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八章 惨烈
民国三十一年六月三日。
这一天对于参加南京攻防战的中国士兵来说，将是一个很难被忘记的日子，在这一天，倭寇南京城防司令部被111师和工兵大队联合摧毁。
倭寇城防司令新川维门中将自杀，整个司令部被连锅端掉。
这也同时意味着，南京的倭寇已经失去了指挥他们继续作战的首脑，原本相对有着完整体系的防御阵线，很快就将陷入混乱。
胜利，已经离中国军队不远；南京的光复，已经离中国军队不远。
但是为了这样的胜利，参战的中国军队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从一开始就参与了每场战斗的111师官兵，也许对这是体味最深刻的。
当摧毁了倭寇的司令部后，他们几乎是被强行性的撤了下来，尽管一万个不情愿，但到了这个地步111师的官兵也知道自己真的无法继续战斗下去了。
“全体都有，立正！”
“报告总指挥，国民革命军陆军第111师集合完毕！”
杜鹏响亮而大声地回答道。
郑永默默点了点头，但他的鼻子却不由自主地酸了，在他面前年轻英武的杜鹏，现在却变成了什么样子？
左胳膊被子弹打穿了，充满了污垢的纱布胡乱地捆绑在他的胳膊上。
脸上、手上、身体的裸露部位，到出都是伤痕，头上的头发，被火烧去了一小半。右边脸颊，能够清楚地看到弹痕划过的痕迹。
而他身后站着的士兵，也几乎每一个人都和他一样。
“全师伤亡？”郑永低沉着声音问了一句。
杜鹏的声音有些哽咽：
“报告总指挥，我师参战一万五千一百二十六人，现余，现余两千两百一十八人！”
“多少？”郑永不相信似地问了一句。
“现余两千两百一十八人！”
杜鹏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一万五千人的部队，只剩下了两千多人......
这是一个几乎让人崩溃的伤亡数字。从南京攻击战到现在，一万三千多名兄弟倒在了这里。
一万三千多人，仅仅是一个师而已。
从组建精锐的德械师到现在，111师参加过几乎所有的大战、恶战，尽管同样伤亡惨重，但他们从来就没有被打残过，可是这一次，他们却被彻底打残了。
几乎是整个建制都已不复存在，整个师都已经打没了。
几乎所有历次战争中幸存下来的老兵，都倒在了南京城下，尽管士兵依旧可以补充，但这一次的伤亡实在是太大了。
大到根本无法让人接受的地步。
尽管111师依旧打了胜仗，尽管他们依旧维护着“111师不败”的骄傲名声，但所有的人都跟清楚，111师没了。
起码，在短时期内不可能再恢复到过去哪怕一半的元气了。
他们曾经拥有的底蕴，曾经拥有的精、气、神，都随着光复国都的这一战，扔在了自己一手光复出来的南京。
的确，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111师再也没有参与过任何战斗，就好像一下子从所有人的视线里消失了。
那支曾经的百战百胜，所向披靡的111师就这样失踪了。
一直到了几年以后，不败的111师才再次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视线里，如同横空出世，依旧震撼着每个人的心灵......
郑永平静地举起了自己的手对着111师全体官兵敬了一个军礼：
“弟兄们，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谢谢你们大家，谢谢你们所有的人，感谢你们的努力，为南京的提前光复尽到了自己的一切！”
“总指挥，咱们111师还有吗？”
不知道是谁，这么大声问了一句。
“有！我向你们保证111师一定还在！！”
郑永坚定而认真地说道：“无论到了什么地方，无论到了什么时候，111师一定还在，111师一定不会就这么销声匿迹！”
“全体都有，向左转！”
杜鹏大声下达了口令，然后目光投向郑永：“报告总指挥，111师完成任务，全师上下已经疲惫不堪，现在请求整修！”
“同意！”郑永大声回道。
两千多官兵迈着整齐的步伐离开，郑永看着他们，眼眶里泛动着晶莹的泪光，在这一刻他想到了太多太多。
东北，奉天。
那是111师组建的前身，7旅、学生营、沈阳的市民、工人，正是这些人，才形成了111师的雏形。
在南京111师正式成型，从此之后“精锐主力”就和他们画上了等号。
长城、上海、常熟、南京，无论在哪，都可以看到他们的身影，都可以看到他们在为国家的自由和尊严而战斗！
他们舍身忘死、前赴后继。
也许那些战死的人中，都有着各自的目的。他们有的的确是为了士兵荣誉、为了国家尊严而奋战到底。
有的也许仅仅是为了升官发财，为了自己的仕途或者家庭而战。
但无论是为了什么目的，他们毕竟是战斗了，毕竟已经为国捐躯，没有人会记得他们参军牺牲为了什么，后人只会记得：
这些军人为了这个国家和民族，已经英勇无畏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他们的墓碑上，永远地都会印刻着：
“为了国家民族，他们长眠于此！”
够了，这对于他已经是最大的褒奖！
111师撤下来了，而后面的战斗将留给其它友军。
比如警卫师就是这些后续部队之一。
他们的运气也许真的非常好，当他们拉上去的时候，正好是111师和工兵大队，对倭寇城防司令部发起攻击的时候。
当他们对倭寇发起猛攻之时，正好是倭寇城防司令部被歼灭的时候。
倭寇的指挥系统已经失灵，在警卫师和其它后续部队发起进攻之后，失去了指挥的倭寇，彻底乱成一团。
依仗着优势兵力，依仗着坦克助战，依仗着倭寇已经失去指挥系统，警卫师像个开足马力的机器一样无情地向着敌人碾压过去。
横冲直撞，旁若无人。
警卫师就好像一个蛮不讲理的巨人，挥动着手里的大斧，无情地斩杀着任何一个企图阻挡他们前进的敌人，一直到所有障碍完全都被消灭。
对这一切最满意的毫无疑问就是方雨晰了。
做为“警卫系”的领导者，他很满意能取得这样的战果，警卫师尽管不具备一些111师的精神以及特性，但依旧是整个战区最精锐的部队。
尤其是在111师被撤下来之后，方雨晰对自己的搭档周水轩说道：
“这一仗把111师给彻底打残了，我看几年之内都很难恢复元气，以后，我警卫师才是唯一的最精锐部队！”
“111师打的惨啊，真惨。”周水轩叹息了声，很是遗憾地说道：
“刚刚听到的消息，说是整个师就剩下了两千来人，所有的有战斗经验的老兵，几乎全部阵亡了。
我还听总指挥身边的人说，尽管当着别人的面非常坚强，可是当回到自己的指挥部后，总指挥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吃任何东西。”
“那时大帅一手带起来的部队，当然感情也就特别深厚一些。”方雨晰的话里大是同情，不过不知道这份同情是对郑永还是111师：
“两个人相处时间长了，尚且会有感情，更别说自己的第一嫡系部队了，失去了111师大帅就好像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一样......”
说着精神一振：
“现在该轮到我们了，为了自己也好，帮111师报仇也好，总之现在战场上就得看咱们警卫师的了。
命令全部官兵投入战斗，天黑前完成指定作战任命，有超额完成任务的，一律官升一级，完不成任务的，让他自己摘下帽子回家种田去吧！”
周水轩似乎想劝说师座一下，师座有些过分骄狂了。
警卫师之所以能那么顺利推进，其实一大半的功劳要归功到111师身上，如果没有他们的奉献和牺牲，战斗不会进行的那么顺利。
可张张嘴，终究没有说出来。
现在的师座除了大帅的，已经听不进任何人的话了。
“老周，等战斗结束之后大帅的声望势必到了一个登峰造极的地步。”
方雨晰忽然沉默了会，然后说道：“我看在咱们国内，已经没有任何人的声望可以比上大帅。
有些事情可以考虑一下了，大帅不能永远只是大帅，大帅必须来领导这个国家，就像领导我们取得胜利一样......”
“可是大帅未必会同意的，毕竟我们的做法有些激进。”周水轩好像有些矛盾犹豫，孝心地看了看周围说道：
“大帅的脾气你也不是不知道，一旦被他知道了我们的计划，恐怕他不但不会同意，咱们还得承担上军事法庭的风险。”
“怎么，你害怕了吗？”方雨晰有些不满，看了周水轩一眼：
“革命，必须要有激进的精神，我们的国家，最欠缺的也是激进精神，但靠那些凡夫俗子我们的国家永远也都不会进步，只有靠着我们这些军官。
军人救国，只有军人才能救国，只有大帅才能救国，即便大帅不愿意，即便我会因为此而上军事法庭，我们也一定要有承担这一切的心理！”
这个时候的方雨晰，真的已经再也听不进任何人任何的意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