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北伐前上海的物价问题

写书时少不得查询民国各阶段的物价,百度一下银元之类的话题,发现陈存仁所著《银元时代生活史》里的这段记载引用着极多:“……我虽然每月只得薪金八元……第一个月,吃过用过,口袋中还余五块钱。”不少老专家都据此断言,民国时期物价低,人民生活极好。

我是个死心眼,总觉得这些数据不是很靠谱,于是便买了书来看。果然,似乎是有人故意曲解了作者的话。

陈存仁老先生,1908年生人,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上海名医。六岁时,家中生意破产、欠债颇多,还完欠款后,家中几乎一无所有。同年,陈父因食用了不卫生的酱猪肉,患严重痢疾,七日后不幸辞世。不久,陈的长姐又因病离世。

家中生活日益艰难,只得搬到薛家滨一处屠宰场附近居住,好在陈母持家有道,日子总算过的去。用陈老先生的话说:“每日佐餐的都是煮青菜、豆腐豆芽、还有两铜元一块东洋咸鱼干……三年五年从不添一件新衣裳,为了一双价格为五铜元的洋纱袜子,还同母亲争执了一番(因为,家里每日菜金不过才四个铜元)。”

陈先生学业不错,读小学时多次跳级,约莫九岁或十岁的样子就毕业了。在民立中学读书期间,同样学业颇佳,四年制的课程,三年便读完了。按照学校每学期学费16银元计算,生生替家里省了10石大米,亦或者一处“小宅”4个月的租金。

中学毕业,陈先生先是在南洋医科大学读了一年,每学期学费40银元。大一暑假时,他意外得了伤寒症,当时西医对此并没有对症药物,医生开出的处方是:静卧、吃葡萄糖和维他命C(或许还有多喝开水??^o^??)。如大家所料的那样,这种方子纯粹是糊弄人的,最后还是中医名家丁甘仁先生救了陈存仁一命。

有此经历,外加一直支持他学业的四伯父实在负担不起西医学校高昂的学费,陈存仁随即转入“上海中医专门学校”继续学业。此时物价已涨,大米每担四元两角。

在中医学校读书期间,陈的四伯父不但代为支付每学期24大洋的学费,每个月还提供零用钱两元,包括鞋袜、伙食及搭乘电车的费用。一顿还算丰盛的学生午餐约两角钱,陈存仁为了买喜欢书,选择了步行上学,午餐费用也控制在每顿8个铜元左右。

读书期间,陈存仁在《中西医学杂志》找了份抄写、剪贴的活,因为履历表上写着国文教师是章太炎、姚松鹤,医学教师是丁甘仁,所以立刻被对方录取了。

每天工作两个小时,工资每月大洋六元。因为还提出了一些不错的建议,老板特意多给了两元奖金……

至此,多少算是弄明白了那“月薪八元,内心快乐、外表飘飘然、吃用一个月口袋中还余五块钱”的梗。

四伯父代为支付续费,每月另有两元的生活费;两顿饭在家吃,还不用自己租房……

以上数据凑在一起,不难得出一个结论。陈先生那时是个学生,拿到工钱后的那个月,吃用了5块大洋!如果他还要自己租房子,如果他还得自己攒每年48块银元的学费,他的内心还快乐的起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