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军统来，中统的名声委实不怎么的，这一点从坊间对两个称呼上就能看出区别来。

提到军统，看在他们在敌后苦苦搜集情报的份上，或许还会有人用“特工”、“地下工作者”这种比较中性些的词来称呼他们。至于中统，即使是在国府的大小官员们口中，也只有“狗特务”或者“东厂”之类的词句。

恶客上门，惹不得、躲不得。见到李秘书没有掀开底牌的意思，赵诚也不打算先表态，老神在在的喝着咖啡。杨福临更是悠闲，蜷缩在沙发里，居然自顾自的打起了毛衣来。

尴尬的场面一直持续了有小半个钟头，李秘书终于率先打破沉默：“去年上半年，我们中统在江西、粤北接连破获了延安方面的四十四个县委和两百多个区委。底下人在查验收缴到的材料时无意中发现了一个小线索，说是前年他们曾从九战区弄到不少枪械物资送到皖南。赵长官一向消息灵通，也不知道听没听说过这件事。”

“不晓得啊！”赵诚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这几年部队没少给延安提供军需物资，不过出货的地点大多在陕州一带，至于江西那边，这个真没有。听到李秘书居然拿九战区有人通共的事当把柄，他连继续听下去的兴趣都没有了。

李秘书突然又道：“那我再问一句，去年底，陕州方面向鲁中的八路运送了一批军火，这件事赵司令知不知道？”

“有没有人给八路运军火，你该去红岩嘴13号（南方局、八路*军驻重庆办事处1945年改为红岩村13号打听，要不给戴老板挂电话问问也成。至于陕州保安旅给鲁中运的那批物资，是给新四师的。”听着李秘书不阴不阳的腔调，赵诚心里有些不爽，所以他的话里也是带了火气。

李秘书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过年前，新四师师长吴化文、暂一师师长于怀安、鲁西保安司令宁春霖率部突然率领一万两千人投日，您说，这其中没有什么猫腻？”

第四师投日了？！赵诚顿时就是一愣。当初为防止新四师因为给养不足而步入歧途，自己先是派人空投了20万日本金票给他们应急，又表示每月可以协饷15万大洋，没想到新四师还是下水当了汉奸。

没等赵诚缓过神来，李秘书轻轻用手指头轻轻在茶几上弹了两下后又道：“更蹊跷的还在后头哪，吴部叛变后，所部第一团一营营长马士骏率四百余官兵却投了八路，是带着陕州送去的军火一起投靠的八路。好家伙，还有六十万发子弹、一千发炮弹、四门九二步兵炮、一百枝司登式冲锋枪。山东的八路发了笔横财呦……”

“新四师当汉奸，第一个大功臣是山东省府，没有他们克扣将士们的粮饷供应，第四师这会怕是还在打鬼子呢！这第二大功臣当属南京那边派去的说客鲍文樾，就是他在新四师和暂一师扇阴风点鬼火的。”看到李秘书一脸得色，赵诚不软不硬的顶道：“至于马士骏为什么投八路，我还是那句话，你该去红岩嘴13号打听！”

“马士骏可是带着陕州给的军火投了八路，再说，陕州去的运输队可一起跟着去了八路的地盘。这个资敌的罪名，不讲清楚可不行啊？”李秘书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

赵诚顿时就是一愣，然后很快便明白了李秘书话里的意思。对于非中央系的将领而言，脱离自己的队伍单独行动实在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今天自己孤身一人在重庆，真要是中统的人突然发难，用通延安的由头把自己扣下来，曹二宝也好、李有财也罢，甚至是云南那边的各种关系，都只能干看着使不上力，到时候家里非乱了套不可

“哦，是嘛！”还没容赵诚想好说辞，一旁的杨福临突然开口了：“我倒是想看看你们中统有多大能耐。”

赵诚心说，小丫头还是真是会挑时候，人家明显是有备而来，这会跟人家翻脸不纯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他刚要想办法打个圆场，没成想杨福临却从外套下头抽出一把花口撸子，对着屋外的柴火堆，嘡、嘡、嘡就是三枪打了出去。

套路不对啊！不仅李秘书脸色煞白，连带着赵诚也给吓了一跳。但凡是话不投机的局面，就算发难，也得当家人给出信号以后才会动手，杨福临这是在闹哪样？

很快，赵诚就知道了杨福临的打算。枪声响后只一分多钟，屋外的援兵就冲到了门口，清一色都是拎着枪的棒小伙子。领头的不是旁人，正是欧战开始时戴笠安排到卡萨布兰卡附近充作护卫的李崖！原本都是来帮着防备日本间谍的，没想到杨福临居然能把人家当成看家护院的打手。

“这货是中统的，想逼赵司令和他们一起坑戴老板。”杨福临冲着李崖嚷嚷道：“你们管是不管。”

好么，官面上的人说话都喜欢讲究个委婉，即使仇人见面，说话时都会留上半句。小丫头直来直去把军统和中统之间那点子破事放倒了太阳底下，整个就是准备帮他们掀桌子架势。

李崖一张脸跟苦瓜似的，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壮着胆子走进屋里，他也不说话，一屁股在李秘书对面的椅子上，就那么直愣愣的盯着对方，仿佛人家脸上长着花似的。李崖那几个手下倒是没跟进来，其中一个低声和同伴咬了耳朵，然后掉头就跑，想来肯定是给上头报信去了。

事情闹大发了，不过赵诚却是觉着轻松了不少，军统不好惹、中统惹不得，把事情都摆到台面上也好，自己至少不用再被人家当成枪使，至于他们之间怎么掐架，那还是让蒋委员长自己头疼去吧！

大人物总是喜欢珊珊迟来的，就在李秘书琢磨着再次打破僵局时，李崖苦盼的援兵总算到了。

杨福临趴在赵诚耳朵边低声说道：“这是军统戴局长的私人秘书王召谦，这下子可有乐子看了。”

真是看热闹的不怕事大！赵诚心道，今天的事虽然不是因为自己而起，但是如果想少惹点麻烦，怕是不出点血是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