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替裴太后解闷,顾玖想出了一个简单粗暴的办法。

她将十五至十八的宗室女子,弄到宫里做女官。

另外,要求先帝的各位太妃,按日子排顺序,轮流进宫陪裴太后说话解闷。

这两个办法,裴太后知道后,一口近六十年的陈年老血,差点喷出来。

裴太后怒道:“她就是善妒!让女子进宫做女官,也该找官宦勋贵女子。她倒好,竟然找了一群宗室女子进宫,还美名其曰陪本宫说话解闷。呸!臭不要脸!”

同姓不结亲。

顾玖弄一群宗室女子进宫做女官,在裴太后看来,摆明是防着有人到皇帝跟前献媚。

“如此善妒,怎配做皇后。”

裴太后气得心肝脾肺肾都痛。

她吩咐道:“你去打听打听,宗室都怎么说?反对得厉不厉害。”

文公公小心翼翼地说道:“老奴倒是知道点情况。”

裴太后扫了他一眼,“什么情况?”

文公公迟疑道:“宗室内部,似乎挺乐意让闺女们进宫做女官。”

“荒唐,怎么可能!”裴太后不相信。

文公公急忙解释道:“皇后娘娘规定的年龄是十五至十八,满了十八岁就可以出宫婚配。宗室男女嫁娶情况都不太好,很多人都不乐意同宗室结亲。但是如果有过在宫里做女官的经历,婚事上面则更容易些。很多官宦世家,都愿意娶一个做过女官的儿媳妇,规矩好,前提是年龄不能太大。所以皇后的举措,倒是赢得了很多宗室的支持。”

宗室名声不好,主要就是因为宗室成员不讲规矩,乱来。

湖阳就是典型的例子。

当然,下面的宗室,没湖阳的底气和胆子,自然不敢学湖阳养面首。

但是男子养外室不在少数。

吃喝嫖赌,那更是比比皆是。

女子染上赌博习性的也不少。

乌烟瘴气,说的就是宗室一部分人。

一颗老鼠屎败坏一锅汤。

这一部分乌烟瘴气的人,理所当然败坏了整个宗室的名声。

好在,有了免费学堂,将宗室男孩女孩都管教起来,免得学坏。

目前看来,成果还行,起了作用。

爷们们每年都去军营操练两个月,改改坏毛病。

女人们,被萧琴儿组织起来,做一些活计,有工钱的那种。

但是短时间的改变,还不足以改变宗室在世人眼中的固有印象。

因此,宗室适婚年龄的男男女女,婚事都是老大难问题。

高不成低不就,拖着拖着就拖成了大龄男女青年。

世人常说宗室是一群叫花子。

宗室内部不承认,他们说自己是后娘养的。

朝廷对待宗室之苛刻,无出其右。

凡是和皇室那一支的关系出了五服,别管地位多高,有没有官职,都会被赶出宗室。

没了宗室身份,自然就成了平民。

国祚两百年,为什么宗室只有区区几万人?

就是因为宗室一直在主动淘汰族人,限制规模。

成为宗室,唯一的条件就是,同皇室那一支是没出五服的宗族关系。

只论血缘,不论其他。

没家底的人,出了五服,被赶出宗室,没了少府的供养,生活自然越来越困难。又没有一技之长,很快就会沦落为贫民底层。

这部分人,是最不愿意离开宗室这个大家庭。

然而规矩就是规矩,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有家底,有门路,有本事的宗室,则盼着早早脱离宗室。

成了平民,就可以享受平民的权益,无论是科举还是从军,都不会被限制。

孩子的婚事,解决起来,也变得简单容易。

同时又拥有宗室内部人脉关系,还能和宫里搭上话,简直美滋滋。

若是能和少府做点小生意,三辈子吃喝都不用愁了。

去小街小巷扒拉扒拉,找那姓刘的家庭,翻开族谱一看,说不定祖上就是某个王爷皇子。

裴太后不关心宗室的利益,一群后娘养的,做了叫花子也是活该。

她听了文公公的解释,仔细一琢磨,就明白了其中蹊跷。

“好啊!皇后竟然打着孝顺本宫的名头邀买宗室人心,实在是可恶!”

一群后娘养的宗室,有必要费心去提拔吗?

文公公说道:“那些宗室女子,正在被嬷嬷们教导规矩。若有出色的,届时会安排到未央宫当差,陪着太后说话解闷。”

裴太后冷哼一声,“皇后是笃定本宫不敢反对她,故意找茬是吗?一群没见识的宗室女子,有什么可说的。你去告诉皇后,未央宫不需要宗室女子做女官。她乐意使唤,就把人送到长安宫。”

文公公面色为难,“太后,这样做合适吗?毕竟是皇后的一片心意。”

啪!

裴太后拍着桌子,“连本宫的话都不听了,是吗?”

“老奴不敢!”

“那就赶紧去。”

“老奴遵命!”

……

长安宫。

“你说太后娘娘不乐意使唤宗室女子?”

文公公低眉顺眼,“不敢欺瞒皇后娘娘,太后说宗室女子缺少见识,没什么可说的。”

顾玖抿唇一笑,“此事本宫知道了。改明儿她别又叫着孤单寂寞。”

文公公咦了一下,这么简单就解决了。

“那些宗室女子已经进宫,太后不要她们,皇后娘娘打算怎么安置?老奴斗胆一问,请皇后娘娘恕罪。”

顾玖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人已经进宫,当然要留下来。太后嫌弃她们见识少,说话不好听,本宫不嫌弃。宗室内部乱七八糟的事情,她们比谁都清楚。有她们陪着说话解闷,这时间啊一天天的就过去了。”

文公公内心一句我擦,他怎么没想到用这个理由去劝说裴太后。

完成任务,他回到未央宫。

将皇后娘娘的话,转述给裴太后听。

裴太后听过后,问道:“皇后当真要留着那群宗室女子?”

“千真万确!皇后娘娘说了,人已经进宫,没道理又把人赶走。留着听听宗室八卦也是好的。”

“本宫怎么忘了这茬!”

宗室几万人,乱七八糟的事情不要太多。

过去在王府的时候,裴太后也时常听着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打发时间。

她吩咐文公公:“过两天你去长安宫,告诉皇后,就说本宫改变了主意。叫她安排几个机灵的丫头到本宫身边伺候。”

文公公啊了两声。

裴太后瞪了他一眼,“啊什么啊,本宫的话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

……

有人陪着裴太后说话解闷,裴太后总算不那么闹腾。

不过萧琴儿的日子就不太好过。

裴太后老小孩,心眼越发小。

她可没忘记萧琴儿之前敷衍她的事情,那时候她消息渠道少,被萧琴儿哄骗了也分不清真假。

如今有了一群宗室女子围在她身边,等于是有了一个比萧琴儿还要灵通的消息渠道。

裴太后就知道,过去她上了萧琴儿的当。

那些轻描淡写的话,那些叫她不要操心的事情,特么的,萧琴儿私下里在搞鬼。

裴太后没急着召见萧琴儿,而是派嬷嬷前往端郡王府。

“太后娘娘最近身体不适,需得有人虔诚抄写百遍金刚经,在佛祖面前焚烧祈福。皇后日理万机,实在是腾不出时间。太后钦点王妃,请王妃务必在下个月十五之前,抄写百遍金刚经。一定要王妃亲笔抄写,抄够一百遍。此事事关太后的身体,也关乎王妃的孝心,请王妃不要千万重视。”

萧琴儿眉眼一抽一抽,“太后果真身体不适?”

“王妃若是有心,不如进宫给太后请安。”

“本王妃当然会去给太后请安。只是抄写金刚经这事,谁给太后出额主意?”

“王妃这话是何意?难道是不愿意给太后抄写经书吗?王妃的孝心了?”

萧琴儿有种哔了狗的感觉。

她挥挥手,“行了,行了。此事本王妃知道了,定会按时抄写完毕。”

嬷嬷笑了起来,“来的时候太后还说端王妃有些小心思,怕是会偷奸耍滑。如今看来,分明是太后误会了端王妃。”

萧琴儿一张笑脸绷不住。

可以确定,裴太后故意派人恶心她。

不得不说,裴太后成功了。

她的确被恶心到了。

把嬷嬷打发走,萧琴儿舍不得砸茶杯,一脚踢翻了杌凳。

她到外院书院找刘议抱怨。

“母后故意为难我,你进宫替我求求情可好。”

刘议沉迷于绘画中,随口敷衍,“你自己进宫求情,母后看你心诚的份上,定不会为难你。”

“你不帮我?”萧琴儿很生气。

刘议总算拿正眼看她,“早就和你说了,别耍小聪明,迟早要吃苦头。当初你和我是怎么说的,你说母后年龄大了,精力不济,你是在替母后分忧,耍小聪明将母后架空。如今母后为难你,也是你咎由自取。”

萧琴儿一脸难堪,“事到如今,你不帮我就算了,还要落井下石。刘议,你有人性吗?这些年,若不是我支撑着这个家,这个家早就垮了。”

刘议揉揉眉心,每次都这一套,烦不烦。

萧琴儿转眼又哭了起来,“你知道母后怎么刁难我吗?她让我下个月十五之前,抄写金刚经百遍。我一个人哪里抄写得完,而且母后特意点明不准找人代笔。表哥,你帮帮我吧。以后做事我会注意分寸,绝不耍小聪明。”

不耍小聪明是不可能的。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萧琴儿从小就爱耍小聪明,这个毛病一辈子都改不了。

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样子,刘议叹气,“本王上次进宫,是什么时候?”

萧琴儿破涕为笑,抹着眼泪,说道:“你上次进宫,还是过年的时候。这大半年,你就没想过要进宫请安。”

刘议哼了一声,“你都不乐意进宫,本王当然也不乐意。”

萧琴儿扭捏了一下,“进宫真没意思!现在宫里头冷清得很。也就是长安宫稍显热闹。未央宫冷冷清清,每次进宫母后都拉着我说许多话,我实在是应付不了,这才不想进宫。”

刘议丢下手中的画笔,“宫里头冷清,又不是今年才这样。皇兄登基,后宫遣散了那许多人。以前你不嫌弃,今儿怎么嫌弃起来。”

萧琴儿白了他一眼。

“你想一想,每次我进宫,想去长安宫,三次里面总有一次吃闭门羹。皇后娘娘永远那么忙,忙到闲聊的时间都没有。连着吃了几次闭门羹,我自然不乐意进宫。”

刘议盯着她看,似乎对萧琴儿说的理由感到不可思议,“就因为这个原因,你就不乐意进宫。”

“换李吃闭门羹,你能乐意进宫?”

刘议仔细想了想,“未央宫又没让你吃闭门羹。你进宫,主要任务是给母后请安。长安宫那边都是顺便,吃不吃闭门羹有关系吗?”

关系大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