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样被他带入局中。

一推开门,我被眼前的奢华景象惊得下巴掉了一地。那一刻我胆怯了,丝毫不敢往前迈进一步。

我以为我在本色娱乐会所所见的世面已经很大,走入这里才知道,原来本色只是冰山一角。这里,才是年少轻狂的盛世之巅。

满屋的俊男靓女,满屋的红酒香槟,处处充斥着低调的奢华感。恰到好处的布置,古朴庄严之中见尊贵,细节处彰显品味。

男士皆修身西服剪裁良好,女士皆礼服曳地各有千秋。

满室鲜花,花香弥漫;满屋糕点,空气悠甜。一张大气的长条桌从门口延伸至烤炉边缘,欧式奢华桌布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水果拼盘及餐具,男女分坐两边,唯独中间的两个主位尚有空缺。

见我胆怯,靳言扭头用眼神示意我挽着他的手,像王子一般高傲地抬起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幅度,携着我朝着主位的方向缓步前行。

我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边担心自己的步履不够优美,一边担心着自己的长裙会把自己绊倒,一边小心翼翼地注视着这一圈的男女,一边深深忐忑自己的一言一行。即便心理活动如此频繁,我还是给自己留出了十秒的空闲时间狠狠地在心里斥责了靳言一番。

搞什么搞?不知道乡下姑娘没见过世面吗?非得把我往这种高大上的场合里领?这不是存心让我出糗吗?

这一小段路真漫长,每一步都像是踏入雷区,好不容易才走到了主位。他拉开了右边的椅子,很绅士地对我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我忐忑不安地就坐,他随即在我的一边坐了下来。

我细细端详着在场的年轻男女,男士皆坐在左边,个个身材匀称相貌出众;女士皆坐在右边,个个貌美如花风姿卓越。男女侍者都穿着黑色系的西服,系着同样的领带,以专业的站姿分侍左右。

大家都微微颔首目视着前方,谁也没有说话。整个场合庄严肃穆,让我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叮叮……

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铃声,紧接着一位满头银发、穿着管家制服的老人拄着拐杖粉墨登场,用无比浑厚的声音高喊了一声:“年夜饭开始了!”

我望着满桌纹丝未动的餐具默默在心里嘀咕:这都开饭了,菜呢?

正当我迷茫之余,从大门口的左右两侧各有四位侍者四位侍者两两一队,分别抬了四样盖着红潮的食物缓步朝我们走来,然后依次摆放在了长条桌上。虽未见这四样看起来硕大的食物究竟是什么,但是食物所散发的诱人香味已经从餐盘里透了出来。我浑身一个激灵,忍不住大咽了一口口水,一晚上没有吃饭,再闻到这酥香的气味真的让我难以忍受!

老人一声令下,侍者们同时揭开了这四盘食物,眼前的景象令我瞠目结舌。

这年夜饭也太……太另类了!

只见四只巨大的餐盘之中,各放着大鸡一只、大鹅一只、大鲤鱼一只、大乳猪一只,每一只动物以个头来说都是同类中的佼佼者,每一只看上去皆酥嫩可口,不知道厨师究竟采取了什么样的烹饪手法,以至于每一只都散发着致命的诱人香味,或炖或蒸或煮或烤,每一只的做法都不一样,酱料香味也大有不同,最关键的是样子栩栩如生,看上去仿佛都是在熟睡中突然变成了食物。

十分不巧的是,那只小乳猪的猪头正对着我,两个朝天的大鼻孔上还被厨师套上了一个金色的鼻环,我每每与这两鼻孔对望的时候,都有一种想拿筷子戳戳的冲动。

靳言拿起了刀叉,他一动,男女皆跟着他动起来,我于是也茫然地拿起了餐具。

满座男女皆面无表情,动作出奇一致,谁也不说话。我心里发毛,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哪里是年夜饭,分明是一场死神的聚会!这男女脸上都异常的白皙,看上去个个都没有血色,不会真的是进了……鬼屋吧?!

这么一想,我当时心就慌了。我慌忙间摸了摸靳言的腿……不对,有热度,是活人。

心里顿时放心了不少。我忍不住微微吁了一口气,恨不能立马找个机会遁走。这就是这些富二代的高级聚会吗?场面怎么会这么渗人?

我再侧眼瞄了一下靳言,我刚才的动作并未令他有所反应,只见他表情严肃,目视前方,这眼神哪里是要吃饭,分明是要去打仗。

侍者们开始分别用专业的道具从这四盘食物上剜下一块块精肉分别放在大家的餐盘里,大家纷纷一声不响地吃了起来。靳言用眼神示意我吃,我看着这令人毛孔悚然的情景,压根就不敢动筷子。

这是年夜饭吗?确定这不是请神吗?大家这是闹得哪一出?我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没有动刀叉,靳言也并未理会我,自顾自地解决了餐盘中的食物,随后拿起了一片西瓜,很自然地吃完,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嘴巴。

我看他并没有要搭理我的意思,又看他把所有的食物都吃光了,于是也放心地夹了一片鹅肉放入口中,没想到这鹅肉的味道真是绝了,简直太他妈好吃了!

我神速地解决了餐盘中所有的肉类,这才感觉肚子有了饱意,我学着靳言的样子用餐巾擦拭了一下嘴巴,然后冷眼瞧大家,只见他们早已放下了碗筷,依然保持着目视前方的神态,坐姿很正,依旧如同雕塑。

这都是什么人?我心里越来越发毛了。

突然,站在一边的老人又高喊了一声:“起跳!”

起跳?!什么意思?!我简直诧异,却不想下一秒我旁边的靳言便“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哗啦脱掉了西服。而左边的所有男士,皆在同一时间脱掉了身上的西服。

紧接着,一阵律动感超强金的音乐响彻了整个大厅,我看着靳言双手伸直、腿一蹦一蹦地蹦离了座位,和那一排的男士一起以相同的姿势并为一排,跳起了形同僵尸一样的街舞!那一刻,我的眼珠子都要瞪了出来!

我本能地从椅子上想站起来遁走,所有以往看过的僵尸类电影或小说都在提醒着我一件事:那就是我潘如书大过年的中了头彩,遇到了传说中的僵尸族群了!

然而我刚站起来,便被我伸手的女侍者给再次摁倒在了椅子上。更强劲的音乐响起来,这一群男士以靳言为主导,跳起了更高难度的舞蹈。

这是我第一次看靳言跳舞,也是第一次知道他跳舞原来如此登峰造极。他舞步酷炫,动作机械而律动,我目不暇接,顿时又忘记了自己身处的险境,很不矜持地高喊了一句“好帅啊!”

当我喊出来的那一刻我才感觉自己好丢脸,我冷眼偷瞄右排的女士,只见个个保持着标准的微笑,皆脉脉含情地注视着自己正对面的男士。

炉火在燃烧,灯光在照耀,一切都是真的,他们一定不是僵尸!我边自我安慰,边目不转睛地看着靳言跳舞。

帅!卧槽!太帅了!真尼玛帅!

词穷的我,脑海里盘旋来盘旋去的,只剩下了一个“帅”字能拿得出手了!

我心想果然老天对待有些人就是格外优待,好身材好容貌好身世好嗓子也就罢了,居然还有一手好舞蹈!真是苍天不公!

五分钟后。

舞毕。

靳言帅气回归座位,见我花痴地看着他,得意冲我眨了眨眼睛,顿时又恢复了严肃的神情。我甚为不解,但没见过世面的我以为这种高端聚会就是这样沉闷无趣,于是我也学着靳言的样子,把自己脸上的神情隐去,变成了一张僵尸脸。

又一阵优雅的旋律响起。这一回,似乎是华尔兹的旋律。

右排的女士同一时间站了起来,推开了椅子并排站在了椅子的后方,以无比轻盈的舞步开始了另一种风格的舞蹈。体态婀娜,身轻如燕。

我身后的女侍者又过来了,这一回不是让我坐下,而是做手势示意我上前和她们一同跳舞。我连忙摆手说我不会,可是这面容呆滞的女侍者哪里会管我会还是不会,我不去她便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同样的手势邀请。

我多么渴望靳言这时候会救我,可天杀的他压根就不看我,摆明了就存心看我出糗。我心里不禁火起,于是“噌”地站了起来。

我本不会跳舞,可是妹妹小画从小到大一直都在学习舞蹈。每一次她排练的时候我都在旁边陪着,暗暗把跳舞的要领和舞步记在心里,无人的时候我便自己瞎跳,因此我也偷偷学会了不少舞蹈的基本功。我水平如何我自己根本不知道,因为从未有人看过评判过。

可是今天,既然被逼到这份上了,我便不想让靳言看我出糗。我麻利地踢掉了高跟鞋,往那一排姑娘的旁边一站,懒理她们跳的是什么舞,只自顾自地跟随着旋律跳了起来,跳着跳着就全然忘我地进入了那种情境之中,我快乐地旋转着,一时间忘记了周遭的一切。等到音乐结束,我才发现那帮姑娘早就停下来看着我跳,而满桌的男士也都全然在注视我。

我脸唰得又红了。我心想糟了,我肯定出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