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浚哥哥。”

“嗯?”

“我来。”柳贞吉反手抓住了那只紧握着自己的手,补充道,“这次的事,我自己来。”

她的仗,她自己打。

而他事多,她舍不得把自己的压力转嫁到他身上去,把他压垮。

没有谁无所不能。

她不哭,是怕她的眼泪烫伤他的心口。

周容浚轻声“嗯”了一声。

柳贞吉没有回头,抽出手,反过去,拦了他的眼睛。

她不哭,他也别觉得太难过。

有些事,他们都无需想太多。

**

徐家那边已经去了人打探,半夜长殳就轻声叫醒了柳贞吉,惊动了睡在床外头的周容浚。

“我起身去去就回来。”柳贞吉醒来就没缓,爬过他的身子,下了地,伸出手,让跟着长殳进来的梨云替她穿衣裳。

周容浚也坐起了身,正闭目养神,“嗯。”

柳贞吉穿好衣裳,走回去替他掖好了被子,又倾身拿嘴碰了碰他的额头,触到温热的一片,心里安心不已,转身就去了侧殿。

来见她的人是王府在外的探子,不好带到外殿见。

“免。”她脚还没进门,底下人就要跪,柳贞吉朝人挥了手。

她落坐后,轮值的宫女端来了热羹,柳贞吉慢慢喝了一口,得了赏的探子已经喝完一盅,双手恭敬地放回盘子,又朝柳贞吉抱拳作揖,“多谢太子妃。”

“嗯,说吧。”

“信在这,还请太子妃亲自过目。”底下人把信双手呈上。

长殳去接了过来。

柳贞吉打开看了看,没看出什么来,随手交给隐在一边不语的户公公。

户公公接过信,只几眼,就道,“是李氏的字迹……”

“嗯。”柳贞吉点点头,朝探子道,“你也累了,下去休息吧。”

“是,属下遵令。”

他走后,柳贞吉招户公公靠近点,又让长殳也坐,两人搬来椅子坐于她面前,中间摆着盘炭火,柳贞吉看着银炭烧了一会,也已思忖完毕,“李氏是在死牢还是在冷宫?”

废太子与废太子妃没关在一处,之前柳贞吉不怎么关心这个人,只记得她好像是在冷宫,不知道废太子死了,她有没有转去死牢。

“还在冷宫。”户公公答。

“她知道太子死了没?”

“还不知道。”太子死了的事,估计要瞒到很久以后了。

那个时候再提起,就无关重要了。

废太子妃是阶下囚,知道不知道都无妨,不过这种事,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所以之前也没告知李氏。

“那转去死牢,去水牢。”柳贞吉淡淡道。

“是。”

“把十一死了的事,告诉她。”知道她的丈夫死了,她不可能再有起复,没有明日,这应该能让李氏这种女人痛苦吧?

“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宫了。”

“您放心就是。”

柳贞吉朝户公公微笑点头,一共也没说几句话,就回去了,免得床上的男人等她。

第二天,京里刚提拔为工部尚书的徐家当家主母,被人发现偷男人赤*身*裸*体死在了徐家废弃不用的院子里,她身边还有一具男尸,同样未着寸衣片缕。

这事清晨就传遍了京城刚刚开市的东西坊,不到中午,大半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大街小巷都在谈论此事。

徐家的人都不知道这事怎么传出去的,他们明明封了嘴,但外面的人好像就他们刚刚发现的一会儿,就知道了这事,等徐家反应过来,这时候堵嘴已经来不及了。

被徐家叫来的官府之人也无奈,这么多人的嘴,怎么堵?

这徐家升官没多久,名声就坏了。

这事隔天就禀到了太子面前,说徐家门风不正,家中偷鸡摸狗之辈众多,还请太子明察。

太子坐在朝上没言语,挥手让禀话之人退下,让另一个大臣禀另外的事。

太子上朝与皇帝不一样,听多说少,日子一久,大家不以为怪,没谁觉得徐家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太子不说话有什么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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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总有些没有自知之明的人。

身边人都搞不定,却老想着插手管上面的人的事。

坐在上面的人确实也是忌讳多,做事瞻前顾后不已,但每一个高位,不管好坏,每一个坐在上面的人都有他的道理——要真是心慈心软之辈,这位置也轮不到他坐。

柳贞吉要真是谁都不敢处置,她这太子妃也早换了人当。

她是轻易不动手,不过想要一个人死得最惨,不过也只是动个嘴皮,说几个字的事,连怎么动手这种事,想都不用想,自有人替她做得再齐整不过。

总有人缺脑子,得罪人的时候,从不想想,得不得罪得起那个人。

徐家的事,柳贞吉也没多想藏着掖着,所以,徐家没出几天,就想到了宫里这边的线来——知道可能是宫里的警告,徐家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朝廷中的消息自来互通有无,而且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会落在有心之人眼里,这徐家说不出口的暗晦,这京里还存活着的三家四族,都敛了神,上了朝,也不再跟太子敲边鼓,说开枝散叶之类的话。

这确实让太子少听了许多废话。

开王妃再来武才宫,见着太子妃,神情还真是怯怯,被太子妃笑眼瞄了好一会,开王妃半捧着脸,不好意思道,“果真跟王爷说的一样,我再修炼个十年二十年的,也不可能像四皇嫂这样厉害。”

徐家落难,开王妃倒不在意。

柳贞吉听说徐家主家旁支关系不太好,两家闹过不少事,中间还死了人,往日只是听说,今日见到只计较自己功力不如她的开王妃,有点觉得是这么回事了。

听说那死的人,就是开王妃的亲弟弟。

开王妃也是推波助澜的一把好手。

看着单纯,但还真不像开王所说的那样没心眼。

但,柳贞吉也不会一竿子打死人,毕竟是要死人的事,十三王妃能跟她说徐家的事,想来也是下定了决心了。

一个小女孩,看着吃的眼睛都发亮,能狠心到哪儿去。

柳贞吉不讨厌她。

而且她也喜欢这小王妃看她家十三王爷时候的眼睛,专注又认真。

看得出来,她跟开王是有真感情。

“唉,说不清……”开王妃过来是想跟太子妃坦白的,她先前瞒了点事没告诉太子妃,仅这一点就让她心虚不已,但现在一看太子妃了然于心的笑容,更不好意思起来了,这下脸红得发烫,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干脆不说了。

回去后,她跟开王沮丧地讲,“四皇嫂像什么都明白的样子,我看她连我们家以前的那些龌龊事,也没一件不明白的。”

“要不,你以为四皇兄跟她是吃素的?”开王把小王妃拉桌边坐着,拿筷子给她,让她吃点心。

“唉。”开王妃塞了一个甜糕到嘴里,咽下才觉得心情好了些,“王爷,好难哦,我怎么学都学不会。”

“你别跟她比。”

“那你还让我跟她学……”

“只让你学她的好的……”开王说到这,摸摸她的小脸,沉默了一会,“没让你跟她比。”

“嗯。”开王妃点头,一手摸着肚子,一边吃着糕点。

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眼泪大滴地往下掉,摸着成婚两年都没起来的肚子,对着软软白白的糯米糕道,“你别不要我,我回头就跟你小孩儿玩。”

开王无奈,对天翻白眼,“我这刚收了点封赏,还没过上王爷该过的一掷千金的好日子,你就别给我添孩子让我养了,养个能吃的王妃就够我头疼的了。”

他可一点也不喜欢孩子。

养眼前这个就够费力的。

**

又轮两日一次给帝后的请安。

柳贞吉掐着早上帝后醒来的时间就去了,去后,周文帝醒了,万皇后还没。

周文帝看着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守着皇后,但前朝后宫的大事,他都是心里有数的。

见柳贞吉一脸笑意吟吟没事人一样,他说了几句话,见她回答的时候还是语气轻快,听不出一丝暗沉来,眉头微皱。

他这儿媳,城府也太深了些。

难怪,他那四皇子成了现在这样……

“不知父皇有什么想用的,等会儿媳一并吩咐了御膳房去做。”皇帝跟她说了几句想给皇后想用的吃物,柳贞吉从善如流,例举了一大堆,定好皇后要用的后,她就关心起皇帝来了。

“我跟皇后一样。”周文帝淡道。

说到这,他状似不经心说起,“朕听说你那出事了?”

“不知父皇说的何事?”柳贞吉笑眯眯道。

周文帝冷了脸。

柳贞吉也就等着他说。

他不说,想让她主动谈起?

皇帝可能就要等到下辈子去了。

“柳氏……”周文帝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话,脸冷得能掉冰渣子,“朕听人报,说你……”

“皇上。”那一边,躺在软榻上的万皇后突然起了身,叫了周文帝一声。