开天石所伤，加重了伤势。

或许是对凤族的恨意到了极致，这祖龙四子终于琢磨出了融化开天石的办法，便是以自身的精血浸泡。

祖龙四子当真是疯魔了，瞒着族人到了深海之中，将开天石一点点塞入了自己的胸口，而后拼尽一身强横的修为，慢慢的融化开天石。

开天石何等霸道？那可是在盘古斧下还未崩碎的灵物！

祖龙四子当时更是重伤之躯，开天石一入身躯，自身精血反倒是如开闸泄洪一般，被开天石直接吸走……

骇然之下，这祖龙四子果断之极，竟一不做二不休，将枪身也纳入体内，欲要令两者在他身体之内合二为一！

龙躯化灵石，以血铸神兵！

“最，最后……成、成了吗？”敖心珂低声问。

那是她同父同母的四哥，以重伤之躯强行炼化开天石，以龙躯蕴出神兵。若是不成，那才是真的悲惨。

“就是它了。”

杨戬将无尖枪拿了出来，在手中轻轻摩擦，却仿佛感觉不到无尖枪的重量。

旁边的敖心珂好奇的凑了过来，杨戬将长枪递给她，敖心珂双手来接，一个不稳，差点被枪身带着向前摔倒。

杨戬眼疾手快，将她一把扶住，也将神兵托在手中。

敖心珂刚好和杨戬四目相对，二人呼出的气息都能互相察觉。

她脸蛋有些泛红，下意识想要挣脱；杨戬却不松手，只是将她慢慢的扶起来，轻声说：“小心些，这枪很重。”

“嗯……嗯！”敖心珂轻轻点头，一时间又听到了那‘咚、咚’的鼓声，也不知从何而来。

等杨戬松开抓着她手腕的大手，方才定下心神，忙问：“枪尖呢？”

“你看，”杨戬将瓷杯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将茶杯凑近了无尖枪的枪首位置，离着长枪的一端还有一尺，轻轻划过。

那瓷杯竟然一分为二！

切口极为平整，看不出丝毫裂缝！

“有、有了？”敖心珂惊讶的道了句，想伸手触碰，却又不敢。

“还没有，”杨戬叹了口气，摩擦了下无尖枪的枪身，这把长枪轻轻震动，钻入了杨戬的掌心，依附在了杨戬的左臂。

杨戬道：“最后时刻，龙族高手寻到了祖龙四子，以大神通将他的龙魂救出。”

敖心珂面色一黯，低声道：“四、四兄，想想必……恨……”

“嗯，他恨急，悔极，这把枪只缺他龙魂，他也可化枪而生。这也是无奈之事，这把神兵或许天道也不容出世。”杨戬话语中颇多感慨。

祖龙四子炼制最后功亏一篑，龙魂也被送回了族地之中修养，却因龙族气运衰竭，最后郁郁而终。

救了他的龙族高手后悔也晚矣，本就是出自好心，也不能说他什么。

而这把无尖枪，也被安置在了龙族宝库中，再无半点用处，直到被杨戬拿在手中。

这枪的用材，可谓极其珍贵，无数年过去，也诞生了自己的灵性。只是那本应做枪尖的开天石，融在了枪身之中，只有锋锐之意存留，并无实体。

“是、是否，可、可以，安上……另、另一个，尖儿？”

杨戬笑着摇头，拍了拍藏有无尖枪的手臂，道：“枪尖本就在枪身上，只是看不到罢了。若是日后有机会能面见圣人，我便求一求圣人出手吧。”

敖心珂眼前一亮，立刻点头表示赞许。

龙族高手做不到的事，恐怕也只有六位圣人能做到了。

杨戬是玉虚宫三代弟子，如今在洪荒中又是声名鹊起，快要近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想要拜见圣人并不困难。

这把枪落在杨戬手中，日后必可大放异彩，或许还能补全自身，展露出真正之形状。

“四、四兄……遗、遗愿，拜、拜托你、你了。”

“嗯，”杨戬点点头，看了眼还不想回来的杨小婵和楚倩，只得继续找些趣事，说给她听。

敖心珂若天上明月一般坐在那，静静听着，看向杨戬的目光不自觉的越发温柔。

杨戬也能感觉到她的心意，话语之中也时而会有些温柔的口吻。

他们二人虽是龙宫撮合，并非因情而婚，但对彼此的印象并不差，却是因为一纸婚书，都想善待对方，渐渐催生了好感。

杨小婵和楚倩偷偷躲在一处书架旁，踩在云梯上，在缝隙中看着这边。

“倩姐姐，你说他们会不会……”

“什么？”

杨小婵压低声音问：“光天化日就行夫妻之事？”

楚倩一口气没喘上来，捂着嘴一阵咳嗽。

她本就是玉骨琴妖，占山为王几万年，虽未经人事，却也见多了百态。

“什么是夫妻之事？”楚倩轻声问。

杨小婵眨眨眼：“汀兰姐姐说，就是躺在一张床上睡觉呀？很多道侣也都是这么做呢，说是能阴阳互通，勾连天地……”

“等你再大些，我带你去人间逛逛，你便全都懂了，此时切不可乱说。”

楚倩轻声告诫了几句，随后笑的花枝乱颤。

这满是藏书的大殿之中，因她的笑多了几分春光明媚，也因那角落多了些柔风细雨。

杨小婵眨眨眼，这不对吗？

……

东胜神州，临海的一处丛林中，十多道身影从各处而来，遮掩了自身气息，落入了林间的白雾中。

一道人影突然出现在这群人面前，豁然转身，一身长袍飘舞，脸上却带着一张极为简单的白色面具，只露出一双狭长的双眼。

面具之后传出了不男不女、不粗不细的嗓音：

“从东海龙宫去中神州，这里是最近的一条路，且听我消息，待杨戬出龙宫，就将那个脑子不灵光的家伙引到此地！”

“尊老祖令！”

十多人影同时应答，再抬头时，那带着面具的人影却已经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