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锦翻个身,然后脸上突然被什么连续舔了几下。
她立即就醒了,脑袋往后退,小白狗追着要舔她,许锦逃不掉,笑着坐起来,将狗抱到腿上。小白狗抬起前爪搭在她肩上还想舔,喉头发出哼哼唧唧的叫,腹部还有咕噜声传来。许锦恍然大悟,迅速穿衣下地,顺便将狗放到地上,“走,我带你找东西吃去。”
洗漱完毕,她往外走,小白狗就颠颠地跟着她,说来也怪,好像认定了她般。
狗狗喜欢自己,许锦很高兴,也就没想其中缘故,直奔厨房。
“哎呦,姑娘怎么来这里了?”厨房管事李嬷嬷远远瞧见她,赶紧迎了出来,满脸堆笑:“里面油烟熏人,姑娘有什么吩咐直接吩咐我就行了。这是夫人新给姑娘添的宠?瞧这毛白的跟雪似的,还这么听话,一看就是稀罕物啊!”
许锦看看乖乖蹲坐在自己脚边的小白狗,与荣有焉,笑问对方:“李嬷嬷,它饿了,你看厨房有什么能给它吃吗?”
李嬷嬷年近五旬,乡下出身,家里邻居都养过土狗,都是猪吃什么就拨一点给狗,饿一顿饱一顿的哪会儿精心伺候。不过她看出来了,这狗是姑娘的心头好,便认真地打量小白狗几眼,道:“这狗看着也就刚出满月不久,还嚼不动肉啊骨头什么的,我给它盛点粥,姑娘觉得如何?”
许锦第一次养狗,半点经验也无,自然是听老人的,“行,那你就从这边盛吧。”家里有两个厨房,这边是伺候她们一家三口的,还有一个用来做下人们的饭食,其中差别,别的不说,她们喝的是白米粥,下人们那边虽然比普通乡里人家要好,却比不上主人家。
“好嘞,那姑娘去那边树下等着,省着热气出来熏到你。”李嬷嬷热络地道,转身进了厨房,很快就端着一个大瓷碗出来了。姑娘都给狗吃白米了,她用好碗盛粥肯定没关系,只要姑娘满意了,夫人不会在这种事上责怪什么的。
她往这边走,小白狗依然老老实实蹲在许锦旁边,只是舔了舔舌头,等许锦接过碗时,小白狗立即变了性子一般,围着许锦转了起来,不时抬起两只前腿虚挠,然后搭在她裙子上。许锦猜它是想搭她腿上的,可她穿了裙子,小白狗摸不准位置,这一扑扑空了,钻到了她裙子底下。许锦玩的兴起,退开,就见小白狗一骨碌爬了起来,再次追她。
李嬷嬷在旁边看了会儿,笑咪咪回厨房了。
许锦没忍心饿着自己的小白狗,把粥吹凉了些,蹲在树影里。她刚蹲下去,之前一直在她身前跳着要抢东西吃的小白狗立即凑头过来,没有急着吃,而是先嗅嗅,再试探般舔了一下,确定不烫了这才埋头吃了起来,发出连续的吞咽声。
“看来你很喜欢吃粥啊!”许锦一手扶着碗免得被小白狗拱倒,一手顺狗背上的毛,越摸越喜欢。
小白狗只顾着吃,小舌头咋吧咋巴很快就把碗底舔了个干净,不细看都看不出来这碗还没有刷。舔完了,它抬头看看许锦,扭着脑袋朝厨房跑去,跑到门口停下,朝她叫了声,好像要等她领它进去。
它这么聪明,许锦欢喜极了,又让李嬷嬷重新盛了半碗给它。刚刚碗里只有浅浅一碗底呢。
“姑娘,这狗可真好看。”秋兰悄悄从厨房遛了出来,离许锦五步远时蹲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白狗。她是李嬷嬷的三闺女,比许锦小一岁,现在帮她娘打下手,洗洗菜烧烧火什么的。眼下早饭都准备地差不多了,玩心一起,便跑出来看狗。
许锦跟秋兰挺熟的。以前她和崔筱玩捉迷藏摸瞎子,人不够就喊两家的小丫鬟凑数,因此跟秋兰说话也亲近些,小声问她:“你知道蚤子长什么样吗?”
“这狗身上有蚤子?”秋兰吓了一跳,“那可不行,姑娘赶紧躲开,蚤子会咬人……”
她突然咋呼起来,许锦顿时皱眉瞪她:“别叫,我也不知道它身上有没有,看来你认得,那你帮我看看。”
“哦。”秋兰红着脸捂住嘴,回头看看,见老娘没出来,就那样蹲着往许锦那边挪了过去。小白狗回头看看她,再看看许锦,见许锦笑着看它呢,放了心,继续吃东西。只是,等秋兰抬手要落在它身上时,小白狗突然转过身,“汪”地朝秋兰叫了声,声音洪亮气势逼人,吓得秋兰跌坐在地。
小白狗跟秋兰对峙了会儿,确定这人不敢再碰自己了,转回去继续吃。
“姑娘,这狗咬人吧?我可不敢碰了!”秋兰心有余悸地站了起来,小脸苍白。
“别胡说,它乖着呢。”许锦摸摸小白狗,猜它大概是怕生,便朝秋兰招招手,“过来,我帮它翻毛,你盯着看有没有蚤子。”她觉得没有,不过为了安母亲的心,还是找找看吧。
她动手小白狗就很乖了,只在她摸它尾巴时轻轻甩了一下尾巴,好像不喜欢被人摸那里。许锦好奇地又试了一次,见小白狗还是想躲,就不摸那儿了,换个地方翻毛。
快找完了,宝珠急急跑了过来,“姑娘姑娘,夫人找你呢!”
许锦心里一跳,难道母亲这么快就打听到这狗是谁家的了?
正好小白狗也吃完了,许锦叫上它往上房那边去了。怕它刚吃饱跑太快不舒服,许锦体贴地放慢了步子。
江氏正吩咐身边的王嬷嬷去库房拿东西,上午去祁家探望祁景总不能空手而去。
王嬷嬷记住了,转身往外走,跨出屋门,正好瞧见许锦跑进了院子。小姑娘穿了杏红小衫碎花长裙,头上梳着常见的双丫髻,低头逗狗呢。看见她,姑娘笑着喊嬷嬷,那娇憨可爱的模样,跟夫人小时候一模一样,只有两道英气长眉像极了她父亲……
王嬷嬷目光黯了黯,站定了,等姑娘走到身前,她慈爱地替她擦擦额头细汗,叮嘱她慢点走,转身看着姑娘进了屋,这才去了。
“娘,我让秋兰帮忙看过了,它身上没有蚤子!”许锦大声说着,仰头看母亲。小白狗停在她脚下,也仰头看这个陌生人。
女儿那么欢喜,江氏不忍扫她兴,浅笑道:“那就好,娘已经派人出去打听了,要是没有人家丢了狗,这狗就是你的啦。好了,该吃饭了,今早不用读书,看完祁景你就跟它玩吧。”她会读书识字,对教导女儿读书却不在行,好在许攸在县学里教书,她只需按照许攸布置的课业教女儿就行了。
原来下人刚出发……许锦松了口气,可听到祁景,她又不高兴地嘟起了嘴,但她也知道这趟探望是避不了的,便没有多说。
饭后跟小白狗在院子里玩了会儿,就要去祁家了。昨天祁景昏倒后小白狗睡着了,所以是宝珠抱回去的,今日事实已经证明,除了许锦,小白狗不肯让旁人碰,江氏本来想摸摸的,见它不肯就算了,可现在要去祁家,不能带只狗过去啊。
许家门口,许锦蹲下去摸小白狗脑袋:“乖,听话啊,我要去他们家一趟,很快就回来啦,你在家里等我好不好?回来我再跟你玩。”一边说话一边伸手在自家和祁家之间比划。
小白狗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看懂了,乖乖卧在地上,抬着脑袋看她,黑眼睛水汪汪的像两颗新洗的葡萄,看得人不舍离开它。
许锦忍不住回头看江氏,小声哀求:“娘,我留在家里行不行?”
江氏也诧异于这只白狗的聪明,可她不能这样纵着女儿,总不能因为一只狗往后就不出门了吧?
许锦在母亲眼里得到了答案,恋恋不舍地摸摸小白狗,一步三回头地出门了。小白狗目送她走远,直到看不见了,它才将脑袋搭在前爪上,扭头望向许家与祁家的墙头,一只耳朵耷拉着,一只贴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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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湖镇民风淳朴,谁家要是出点什么事,街坊们都会过来探望。祁家大爷在京当官,祁老爷子身上又没有官架子,喜欢四处晃悠,街坊们自然更加热络了,知道祁景受伤,过来探望的人肯定不少。
江氏料到了这一点,所以早早过来串门,就是为了避开人多的时候。
祁老爷子出去散步了,祁老太太招待她们,直接领去了祁景的屋子。因为许锦还是个孩子,跟祁景又熟,两家大人谁也没想到避讳那一回事。祁老太太虽然当了多年的官夫人,却并不是拘泥陈规的人。老两口为何要回乡养老?有成全儿子的成分,更多地还是喜欢东湖镇闲适的生活。
几人往这边走,屋里祁景听到声音,闭上了眼睛。
早上好不容易熬到那个老妇人走了,屋里还有个小厮看着他不让他起来。祁景不敢硬闯,按照原身的记忆,若他表现地太出格,轻则被老爷子关几天,重则如老太太猜测那般被当成中了邪,下场只会更惨。这个地方太奇怪,他不得不慎重行事。
江氏以为他睡着了,放轻了声音:“今早郎中来过了吗?如何说的?”
祁老太太摸摸祁景脑袋,神色复杂:“说是身体没有大碍,只是这孩子,突然就不肯说话了。早饭时问他感觉如何,他无论如何都不吭声,他祖父气急了要打他,他都宁可挨打也不言语。唉,也不知他这脾气随谁,又倔又不听劝,真是让人头疼。”
“伯母别急,这岁数的孩子都这样。”江氏宽慰几句,把女儿拉过来训她:“祁景摘你杏儿气你固然不对,你也不该故意吓唬他,瞧瞧你把祁景害得!一会儿祁景醒了,你好好跟他赔不是,知道不?”
“你这是做什么,阿锦又没做错,你再训她,你让我跟你伯父的老脸往哪搁?”祁老太太急忙回道,将满脸委屈的许锦搂到怀里,“不听你娘的,阿锦是好姑娘,奶奶知道。”
许锦顿时不觉得委屈了,扭头看看祁景,小声安慰老人:“祁奶奶放心吧,祁景一定是很疼才不想说话的。”她才不信那个每次见面都会气她的人会一直不说话,真要那样就好了。
祁老太太被她逗笑了,三人继续坐了会儿,外面好像有客人来了,江氏便起身告辞。
许锦乖乖跟着母亲往外走,快要出去时,忽然感觉有人在看她,扭头一看,对上一双阴沉沉的眸子……
是祁景。
许锦早被他这样看习惯了,见他果然还是那个祁景,抬手指指脑袋,幸灾乐祸朝他扮了个鬼脸。
祁景愣住。
这里的雌……姑娘,真奇怪,凶起来不叫不打不咬,瞪瞪眼睛有何用?真不知原身为何总是被她气到。
他的身体在她手里,不受他控制了,好在听之前偶尔传来的叫声,应该没有被人欺负。
不过,他还是要想办法,早点把身体抢回来。
快了,他已经学会了拿那些熟悉又陌生的东西,只是还有些不习惯说他们的话,正好趁养伤这两晚多练练。会说话了,万一抢夺时失手,也能编个理由糊弄过去。
不管怎么说,这里的行事规矩,跟他那边太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