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邂逅

“二牛。”

魏三娘心疼极了，蹲下身，抱着他小小的身子。明明离开的时候，他还是胖乎乎的惹人爱，可现在，一张脸上满是惊恐不安，双手布满冻疮。面黄肌瘦，看上去可怜极了。

她有许多话想要说，可对上那孩子乞求的眼神后，终究还是咽了下去。牵着他的手：“跟婶子回家！”

给二牛从里到外清洗的时候，才是触目惊心。

那满身的鞭痕，布满了身子上下，没有一块儿好肉。有些是陈年旧伤了，还有一些是新添的，新伤压旧伤，魏三娘即便是已经小心翼翼，还是难免会碰到他的伤处，疼的孩子嘶的一下子，直咧嘴。

洗完澡后，找出一套自己的衣裳给他换上。挽起袖口和裤腿，连忙坐到暖和的炕上，楼明真早已经摆好了饭菜。

二牛看见盘子里面的肉之后，眼前顿时一亮，想要去吃，却又忍不住咽了口口水，不敢去拿。

“吃吧。”

魏三娘撕下一个鸡腿，放在他的碗里：“今儿小年，咱们也算是团圆了。”

二牛毕竟还是个孩子，再也忍不住鸡腿的诱惑，直接下手开始撕咬起来。期间小碟子里面夹的别的菜也都囫囵的咽下去，看的出，的确是饿了太久了。

楼明真也跟着心疼，又是倒水，又是夹菜的。大家都看围着二牛转，一直到他吃饱为止。

直到吃到肚皮发胀，食物都堵到了嗓子眼。二牛再也吃不下了，索性往下一趟，靠着墙，打着饱嗝：“婶，婶子，我，我再也，吃，吃不下了。”

“吃不下，就别吃了，省的在存食。”

楼明真随便吃了几口就去喂嫣儿，魏三娘则是一点都吃不下，见这会儿二牛情绪也好一些了，趁机问：“二牛，婶子离开之后，你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方才还明亮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好半天，才哼哼唧唧。

“婶子，我爹他，我爹他又给我们娶了个娘回来。新来的娘还带回来了一个小弟弟，说家里没有这么多的粮去养人。宫里来人，哥哥主动说去宫里干活，换了好多钱回来，叫爹要好好待我。可哥哥才刚走没两个月，弟弟就生病了，花光了家里的银子，爹就把我给卖到戏班子了。”

二牛的眼泪一直往下掉：“婶子，我不想回家，你要是送我回去，爹肯定还会把我给卖了的。婶子，我，我想我哥哥了，宫里是什么地方啊，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看着这张可怜的小脸，她心如刀绞。

宫里能让男人做的职位，只有一种。

虎子已经十一，早就明白事理。之所以做出这种决定，估计也是为了多换些银钱来换回弟弟吧。只是没想到，虎毒不食子，然而黑良心的刘猎户，竟然还是卖掉了翠儿仅剩的一个儿子。

她攥紧了拳头，将二牛抱在怀里哄。孩子又困又累，没一会儿就在她怀里睡着了，然而她却是一夜未眠。

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夜里熬一宿，初一初二满街走。

魏三娘给家里所有的人准备了新衣裳，又准备好了红包，每人一个。她们在城里并没有什么相熟的人，初一初二的给左邻右舍一家送去了一壶黄酒之外，又去给酒坊掌柜送了一些糖瓜子等自家做的零嘴。等到初三这一天一大早，交代楼明真在家里带好了嫣儿，她领着二牛，直接雇了辆马车出了门。

初三的街道，穿着新衣的人们面带喜悦笑容，街头巷尾，大家见面都会友好的问候。最开心的还是孩子，不时去点了爆竹，而后捂着耳朵跑的远远的，只听到那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云霄。

二牛扒在马车的窗户上，十分羡慕的望着放爆竹的孩子。

忽然，感觉到肩膀上一软，扭头一看，是魏三娘的手温柔的搭在了自己的肩上。

“婶子早早就给你准备好了爆竹。等一会儿回来，咱们带着嫣儿一起放。”

二牛连忙点头，旋即，有些疑惑：“婶子，你难道不是，要送我回去吗？我还能再看到你和嫣儿妹妹吗？”

“谁说我要送你回去的？”

“我昨晚都听到了。”

二牛情绪瞬间低落，垂着头，小声道：“昨天你跟明真姐姐说，今天要送我回刘家村一趟。婶子，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惹你生气了？”

孩子的脸上满是受伤，眼睛渴望的望着她，生怕被赶走。

“小傻瓜。”

魏三娘笑着去捏他的脸——这几日每日都没少过肉，总算是补的有点血色了。

“二牛这么乖，婶子可不舍得送走。今儿啊，是带你回家拿些东西。你不知道，你娘和你哥哥，都给你留了些东西。婶子替你去拿回来。”

“真的吗？”

沮丧的小脸瞬间多云转晴，二牛高兴的蹦起来，结果撞到了自己的脑袋。

尽管如此，还是捂着脑袋，兴高采烈：“只要不是送我回去就好，我要跟着婶子。婶子就像我娘，跟在您身边，再也没有人打我，不给我饭吃了。”

孩子年岁还不大，加上性情憨厚，说出的话却让人无比心酸。魏三娘摸着他的头发，在心中却恨急了刘猎户。想着一会儿若是见了面，定当不会留情面，一定要替二牛讨回公道。

车轮缓缓，从城门而出，她侧过头，温声细语的哄着二牛，跟他讲着年的故事。正是这一错头，没看见，对面迎面而来的大马上，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带着锥帽，身形消瘦。正面容急切的疾驰而行，虽然是一身粗衣，然而腰间的绶带上，却挂着一块儿成色上佳的玉佩。玉佩下面，精巧的络子，随风飘荡。

络子一看就有些年头了，然而男子却依旧系在这价值连城的玉环上，可见此物对他的珍贵程度。

男子目不斜视，一心想着刚得到的消息，只想尽快的找到她们的下落。两人一个视线往前，一个错目而过。如此，便是擦肩而过。

而这络子，正是出自魏三娘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