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晚走过去把果汁放到林子舒面前,刚要去招待他随行的几个人,林子舒的眼睛冲他们轻轻一瞥,那几个人齐刷刷站了起来,一个人高马大的英国保镖赶紧接过周晚晚手里的托盘,用字正腔圆的汉语跟她道谢:

“不敢麻烦夫人,请不用招呼我们。”

周晚晚从善如流,把托盘交给他,客气了两句就坐到林子舒面前。

林子舒看到她坐过来,手里的叉子放下,抱着雅雅的手紧了紧,微微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抿紧了嘴看着她,眼里还是跟几年前一样,带着依恋和热切的渴望,唯一变化的是又添了一份浓浓的委屈。

他们已经三四年没见面了,自从婚礼那次以后,沈国栋就再没让他接近过周晚晚。这几年每年他都会来大陆,可每次都被沈国栋用各种方式阻拦住。

不知道沈国栋跟林兆恒达成了什么协议,林兆恒也一直不遗余力地阻止孙子来大陆找“妈妈”。

这次是林子舒不知道用了什么方式,把给周晚晚的信寄到国内,又通过关系以国内普通邮件的方式把信寄到周晚晚的学校,才在这么多年第一次跟她直接联系上,并让她主动跟沈国栋要求,见他一面。

以前他多次尝试给妈妈寄信或者打电话,都被中途阻拦,从没成功过。

林子舒给周晚晚的信里写了他想见妈妈的渴望,还有厚厚一沓成绩单。正是这沓成绩单让周晚晚真正心软。愿意不去顾及林家和米德尔顿家族的种种。要见他一面。

周晚晚并不了解大家族培养接班人的方式,可是一个刚刚十二岁的孩子,每天要学习的东西实在是繁重得让人震惊,就是一个成年人年复一年地去接受这样严格的训练,在体力和毅力上也会吃不消,何况林子舒还是一个心理上遭受过重创的孩子。

而他竟然坚持了下来,还把每一门功课都做到了优秀。即使他的身体被周晚晚调养到最健康的状态。即使他有着常人无法匹敌的超高智商,对一个孩子来说这也太难得了。

而这个孩子竟然还怕自己不够优秀,不够努力,在信里跟“妈妈”保证,他会更努力,问“妈妈”是不是因为他不够好才不愿意见他。

做了妈妈以后,周晚晚的心境有了很大变化,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冷静客观地分析利弊,无视一个孩子那样单纯而热烈的感情。

“子舒。你长成大孩子了。”周晚晚看着眼前修长挺拔的少年,依然金发碧眼五官深刻精致,却已经褪去儿童的稚嫩漂亮,有了少年人的锐利棱角,已经是个风度翩翩的帅气少年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孩子一直坚持认为她是他妈妈的缘故,周晚晚看着这个越长越优秀的孩子。竟然从心底里有种欣慰和自豪。“你的成绩单都很优秀,学那么多东西,每一门功课都学得很好,你是个聪明勤奋的好孩子。”

虽然很不认同一个孩子要承担那么繁重的学习任务,但那是林家的事,她不能妄加评论,更不能随便插手。

林子舒的嘴抿得更紧,眼里的委屈越来越浓,一双漂亮的蓝眼睛盯着周晚晚不放,像一只受了委屈见到妈妈想撒娇却倔强着不肯主动过去的小兽。

周晚晚被他看得心里酸疼。没有妈妈的孩子,即使受了委屈都不知道要怎么喊疼,这要是雅雅,早就哇哇哭着扑到她怀里要抱抱要好吃的补偿了。

周晚晚还没来得及再说点什么,雅雅先开口了,她非常高兴地给妈妈介绍自己的新朋友,“妈妈,哥哥!我发现的!”她把这个忽然出现在自己家客厅里的哥哥当成公园里的松果,她先看到的就是她的。

周晚晚笑着摸摸她的头,“子舒哥哥是客人,雅雅要好好招待。”

雅雅咯咯笑,回身扒着林子舒的衣服把小脑袋靠上去,“哥哥!”有了妈妈的承认,她指使起哥哥来更加理直气壮,“哥哥,喂!”

她承认的哥哥只有周十一和周十二,这两个小哥哥一向对她百依百顺呵护备至,让哥哥喂对她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周晚晚伸手要把她抱过来,“雅雅自己吃布丁给哥哥看好不好?幼儿园老师前天还表扬雅雅会自己吃饭,吃得可干净了,咱们让哥哥看看,好不好?”

雅雅不会自己吃饭的时候总是抢着要自己吃,学会了用餐具就开始犯懒,总撒娇让人喂,她把小脑袋埋到林子舒怀里,贴得更紧,“我喜欢哥哥。”

林子舒也双手把她抱紧,说了进门来的第一句话,“妈妈。”带了一点点撒娇和祈求,那样子竟然像极了在妈妈面前护着妹妹的好哥哥,不看他们三个人的外表,说是母子三人绝对有人信。

他这些年除了这句“妈妈”还是不肯开口说别的话,就是这句“妈妈”也好多年没说过了,可这一声竟然叫得非常顺畅,一点都没有长期不开口说话的滞涩生硬,好像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

周晚晚看看这两个孩子,不禁失笑,“子舒不要惯着她,她就是想蹭你的布丁吃呢。”

雅雅被妈妈揭穿,不好意思地笑,拿起叉子去喂林子舒,笑得要多甜有多甜,“哥哥吃。”

林子舒接过叉子喂到她嘴里,眼睛里涌上温暖笑意,却还是抿着嘴唇,抬眼看周晚晚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不但没生气还很纵容的样子,这才慢慢舒缓表情,嘴角翘起来,露出一点点牙齿,笑得小心翼翼。

像是忽然进入心心念念很久的美好梦境,就怕自己一不小心被惊醒,再也回不来。

周晚晚看着这个孩子,第一次因为自己这些年来的漠视而心怀愧疚。

雅雅却跟这个新哥哥相处得很好,自己吃一口也让哥哥吃一口,小吃货虽然贪吃,却从不小气,两个人用同一把叉子吃得热热闹闹,把周晚晚给他们拿的另一套餐具撇在一边。

林子舒的随行人员一直盯着这边,唯一一个亚洲面孔第一次看到雅雅把自己用过的叉子推到林子舒嘴边就要站起来,却被一名英国保镖用目光死死压在了沙发上。

等林子舒毫无障碍地跟雅雅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了起来,那人整个人都露出一种惊吓过度的表情,其他几个人也都有不同程度的吃惊,却都保持沉默,谁都没试图去阻止。

雅雅吃完布丁,这才想起来跟林子舒自我介绍,指着自己告诉他,“雅雅。”然后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林子舒,等着他自我介绍。

林子舒蔚蓝色的眼眸晦暗不明,迅速闪过雅雅看不明白的汹涌情绪,嘴唇又紧紧抿了起来,垂下眼睛不敢再看雅雅黑白分明澄澈见底的眼睛,手上却下意识地把她抱紧。

“哥哥?”雅雅不舒服了,小身子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却没有推开他,反而伸出小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去拍他的背。她人小,很多情绪说不明白,感知却比大人还敏锐,哥哥现在很伤心,需要安慰。

周晚晚沉默地看着两个孩子,没有去参与他们的对话。

林子舒不肯开口与人交流,这么多年来无论看多少医生都一直没有进展,她不敢贸然开口,孩子之间有他们自己的相处方式,大人最好还是不要干涉。

林子舒僵硬的肩膀在雅雅的拍抚下慢慢放松,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让她坐得更舒服一些,紧紧抿了一下嘴唇,对上雅雅的眼睛,“爱德华˙亚瑟˙飞利浦˙米德尔顿,哥哥叫爱德华˙亚瑟˙飞利浦˙米德尔顿。”

客厅里一瞬间寂静无声,随后响起杯子落地的破碎声,林子舒的几名随行人员完全顾不上身上洒落的饮料和地上的碎片,一下愣在了那里。(未 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